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乐的所有表现,全在何咸的意料当中。而这样的发现,也让何咸明白了一件事儿:那个躲在白波贼幕后的士大夫狗头军师,并未在李乐军中。
至于他是否躲在了胡才或韩暹帐中,又或者如耗子一般隐匿在暗处,何咸也没兴趣知道了。因为到了这个时候,他发现那个家伙虽然是位有些手段的战术大师,但官与匪的身份隔阂,令他根本无法真正融入和指挥起整支白波大军。
这一点,从李乐一意孤行、甚至还带着赌气成分,跟那家伙对着干的做法,便已然可见一斑。
一万五千余人发起的总冲锋,声势还是很骇人的。而矗立在这支庞大军伍面前的七百铁骑,便如海岸线上一块孤零零的礁石,眼见着便要被铺天盖地的巨浪淹没。
“鸣金,赶快让他们回来,别逞强!”勾引的目的已然达到,何咸当然不想因为这样一场战役,就葬送了自己的美好全能媳妇。
可随着城墙上金锣之声大作,平阳公主和她身后的七百铁骑却岿然不动。看到这一幕,何咸的心都差点跳到了嗓子眼儿:“夫人,快回来,这不是逞能的时候!”
“不!这正是逞威的时刻。”平阳公主没有回头,只是看着那些白波贼迟缓疑虑的脚步,回头冷峻地对着七百铁骑问道:“儿郎们,你们怕否?”
七百铁骑的队伍在一万五千余人的阵势面前,显得实在太孱弱瘦小了。可他们这一刻的回答,却齐声一致:“主母尚且不惧,我等何敢言怕?”
回答声中,甚至还带着几分轻松的笑意。
平阳公主放心了。
随即她握紧了手中的银枪,凤目微眯望向前方的白波贼,骤然策动马缰道:“随我杀!”
“造孽啊这是!”何咸真的跳起脚了,可当他看到那些白波贼奔跑至“箭田”边缘时,便开始举步游移,登时明白了平阳公主的用意:“速速在城下准备接应,他们不会耽搁太久的!”
话音刚刚落下,七百铁骑犹如飞蛾投火,登时一头扎入了白波贼众当中。何咸紧紧攥着拳头,亲眼看到七百铁骑犹如一柄锋锐无比的利箭,射入了巨人庞大的身躯当中。他们轻易地撕裂开松散的阵型,犹如虎入羊群。
然而,只是一个接触后,作为箭头的平阳公主便并未继续深入。银枪再度飞速刺死一名白波贼寇后,立时转变了方向从右方薄弱的阵型中开始突围。而直到这个时候,庞大臃肿的白波贼众竟还没有反应过来!
“杀上去,围上去!”眼见如此挑衅的一幕,李乐几乎目眦欲裂、狂躁莫名:“一介女流和七百人竟敢如此嚣张,你们还是不是爷们儿!谁捕获了那个娘们儿,擢为头目,赏百金,本渠帅还任尔爽上几日!”
这样的激将落下,白波贼众才爆发出了狂躁的战意。他们松散的阵型汇聚起来,脚步也踩掉断裂的箭支冲了上去。在权势、财富和美色的三重利诱下,这些贼寇化成了毫无理智的野兽。
然而,李乐并不知道,假如他的命令是杀死平阳公主,那或许他还有一丝可能留下这支部队。可惜的是,他也是条贪恋美色的恶狼,所以下意识地他便说出了“捕获”二字。
美丽,也是致命的武器。
所以,与那些糙汉子将领不同,平阳公主每次出战之时,只要有条件就会悉心装扮一番。她会换上一身英武却不失婀娜的战甲,再披上一件素净飘逸的战袍——这不是女性天**美的单一因素,而是她知道,这是自己有别于其他男性将领的犀利武器。
而这一次,这件武器便为她换来了逃生的机会。
冲入阵中的时候,她选择的便是白波阵型中最薄弱的一环。一触既退的时候,她也果决干脆。此时纵然那些**熏心、战力削减的白波贼开始围困上来,但她的冲杀也仍旧犀利迅疾,犹如脱兔挣脱开了套索,飞快地逃离了战场。
并且,她还成功将那些吵吵嚷嚷,兽血沸腾的贼兵引到了城下。
当最后一匹战马奔入城门后,城门已然关闭得只容一人通过。战马之后的白波贼犹如毫无理智的丧尸群叫嚷着冲来,拼命想抓住这一丝机会涌入城中。
然而,这时已经晚了。
跑在最前面的一名白波贼直接昏了头,将自己的手伸入了两扇城门的缝隙里。然而,被四十余壮勇力士推动的大门,虽然速度迟缓,可力道却极大,厚重的城门轻易地夹断了那家伙的手臂。在鲜血喷溅和一声凄厉急促的惨叫声中,城门最终缓缓合拢并飞速上了巨大的门栓。
紧接着,便是那些力士呼喊着其他步卒,死死抵住了那染血的城门,寸步不退!
失去了这最迅捷攻入城内的通道,又被平阳公主如此当面甩了一巴掌,整个白波贼众彻底被激怒了、疯狂了。这个时候,不但在城头开始了激战,整个闻喜的每一寸城墙都经受着暴风骤雨严峻的考验。
严格来说,闻喜并不是个适合守卫的城池。它的城不高,城墙以土制为主,处于高地,可以四野一览无余的同时,也给了敌人四面八方同时进攻的方便。
何咸急行轻袭至此,也根本带不来多少守城的用具。比起那些函谷关、箕关、潼关那些紧守要道,地险城坚的雄关,在这里守关,更似一场高地争夺战。
但幸好,白波贼同样并没充足的攻城准备。甚至,他们气急败坏仓促赶来,连任何攻城器具都没有,就连为数不多的梯子,也是他们之前砍伐树木新打造出来的。
这样算来,何咸这支兵马并不用防守太长的时间,只要熬到了黄昏时刻,他的主力大部队便能赶至闻喜。纵然他们长途跋涉,但那是对付起士气败落、筋疲力竭的白波贼寇,却是要强太多了。
“冲啊,杀上去,闻喜是我们的,一定要抢回来!”二百步之外的李乐在马上高声吼叫着,癫狂着。似乎看着大片白波贼寇的死亡,他却找到了自己最荣耀威风的时刻。
“放箭,继续放箭!”这个时候,何咸也在声嘶力竭呼喊着。一万五千余人混乱地拥挤在一大片,完全就是箭靶子。这个时候,城头上的弩兵根本不用瞄准,随意射出一箭就能命中敌军。
当然,坏事儿是之前他们太挥霍了些,此时箭支已开始告罄了。
而这个时候,那些疯狂的白波贼已然有人登上了城墙,开始与自军展开了白刃战!
尤其当弩机失去效用后,这样的情况一下变得严峻了起来。攻击的浪潮一波又一波,在很多地方,每一个汉兵都要直面四五个白波贼的攻击,那些白波贼踩踏着城下层层垒叠的尸山血海,呼喊着、咆哮着、发了疯一样拼杀着。
但城墙上的守卒并未惊慌,他们在各级军官的指挥下结成一个个零星的小阵,替换下那些没了弩箭的弩兵,寸步不让地顽强死战。白波贼有人多的优势,但他们也仅有这一优势。可何咸率领的汉军,却拥有着武器、战阵以及高高昂的战意。
相对于那些环首刀都是金贵武器的白波贼,何咸这支精锐部队佩备着铁矟、环首刀、拍髀和盾牌等武器。他们以两个盾牌在前,铁矟兵在中,刀兵护卫两侧的小阵,同疯狂的白波贼展开白刃战。
这些配合默契的小阵士卒,屡屡将跳上城墙的贼兵搠翻在地,之后再用拒杆将白波贼重新竖起的梯子推倒。
而这一刻,何咸也不必再下达任何军令,与平阳公主和亲卫汇合后,他手持利剑癫狂而战:“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