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常常会欺骗你
是为了让你明白
有时候,你唯一应该相信的人就是自己]
这时已经过了下班高峰,路上的车辆不是很多。
老城区的大道上,行人远没有商业中心附近那般熙攘,是穿插在主干道无尽车流中的世外桃源。
偶有提着篮子买菜回家的老人,三三两两打闹着拥在一起放学回家的高中生,已经多年未曾安排过大型场次演出的剧院早早关了门,这个上个世纪红极一时的市立剧院此刻就像是风烛残年的老人,恢弘气派却落满污渍的门头则是老人最后的槽牙,终究会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
悠闲的氛围将整条街的节奏放慢了下来,像是划在城市明面紧张忙碌气氛上的一道鲜明分割线。
本身街边流动摊贩们集中的岔路口自从规划改革之后就再也不允许私自摆摊,闹了几次最终也得不出个结果来,久而久之也就成了定局。
而油渍与古旧推车在那天终于退出了历史舞台,取而代之的是个人流量极低的地铁站入口,只剩下被熏得漆黑的废弃公交站牌,见证过在小摊前排队等待人群的最后狂欢。
隔着一条马路的沿街门面标牌抢在路灯之前亮起,率先将城市带入夜的氛围中,其实城市的夜景大部分都是由这些门面支撑着,再就是各个商业中心的灯光。
安以然最喜欢的,还是属于这里的一切。
大概在十多年前,他也是捏着几块钱钢镚翘首等待在油炸车前孩子中的一员,望着憨厚大叔用黑乎乎的夹子从锅中捞起还滴着油的炸物,心中会涌出别样的幸福感。
在那个时候的他看来,这个微胖总是带着憨厚笑容的大叔,就是来自异界的魔术师,他的锅则是拥有神秘能力的媒介,编织着能够让他在每天愁眉苦脸放学路上展开笑容的梦,关键是这个梦的味道还挺好。
当然在一次上吐下泻之后母亲就完全禁止他再去那些路边摊买吃的,他小时候是个听话的孩子,从此路过这里时,他都会在马路的这头眼巴巴看上一会。
直到有一天那个推车的大叔的位置被另一个卖蛋卷的占据,而从此后他再也没看见过那个大叔的身影。
那时候他甚至会为大叔愤愤不平,长大之后他也偶尔会想起这事,那个大叔后来去哪了呢?
虽然现在看来那可能只是个为了糊口而忙碌在街角的汉子,就像城市里千千万万人一样,只不过他不可能与成百上千万的人一一谋面,谋面也不意味牵连,牵连也不代表着羁绊。
最终那些画面也只是属于孩子记忆里的东西,说不定哪天就会模糊不清起来。
闪烁着蓝白相间底色的标牌在街上格外抢眼,罗森的第一家分店就静静地伫立在这个几乎要被世人忘却的角落,与小区门口的711不同,它的代理商似乎对位置选择有异于常人的理解。
该说是有文艺范好呢,还是说他不会做生意好呢,也许都不是,单单只是看中低廉租金的可能性还是最高的。
男人走出这家便利店的身影显得有些鬼鬼祟祟,他不时向周围张望着,见到好像没有异常后,略微松了一口气。
他双手拎着印了蓝色罗森LOGO的购物袋,大号购物袋被塞得满满当当,自动门在身后合上,柜台里的店员对着他的身影投来不解的视线。
这个穿着古怪的男人进来几乎是搜刮一般,货架上的食物和饮料看也不看,一股脑包了一大堆。
要不是他的速度极快,将这一大堆东西迅速摆在柜台前掏出一张招行金葵花卡,店员的手就要在报警器上按下去了。
这样的行动简直跟打劫一般无二。
将头上卫衣的兜帽拉低,即将入秋的时节仍没有一丝凉意,汗水顺着灰色纯棉卫衣的背后渗出来,他不断拽着黏在背上的衣服,免得让自己还没被抓就先热死在街上。
这样反而让他更引人注目了,路上不多的行人看向他的眼神都怪怪的,套头卫衣还裹着帽子,蓝色大短裤,配着个松垮垮的人字拖,帽檐下的眼神略有些慌张,像是感受到了来自周围的古怪视线。
“都是老张那个家伙!”
安以然心里恨恨地骂了一句,汗水顺着被罩在帽子里的头发中不停滑落。
出门之前,老张信誓旦旦地保证说我这套行头上可去银行VIP业务大厅遛弯,下可去水产市场买海胆,低调奢华暴露率绝对为零。
他抬起腿将不合脚的拖鞋往后蹭了蹭,人字拖上夸张地印着个蝙蝠侠,朝着安以然露出一个不可一世的表情。
他有些心虚地挺起胸来,干咳了两声,顺着这条熟悉的街道走了下去。
老城区的街道建的都差不多,不会很宽阔的马路上车流与人流量都不会很大,这个街角虽然是地铁口,但真正会在这个小站下车的人真心不是很多,这一点也让他悬着的心稍稍放松了些。
安以然小时候放学每天都会经过这里,在还没有被整改的岔路口买些垃圾食品什么的,他还记得第一次学校组织去看电影,来的就是马路对面这个破败的剧院,剧院的设备在当时还算是先进,连进出的阶梯上都煞有介事地铺着红毯,走上面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也不知道那红毯是哪种纤维织成的。
手中的塑料购物袋有些吃不住重量,在他手上勒了两道深深的红印,最要命的还是袋底老张指定的那两打啤酒,占据了大部分重量。
要不是看在老张死乞白赖的份上,安以然真的想把它们全都倒在路边的垃圾桶里。
自从跟着林小迦他们莫名其妙上了通缉,已经过去一周的时间,警方认定他们还躲在这个城市里,为了躲避追捕,他们隔段时间就要换个地方,活像是在打游击战。
当然他们还是不能还手的那方,这种情况是专属于能力者的有理说不出。
既不能在普通人面前暴露能力,也不能对普通人进行反击,是组织的规矩,不过安以然细想一下这个规矩倒也很有道理,如果是个能力者就随便在街上对波什么的,这个行为就和夜骸放任怪物满街跑没什么两样了,世界可能也会因此而乱套。
就和那些老套的港片一样,地下有地下的秩序,而先知这个组织,就是属于能力者世界的秩序本身。
夜骸的活动越来越频繁,而且每次出没的地点都间隔很远,受制于被通缉身份的众人,行动远没有之前方便。
而利高集团的处境则比他们更加严峻,作为本地商业的龙头,竟然与恐怖分子有瓜葛,总公司股票停牌,无数分公司与门店被查封,这个高高在上的财团一下落入了深渊中。
当然这也都是明面上的,利高集团的实质本就是先知的分部,这部分的技能不为人知,所以也没有受到影响,但同样无法大张旗鼓的行动,也让众多人员的调度工作面临着困难,An系统仍然处于崩溃状态,在它恢复使用之前,一切都要依靠干员们的个人能力解决。
戚天凌比谁都要焦头烂额,之前他还会出现在偶尔的集会上,现在连作战会议他都不来参加了,大部分原先在利高大厦工作的干员现在都分散在全市各地,代替崩溃的An系统,完成情报收集与区域监视工作。
统筹管理的任务则全部落到了戚天凌一人身上,林小迦等人负责针对骸的突击。
本身一直处于主动姿态的他们,因为这次事件,完全沦为了地下工作者,在等待着夜骸大动作的同时,还要躲避来自地上世界的追捕。
他还记得被通缉的头一天晚上,他们匆忙地转移到鹰隼居住的公寓。
出乎他意料的是,除了自己以外,他们似乎都对这样的状况习以为常,但这是安以然第一次体验睡梦之中听到警笛会被惊醒的感觉。
“你们为什么能这么熟练?!”
“家常便饭,家常便饭。”
老张一般都会不耐烦地遮着从窗帘外洒进来的路灯光亮,扯过被子侧过身子不再搭理他。远远传来的警笛声渐渐听不见了,但对他来说这却注定是无眠的一夜。
老张在脚边躺着,身体已经快把他的地盘完全占了过去,安以然踮起脚在老张横生的四肢中轻巧踩过,他走出狭小的卧房,打开小客厅的简易冰柜,好不容易在密密麻麻的啤酒罐中摸出一罐三得利罐状咖啡。
一手顶开易拉罐,他一屁股往小阳台前的便携沙发上瘫了下去。
过浓的奶精香气掩盖了苦涩味觉,作为罐状咖啡来说这种口感还不赖?他一口接一口酌饮着,一边想着白天来不及想的事情。
林小迦刚开始还说什么可以以正常人的身份生活下去么?现在根本就演变成了现实版的警匪片,自己是匪,他很冲到街上对着那些全副武装的警员们大吼:“你看看我这人畜无害的脸!像是恐怖分子该有的吗?”
转念一想还是算了,不管怎样那栋大楼好像真的是因为自己才弄塌的,这一点又怎么否认呢?
戚天凌向他保证过,会让专门的人员去保护好母亲,这点上他倒是微微放下了心,唯一让他无法释怀的,就是有关于自己的状态。
他的身体里到底藏了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