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池四周便是盐畦,储存着盐池水,是专门用来晒盐的。
放眼望去,用一望无际来形容也丝毫不为过。盐畦当中还有不少盐工在忙碌着,盛夏毒辣的阳光照在他们黧黑的脊背上,令他们看起来就如绑在盐田里耕种的农民。
一旁的毌丘兴,正对何咸解说着晒盐的过程:“盐工在盐池四面垦地为畦,引水沃之,水耗盐成。每年二月垦畦,四月引水,夏月骄阳熏蒸,南风动荡,上结盐板,光洁坚厚,板上水约三寸,翻腾浪花,落板即成颗粒,谓之斗粒盐。”
顿了一下,毌丘兴又言道:“若逢小雨,则色愈鲜明,盐质愈佳,宜及时捞采。若遇大雨,盐复解散,秋冬地冷池枯,不能生盐,间或有之,硝碱相杂,味亦不正,故八月而止,每年可得盐百余万石。”
话音落下,毌丘兴就看到何咸一脸纠结肉痛的模样。那神情,可谓又喜又悲。
在毌丘兴的话中,何咸其实只听到了‘百余万石’这个数字,下意识地他便换算了起来:目前河东上盐的市价是八百文一石,百万石就是八亿钱,也就是一百六十万石的粮食!
这么多的粮食,随随便便拿出个零头,非但就能将这次粮荒挺过去,还能让何咸一夜暴富!
而且,这还只是安邑县的一个盐池!还是按照河东靠近盐池的市场价换算的,要是贩卖到其他州郡,价格更是要翻上一些。
怪不得,都说盐铁这两样东西攸关社稷,果然就是绝对的暴利行业!
所以,这一刻的何咸,可谓美得都快想要上天了。
但又一想到这盐池还不是他的,他的心就疼得仿佛在滴血!
何咸知道,汉武帝时期,天下的盐池还是朝廷专营的。但当汉武帝龙驭宾天之后,大司马霍光开始辅政,在世家豪强的推动下,又恢复了盐铁私营的局面。
到了后汉时候,也有天子尝试恢复盐铁官营。可惜汉光武帝刘秀发家,就是靠着河北世家大族的支持,所以底气先天就不足。最终整个后汉时期折腾了几次,也拧不过世家势力,便只能以失败告终。
如今安邑的盐池便是由各地世族豪强掌控着,其中掺杂了太多的势力。而朝廷只能派出盐官,收取些盐税。
对于何咸来说,安邑这座广袤而富足的盐池,就像是一位风情万种的少女,撩拨得他心都在痒痒。可当何咸鼓足勇气去聊骚的时候,才发现这位少女背后,站了一大群势力强横的干爹.
“别说这些没用的,你就告诉我,背后的干爹都是谁.”心情纠结又低糜,一不小心就将心里话说了出来。意识到后,何咸又赶紧开口道:“不,我的意思是,盐池背后到底有多少家族染指?有没有一些,咱能剔除出去的?”
毌丘兴神色也颇是凝重:“此地盐畦,计有三十多家参与其中,河东、河南、弘农、并州、河内乃至关凉均有。”
何咸闻言,不由皱起了眉头,三十多个世家豪强.如果他直接采取暴力铲除的手段,估计立时就是四面楚歌了,这河东太守怕也不能做了。尤其不得不说的,这里面就有他的老板董卓一家子。
“都有哪些世家?”虽心有不甘,但何咸仍旧不放弃地问道。
毌丘兴作为本地底层的世族,自然知之甚详,沉吟片刻便开口道:“原本汝南袁氏也有,但如今却是被临洮董氏占据了。”
“除此之外,还有弘农杨氏、刘氏、山阳王氏、扶风窦氏、耿氏、安定皇甫氏、武威胡氏、杨氏、京兆韦氏、金氏、杜氏、冯翊吉氏、荥阳郑氏、河内司马氏、中山甄氏、太原王氏、河东卫氏、范氏.不过如今范氏、卫氏已被主公扫除,由郡府暂为接管。”
忧心忡忡的何咸一听到这个,非但不忧,反而一下振奋起来了:“袁氏之前也有,可后来被董卓赶下去了?”
“正是如此。”毌丘兴一副理所应当的神情,解释道:“这天下世家兴荣衰败,皆有个过程。家族势力滔天之时,自然横行无忌、多捞多占。可一旦当世族威势不在时,便是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了。”
“明白了。”何咸深深点头,脸上的喜色简直都要溢满出来:“如此说来,此番众势力染指河东盐池,非但不是件坏事儿,更还是件好事儿!”
毌丘兴愈加大惑不解:“主公,此乃何意?”
“就是说,河东盐池不再是那风情万种的少女了,我才是!背后要站什么样的干爹,自然要由我来选择才行!”
毌丘兴原本还有些明白,可经何咸这么一解释,他直接完全懵圈儿了。
幸好,何咸身后不乏明白人。姚广孝此时双目便不由一眨,惊异赞道:“正是此理,想不到主公如此妙转乾坤,当真胆识过人!”
“那是自然。”从不懂得谦虚为何物的何咸,当即便受领了。
姚广孝不由脸色一僵,忍不住刺儿了何咸一下:“那临洮董氏那里,主公应当如何应对?若是不搬开这座大山,主公纵有锦囊妙策,亦无法施展。”
“简单。”在金钱的刺激下,何咸发现自己的脑子转得特别快:“我回去便上书董卓,言河东战事吃紧,财政空虚,期望董卓能将河东盐池的股份归入河东郡府。董卓要是敢不同意,我立刻便”
看到身旁还有不少外人,何咸还算理智,没有将后面一番话说出来。
不过,真正知根知底的家伙,都明白何咸的意思:要是董卓敢不同意,何咸就会让樊哙的贼寇席卷整个河东,造成一种何咸军马因财力不支,而无法同河东贼寇斡旋的假象。
要安稳,还是要河东盐池的这一点股份,就逼着董卓去选!
“除此之外,我还可同牛中郎商议一番,若他会助我谋取盐池董氏的股份,那我便可资助他的军马一些粮草辎重。这等好事儿,想必牛辅应该不会拒绝。”
牛辅当然不会拒绝!在巫女的魅惑下,此时的牛辅基本上就是何咸掌上的玩物。更不要说,何咸办事儿从来地道,此番又拿出粮草辎重这等实实在在的诱惑,牛辅当然没有理由不帮忙。
“还有,我那位岳丈大人,此番也要出些力了。”说起李儒的时候,何咸的语气不由便变得森冷了许多:“长安的时候,他竟然使出了逼我杀少帝的毒计。此番这点小事儿他若都敢不帮忙,那我便同他断绝翁婿关系,真刀真枪地干上一场!”
从某些方面来讲,李儒是跟何咸同一阵线的,至少,两人的理念是合拍的。否则李儒也不会为了拉拢何咸,将自己最犀利的武器兼女儿许配给何咸。
长安那件事,可谓两人彼此关系的一道深深缝隙。而李儒也算阴差阳错地达到了目的,这时自然会千方百计地安抚好何咸。
这样三管齐下,董卓就算再凶蛮霸道,但只有他还有点政治常识,就会知道该如何取舍的。
毕竟,如今何咸已不是当初的何咸,在河东也算羽翼渐丰。董卓要是真的敢摔了盆子,何咸也不介意砸锅一拍两散,直接拿河东一地跟董卓硬怼。
再怎么说,他何咸也比白波贼厉害多了!
一口气说完这些,何咸当真发现自己了不得了,竟然都有跟董卓叫板的资格了。
一时间,他不由豪情飞扬、骚浪无边:“像董卓那种又丑又没情趣的干爹,人家才不想要呢,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