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时间里,杨厚土像是一个真正长大的农村汉子一样开始了他的农村生活。
田间地里一直都能看到他忙碌的身影,在大部分淳朴的村民眼中,他是个孝顺踏实的孩子。因为杨家村的年轻一代很少有外出打工的,大部分都是读完初中以后就辍学在家帮着家里干活儿。
毕竟本身他们的父辈就没什么见识,基本上都觉得念书没什么用,还不如帮着在地里多种点东西,像杨厚土这样的念过高中,而且还当过兵,这在乡亲们眼中,这就已经算是一个见过世面的人了。
所以,没有人会觉得杨厚土这么个年纪八轻的大好青年在家里务农没出息什么的。当然,这在杨厚土眼中,也是解释为啥杨家村那么多年了也没出个有钱人最好的解释之一。
不过也好,见识过外面太多现代人的各种装13,杨厚土觉得就这么待在村子里跟一群朴实的村民打交道挺好的。
在这大半个月里,他帮着把自己家有些荒芜的田地全都给清理了出来,开荒清垅什么的干得是有条有理,而且他还花了两天时间把屋顶的瓦片给重新翻排了一遍,毕竟奶奶年岁大了,很多事情没办法去处理,地多了也种不过来。
看着自己的孙儿这么能干,像个男子汉一样的把家里所有的事儿都处理的井井有条的老人家笑得是合不拢嘴。
心情轻松了,自然想的就多了,就这几天就已经跟孙子说了好几次哪个哪个村儿的姑娘又待字闺中啦,谁谁谁家里的孙女儿又温柔贤淑啦。整得一只有点黏奶奶的杨二娃都有点儿怕她老人家了。
“嗯?”正在旱地里弯腰忙活着的杨厚土突然疑惑的直起了身子看着远处的山坳。那边好像又广播在响,不过太远了,听不清到底说的是什么。
他们村子由于比周边其他的村子要穷一些,所以发展得也没那么快,除了年轻人以外,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都还没有用手机,附近也没有信号塔,就算年轻人用着信号也不怎么好。
所以村上不管是有个什么,村长或者村干部都会用村上的广播来传达。不过由于村子的人居住得太散,经常就算村上喊破了喉咙村民们也不能全都知道。像他家就是距离村委会比较远的一户,完全听不清楚那喇叭里面稀里哗啦的说了些啥。
摇了摇头,他继续勾着腰用锄头不停的打着小坑,要不怎么说是部队出来的呢,这方圆几十公里估计再也找不出一个种个地的能把种子坑给打得横看竖看都像一条直线一样。
就冲这一手,时不时扛着锄头路过的长辈们都暗暗的给他竖了个大拇指,低着头暗自郁闷着自己为啥就没个岁数差不多的闺女什么的,这要是嫁给他,以后自己家的地不就有帮手了嘛。
当然,要是正在认真忙活着的杨厚土知道他们这个想法,估计会一锄头把种子全给铲死....
“二娃~~”远远的传来了表哥刘坨子的喊声,杨厚土不得不再次停下来手中的活计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远处刘坨子正打这个赤脚裤腿儿别得老高顺着远处的田坎朝他跑过来。
这儿说明一下,他表哥刘坨子可不是个真正的驼子,只是走路的时候有点年轻人共有的特性,耷拉着脑袋扛着背而已,打小就这德行,现在也是一个二十一二岁的人了,依旧没那抬头挺胸的习惯,所以大家伙才会叫他驼子。
“你慢点嘛!有事儿?”看着这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表哥还跟个孩子一样跑真心让杨厚土感觉有点头大。
驼子气喘吁吁的跑到杨厚土身边后可劲儿的喘了老半天气才缓过来道:“那边山头儿的杨四爷走了,刚刚村上广播让每家出一个上那儿帮忙去。我估摸着你这儿怕是听不大清楚,就过来告诉你一声。顺便跟你一块儿过去呗。”
刚刚广播里说的就是这事儿?杨厚土听完驼子的话感觉心里一沉,唉!又一个熟悉的老辈突兀的走了,前几天还在田边看到过那个慈眉善目笑呵呵的老头坐在那里抽旱烟,这就.....
他已经不是那个只会凑热闹的孩子了,一听到这个消息,总会不自觉的想起自己那头发已经白完了的奶奶,不知道还能够陪伴她老人家多久,想着心里就感觉有些压抑,沉甸甸的。
按老家的习俗,不管是红事还是白事,每家人都必须得出一个到别人家里去帮忙。一般来说红白喜事的操办差不多流程都差不多是一样的,习俗都是三天,抛开当天不算,红事是正日子的头天和第二天,白事呢就是出殡的前一天和后一天,老家的那些姑且能称为道士的人们一般三天内都会找出一个比较合适出殡下葬的时辰,所以不管红白喜事都不会耽搁进门和出殡。
当然,也有家里殷实点儿的做个七天也不是不可以。
所谓三天,也是针对特定的人群来的,也就是像刘坨子和杨厚土这样准备去帮忙的人来说,是吃三天。
第一天去帮忙到各家各户去借桌椅板凳什么的搬到主人家里去凑足摆席面的数量,一般忙活半天就没啥事儿了,然后就跟着主人家吃吃喝喝什么的。
第二天,也就是正日子,整个村子的人无一缺席的都会到场。主人家会大摆筵席,也就是俗称“九大碗”,除开凉菜和素菜,足足九个大碗儿的热荤菜,农村人实诚,九个大碗个个儿都会整得满当当的。
谁家要是整吝啬了,村里嚼舌根的能背地里说上主人家一年的风凉话。当然,第三天依旧是属于帮忙的,一般上午的时候大家伙儿就把该还的桌子什么的全都给还掉了,中午大家再在一起吃点儿喝点儿昨儿个剩下的东西,然后就各回各家了。不过也不排除有脸皮厚的会赖在主人家吃完晚饭再走。
红事办席,大家都习惯称为“九大碗”。虽然白事的菜色也是一样的规格,不过大家都依照习俗称之为“驼子会”,这为啥要叫驼子会,杨厚土也不清楚,以前他问过他爷爷,爷爷当场就瞪着双眼要锤他,鬼火冒的告诉他在他小的时候就这么叫,鬼知道是什么意思。
各家谁去帮忙各家自己定,男的就去干体力活儿,妇女一般就是去摆饭传菜洗碗什么的。现在他家就他跟他奶奶,所以杨厚土当仁不让的成为了一家之主,他拍了拍手,把锄头扛在肩膀上道:“驼子你等等我哈,我回去换个衣服就跟你一起去。”
杨四爷的家离杨厚土家并不是很远,走路也就二十来分钟就到了,跟杨厚土家一样,他家也是个散户,周围没什么邻居,一个土墙大院儿孤零零的立在一大片竹林里,远远的他俩就看见已经有不少人在他家的院子里忙活开了,白白的篷布和丧帆已经立了起来。
农村办丧事那特有的哭丧磁带已经开始在院子边上架起来的喇叭里撕心裂肺的哭开了。
所幸,杨四爷家的院子够大,就算那么多人忙活也不觉得拥挤。
“嘿!二老表你来了啊!我看驼子到现在都还没来,一猜他肯定是去喊你去了。”一个正帮忙在竹林窝里架着锅子烧开水的青年看见杨厚土二人从竹林里的小道出现就笑嘻嘻的喊道。
杨家村往上数几代基本上都是沾亲带故的,要不就是姓杨的,要不就是姓杨的媳妇儿那边儿的人,所以一个村儿别仔细算,要是真要算,那老的基本上全是爷爷,年轻的全是表哥表妹。
不过这烧水的青年叫杨南,跟杨厚土算是关系比较好的一个超远房老表,小时候经常跟杨厚土和刘坨子一起干了不少缺德事儿。
杨厚土也笑嘻嘻的跟他打了个招呼,看了看噼里啪啦正烧着的竹竿道:“你咋跑这儿烧火来了?里面没地方啊!这要把竹林给点了,现在你爸妈怕是救不了你了!”
杨南小时候有一次跟他俩一起去别人家后面烧包谷,一不小心把别人家的茅草屋顶给点着了,杨厚土两个人年纪稍微大点儿,结果杨南这个短腿怪就让主人家给逮到了,不过也算这货够硬气,让他爹给打成了猪脸也愣是咬着牙没有供出他们。
最后还是他爸花了大力气把人家的房顶给重新铺上了,完了还好一通的赔礼道歉才把这事儿给带了过去。这俩没义气先撒丫子跑路的老表愣是没心没肺的取笑了他十几年。
“主人家在堂屋里哭丧呢,院子里都在整其他的,这不,就给我赶到这儿来烧水了。”杨南没在意两人调侃的眼神说道,他早已习惯了他这两个表哥的各种嘲讽。
“走咯!我们先去报到去,把礼随了,等下分配任务看看干什么再聊哈!”杨厚土看了看院子跟杨南打了个招呼就先过去了。
农村里不管你家里穷还是小康,这红白事的九大碗是必须要做的。大家都是同村一辈子的人,谁家长里短大家都心知肚明。只要遇上个家里条件不怎么殷实的,那大家都会默默的把礼钱给提高那么一截,好让主人家能够渡过难关,也有相互照应的意思在里面。
出门的时候奶奶已经告诉过杨厚土这杨四爷家里不怎么好过,让多给点儿。所以杨厚土就拿了一提钱纸、五斤米,另外还附带了一百块钱的礼金,算是他对这已离世的老辈的一点心意。
由于他刚退伍,自己又没什么不良嗜好,退伍费也就没怎么动,比较宽松。其他乡亲估计都是给的五六十就算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