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彪豁出去了自己的老脸,带着一车的礼品和九死一生的觉悟,来到了何咸所在的驿站。
声名显赫的杨家,与袁家一般无二的四世三公门第,而杨彪本人又是久经宦海的不倒翁种种光环加身,使得他的到来,立时使得驿站外求见何咸的那些官员们轰然炸裂。
这些人不敢置信地看着杨彪走出马车,纷纷猜测着杨彪主动求见何咸,会给混乱热闹的长安城带来什么样的改变。
然而,令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杨彪这样的人物竟然也被何咸拒之门外了!并且,非但何咸未亲自露面婉拒,而且还只派了一个少年出来应付。
这简直太敷衍、太狂妄了!
就连杨彪本人,也都被弄糊涂了,诧异地还问了那少年一句:“你没有说清楚是老夫求见吗?老夫乃是朝中光禄大夫”“知道,叔父知道你杨家四世三公,门第显赫。不过叔父也说了,他更记得杨家可是跟我等有仇的。”关平挑着眉毛,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懒洋洋地说道:“礼品嘛,我们就收下了,不过这面还是不见为好,
省得两方都不舒服”
“老夫此番前来,可是为了”
“为了商议密谋刺杀董太师一事嘛。”关平一指门外乌泱泱的人群,撇嘴说道:“你看这些人,他们哪个不是因为此事而来?叔父说了,他最近忙得狠,没功夫接见什么阿猫阿狗的人物”
“老夫是”被一个如此如此的粗鄙少年当众羞辱,杨彪就算再有涵养,也被气得不轻。
可话刚一出口,他就意识到自己根本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自己代表密谋诛杀董卓集团的事情,告诉一个这样的混账少年。
由此,再看到关平那一副我早已知晓了一切的傲娇,以及那种我就是喜欢看你那么讨厌我,可偏偏不敢干掉我的有恃无恐,杨彪不由便愣了一下。这一刻,他忽然想到了自己儿子对何咸的评价:父亲,何咸此人看似乖张轻浮,悖逆狂妄,但实际上他城府极深、狡诈专谋。此人每每乖张轻浮的背后,都有他的深意。世人皆被何咸表面所骗,却不知此
人也是大智若愚、大巧若拙之士!
莫非,他已然猜出了老夫的用意,知道老夫自愿来当那枚弃子。所以,他便连见懒得见上一面,用这等姿态逼着王子师亲自前来不成?
一想到这点,杨彪登时神色凝肃起来。
随后,堂堂四世三公名门、名望播于海内的当朝不倒翁,竟微微对关平这个不名一文的少年施了一礼,开口道:“既然如此,老夫明白了。”
言罢,杨彪转头登上了马车,落寞愁苦地返程而去。关平则悠悠地望着那渐行渐远的马车,眼神疑惑不已:你这是明白啥了啊明白,我都不明白这到底是咋回事儿
不过,为了保持高冷风范,关平仍旧一副万事了然于胸的神情,对着门外那些人说道:“都回去罢,叔父说了今日不见客。不过,长安风云,很快便会又所揭晓,届时叔父必然会给大家一个圆满的解释!”
这些场面话,这些人都听得太多了,也明白什么意思。尤其看到杨公都被拒之门外后,这些人也便慢慢散了。
然后,关平才一脸惆怅地走回了驿站。
一推门,果然看到何咸、平阳公主、柳媚儿三个人跟偷到了油的老鼠一样,在那里喜滋滋地盘点着杨彪送来的礼品。
剩下无名和养由基两人,只能在一旁高傲又无奈地看着,外加一个司马懿,脸色倒是很凝重,一副冥思苦想不得其解的样子。
“夫君,这三匹骏马,虽不是大宛汗血良驹,却也是凉州一等一的照夜白。果然不愧是四世三公的门第,经历迁都浩劫后,一年多时光就能再度弄来三匹这样的良马!”
“夫君,还有这本医书,妾身看来这应当是春秋时代的古书了。不过,夫君说过不可尽信古人,但里面还是有很多失传的医术,正好拿与孙神医验证一番。”
平阳公主和柳媚儿,纵然一个战场上的女军神,一个谋堂里的女间谍,但两人毕竟也是女人。对待清点自己财物这种事儿,两人还是很积极、很陶醉其中的。而何咸的计算逻辑,就很俗套了:“三匹照夜白良马,一匹至少二十万钱,三匹就是六十万嗯,这方雕宝珠莲纹石砚,至少也值个十万钱吧?还有这绘着双龙戏珠的白壁玉,怎么也得七八万钱零零总总算
一算,杨彪只是送一次礼,竟然便送来了一百万钱!”
就这么一会儿,关平那张小脸不由变得更加惆怅了:唉,跟着这样不着调的叔父和婶娘,自己哪能不惆怅?
不过,就在关平准备抱怨的时候,他忽然便发现何咸、平阳公主、柳媚儿以及司马懿的脸色,同时变了。四个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神情变得诡异且懊恼。
尤其何咸,更是直接一巴掌就拍在了关平的大腿上,大叫一声道:“失策啊!这杨彪原来也参与了密谋诛除董卓一事,此番前来,他估计就是来替王允打前站的!”
关平疼得不由龇牙咧嘴,痛苦嚎道:“叔父,你真是防不胜防啊!”赶紧揉了两下腿,关平又好奇心泛起,开口问道:“叔父,为何你此时就断定出,杨彪也参与了密谋董卓一事?”“你傻啊!”何咸还未开口,司马懿又抢白刷存在感:“你看之前那些前来打探消息的家伙们,哪个会送这样的重礼?就算杨家门第显赫,可这至少价值一百万钱的礼品,怎么也让杨家大出血了吧?只是为了
探听一番消息,且杨彪那么高身份名望的人,犯得着这般?”
“除非,他跟士孙瑞一样心里有鬼,所以才会”关平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可随后他又愁苦起来:“可,可是我已经把他给赶走了,要不,侄儿这就快马加鞭,去给叔父追回来?”“追什么追,现在是别人追求我们,我们哪用得着去追别人?”何咸那贼精明的思维,跑得可是比照夜白良马还快。这时,他已猜出了杨彪前来的用意,冷笑不已道:“好个王允,竟然还使出了壮士断腕这一
招。不过,这次被我歪打正着回去,想必今晚,他就会坐不住了吧?”
说完这句,何咸环顾一番众人,不由又露出了那招牌式的贼笑:“今晚诸位都打起精神来,筹备了这么久,好戏终于要上演了!”
果然,这一夜明月当空,驿站中寂然无人的时候。一辆丝毫不起眼的马车,缓缓驶道驿站之前。马车停下之后,车门始终未动,只有那驾马的老叟,慢吞吞地敲响了驿站的门。
关平有些瞌睡,不耐烦地开了门。看到来人是一个貌不惊人、衣着寒酸的老头儿,不由诧异问道:“你是谁,来此何干?”
老头儿抬起了头,露出一双湛染犀利的眼神,淡淡开口道:“老夫王允,来寻何中郎”关平这时陡然精神起来,贼贼一笑道:“王司徒请进,叔父已然恭候多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