<>鲜卑这次并没有直接出兵到朔州城,而是先行派了使者过来,没有什么特别的由头,鲜卑人本就不擅这些。
“皇上,那些鲜卑人就让微臣来对付,您还是养伤重要。”那大夫说的话,韩忠可是记得很清楚。
那些鲜卑蛮夷虽说打仗有几分能耐,但即使是韩忠这样的粗人也觉得他们文明尚未开化,不值得费心。
“若是真的甩手让你去对付那鲜卑使者,只怕朕也没有命去养伤了。”赵瑜这话一说出口,韩忠马上就跪下了:“微臣无用,微臣惶恐。”
“这和你无关,朕受箭伤的事情只怕那元田也知道,现在派人过来不过是想试探一下朕的伤情,朕若是不出面,只怕他们会更加肆无忌惮,硬仗也免不得。”看到韩忠的反应,赵瑜就知道他想歪了,这才开口解释,他本不是这样顾虑他人想法的人,只是这个韩忠他看重而已。
“还是皇上睿智,微臣这样肤浅的人万万想不到那些鲜卑人还会有这样目的。”韩忠并不擅长拍马屁,所以这话说完之后,莫名地有些赧然,而赵瑜则淡淡回话:“既然他们想来探探底,我们大燕兵也不能让他小瞧了,只是切记一点,不能将真正的作战计划泄露,别的大大方方让他们看,告诉士兵们这几日若是表现得好,归国那日必有大赏。”
“是,微臣明白。”韩忠看着赵瑜的脸色又有些难看,马上就告退了:“微臣先去军营?”
“你先退下吧,让大夫过来。”赵瑜暗暗自己的伤口,脸上不见一点轻松。
“朕的伤势自己清楚,朕只想问你一件事,若是朕封住穴道,会对伤势造成什么影响?”
“皇上万金之躯,这样冒险的事情,绝对不可!”
大夫慌忙跪下,神情很是紧张。
封闭穴道看来真的是走不通了,可是鲜卑使者两日后就到,他还有别的办法么?
挥手让大夫走了,赵瑜闭上眼睛,好像睡着了一样。
他已经经常见周槿欢这样做,只觉得阳光下的她很美,现在他好像有些明白她了:是心烦吧,不想见到任何东西,不若就将眼睛闭上好了。
以前和周槿欢在一起的时候,他只顾着看她,从来都没有时间去琢磨她的一举一动,而现在他身在战场,却好似有了些许的闲暇。
周槿欢,你还恨么?
“阿嚏!”在佛堂祷告的周槿欢无故打了个喷嚏,苏婉上前给她搭了件衣服,扶她起来:“姑娘,夜深了,咱们回去吧。”
“也好,阿诚那边怎么样了?”她只问了阿诚,但苏婉的回答很全面:“大梁那边派人来和谈,吕庆新正忙着,也姑娘猜想的一样,估计这几日就回来了,只是朔州城那边还没有最新的消息,只知道像是打了个胜仗吧……”
胜仗么?
或许情况比她想象的要乐观多了,是么?
她的脸色稍稍有些缓和,苏婉想了想接着道:“还有就是赵瑜好像受伤了,伤情如何像是保密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赵瑜受伤了,消息还被封锁了?
或许情况比她想象的要悲观多了,是么?
他,真的会死在战场上么?
“姑娘,你没事吧?”苏婉看着她突然留下的泪,两种截然不同的想法在脑子里冲撞。
“流泪是因为眼睛发酸了,许是最近看经书时间太久,看得太晚了。”周槿欢擦了擦眼角的泪,低头回了到房间。
苏婉边走边想着周槿欢眼角的泪,她想得不是很明白,也就不愿意再费脑筋了:周槿欢早就没有了退路,怎么可能让自己翻船,那不是疯了么?
朔州城在邺城的西边,邺城慢慢迎接清晨的时候,朔州城还在黑暗中。
而鲜卑使者正在来朔州城的路上,皇上建议他三日后再出发的,他拒绝了,他第一次和赵瑜打交道,他自己的箭术,他要去验证结果。
当朔州城迎来太阳的时候,城楼上的士兵发现了城门的鲜卑人。
“这是我们鲜卑的使者华磊将军,还不快请你们的人来迎一迎!”华磊身边的小厮倒是先开口了,那城楼上的小兵本就不喜鲜卑人,听他说话的口气带着一股子颐指气使的味道,更不愿意动了,只站在城楼上看风景,装作没有听到他的话。
“你,你到底听见我说话了没有,我说让你们的人来……”那小厮还是张牙舞爪的模样,倒是华磊拦住了他,比他说话要客气一些:“本将军是鲜卑派来的使者,还是劳烦你去通报一下吧,这是关乎两国关系的,只怕你一个小兵也承担不起这样的大罪。”
华磊说的话其实也没有毒好听,只是话里的威胁实在让人无法忽略,那小兵刚要动身,只见韩忠已经朝他走来,刚刚的对话想必也是听到了,那小兵正要请罪,韩忠马上开口:“华磊将军远道而来,未曾远迎,实在失礼,还不快大开城门?”
见韩忠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那小厮总算是放心了。
韩忠人走下城楼,亲自接华磊,貌似很亲密地将他迎入朔州城。
“听说皇上也羁留于朔州城,外臣虽不懂大燕礼数,却也知道要朝见天子的,不知韩将军要如何安排?”华磊这话问得很直接了,韩忠还真没有想到他会这样开门见山,只得推诿道:“使者入燕的时间提前了,本官这边也还没有来得及安排,只怕是要……”
有个亲兵在韩忠耳边说了句话,韩忠的脸色微微一变,却也马上改口:“皇上听闻华磊将军入燕,特召将军入殿,将军请。”
韩忠走在前面,心里却是在打鼓,他亲眼看到自家主子在茅屋里奄奄一息的模样,不是半年前,也是半月前,而是三日前。
大夫也再三嘱咐过,箭伤不是小事儿,是要好好静养的,更何况他身上的箭伤有三处?
才不过三日,只怕伤口连血都没有止住,怎么能来见华磊?
几步走到大殿,抬眼看到高坐在龙椅上的赵瑜,韩忠差点要揉自己的眼睛,他无法将眼前这个意气风发、不怒自威的男人和三日前那个脸色苍白的男人联系在一起。
“微臣叩见皇上,吾皇万岁。”韩忠强压住自己的好奇,木然地下跪、磕头,而他身边的华磊并没有比他好多少,看着气色相当好的赵瑜,脸上的诧异都掩饰不住:“你……外臣叩见皇上,皇上万岁。”
“都平身吧。”像是怕他们看不清楚似的,赵瑜走下龙椅,亲自将两人扶起来,他的手掌是温热有力的,和虚弱的人根本不同。
华磊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他在怀疑自己的判断:莫非当时是我看花了眼,受伤的人根本就不是眼前的这人,另有其人?
“华将军远道而来,辛苦了。”赵瑜说着体恤的话,但眼睛里却是冷冰冰的,足够让华磊浑身一颤。
“皇上折煞外臣了。”华磊的年纪比赵瑜还要大一些,但他真的看不太明白赵瑜。
接下来,赵瑜给了华磊最高的接待规格,全程陪着他,直到他离开。
将人送走后,赵瑜还是面不改色地回到了自己的寝宫,期间看不出一点儿异常,可是刚刚坐到龙椅上,他的脸色就大变了,声音也带着些许的压抑:“去让大夫过来。”
大夫进到寝宫就看到倚在龙椅上的赵瑜,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尖厉:“你们都发什么呆,还不快将皇上扶到床上?”
韩忠扶着赵瑜到床上,松手的那刻觉得手上黏黏的,低头才发现手上全是血。
“你们都退下。”
赵瑜的病情并不想很多人知道,只是地上一连串的血脚印让所有人的心惊胆战。
“皇上这样做又是何苦,下官已经跟皇上严明封闭穴道的危险性,您这样做,只怕下官就算是扁鹊再世也无法……”那大夫简直要哭死了,若是遇到寻常不听话的病人,他只怕一个拳头就过去了,只是他现在面对的是大燕最尊贵的皇上,他能做什么?
除了唠叨之外,真的什么都做不得了。
“你只管做好自己能做的就行了,你有否尽心,朕自会判断。”赵瑜这话颇有意味,那大夫听后差点哭了:他说那话是想要个免死金牌,却不想皇上会回这样的话,“朕自会判断”,这话是什么意思?
大夫没有吐槽,而是认命地拿起了医药箱。
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而赵瑜成了弱者,命运无法让自己掌握的弱者。
而刚刚从朔州城离开的华磊马不停蹄地朝着盛乐而去。
“华将军,依小人看,那大燕也没有什么了不得的,那个什么皇上不是对你也挺客气的,真论起辈分来,他是要叫咱们皇上一声‘老丈人’的,自是没有什么底气的……”
“你懂个屁!”
华磊终是受不了那小厮的聒噪和无知,开口斥责了他,盛乐就在眼前,他有些不确定地自言自语:“现在要如何和皇上说呢?”
一开始极度笃定赵瑜受了重伤的人是他,现在推翻一切的也是他,皇上会生气的吧?
华磊想过很多可能性,可事实比他想象得还要糟糕得多:大梁和大燕和谈了,割了地,赔了银子,还答应要合兵一道攻打鲜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