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何咸要谈雒阳朝堂的局势,李儒的脸色不由更加黯淡:“悉文可曾听过董公商议迁都一事?”
何咸当然听过,也觉得董卓那一招儿实在太上不了台面了。家国大事,拿什么《石包谶》这样虚无缈缥的迷信来说事儿。汉代的天下大事儿要都按着迷信走,早就亡国了。王莽那家伙,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吗?
前车殷鉴不远,董卓还故技重施,这不让人笑掉大牙才怪。于是,面对李儒这个话题,何咸很明智地点了点头后,随后便保持了沉默。
可谁料李儒也苦笑了一番后,神色渐渐变得激愤起来,厉声言道:“那日商议,最多算是虎头蛇尾,董公亦然未如何针对那些公卿士人。可想不到,朝议时还柔声细语劝谏董公的黄琬,退朝之后立刻上了一道奏书。上面言辞激烈,明确表示反对迁都!”
何咸一愣,他还真没想到此时还有后续。
不过,这时他也看出来了,满朝公卿就是拿董卓溜着玩儿呢。只要没逼到董卓大开杀戒的底线,他们就能见缝插针地运用政治手段将董卓玩儿死。
显而易见,那番朝议的时候,杨彪和黄琬就是在跟董卓唱双簧呢。杨彪唱黑脸,黄琬就唱红脸,一将董卓哄住了,黄琬也就立刻翻脸不认人!
只可惜,这些公卿士大夫还是没有认识到董卓可不是什么能被驯服的猫,他就是一头吃人的老虎。由此,何咸当即便问道:“那然后呢,董公难道没有治罪这二人?”
李儒一听这话,那神色更是激愤却又无可奈何:“董公杀气滔天,经历周毖、伍琼导致关东群雄起兵的背叛,以及这次士人的欺骗后,董公恨不得将黄琬和杨彪等人斩为肉酱。”
“还是老夫苦心劝谏董公,先上奏天子罢免这二人三公之位,随后再徐徐图之。可想不到,两人刚一被罢免,朝堂上登时有半数以上官员上书致仕请辞,整个朝堂顿时为之一空!无奈之下,董公只有屈服,又奏请天子拜两人为光禄大夫,这才免去这一场灾劫。”
说到这里,李儒忍不住喝了一口茶,咂摸着那苦涩的滋味道:“可此事之后,董公也意识到满朝公卿其实无一人真正将他放在眼中,各个巴不得他被关东群贼赶出朝堂。现在这等境况,便是董公执意迁都,可也未见得能行”
这句话说完,李儒似乎也有些颓然,坐在之后竟然又忍不住又言道:“悔不该当初不听悉文之策,若是当初董公能根植百姓、壮基本,潜心谋划,也不至于使得如今朝堂上那些士人尾大不掉,进退两难唉!”
看着李儒叹气,何咸也不由感悟到了许多。
说白了,董卓如今看似强大,但其实就是一个瘸子:兵马方面,董卓可谓用尽心机,把握得很牢;但在政治方面,他其实就是一只小菜鸟,弱得不行。
世人都知道,两条腿才能走路,可董卓现在这幅模样。要么就壮士断腕,斩掉那条弱腿,成为一路人人喊打但强硬的军阀。要么,就只能用一条腿,硬扯着整个身子蹒跚难行。
幸运或不幸的是,董卓没有放弃整个身子,所以他现在既焦躁、又惶恐,既气愤,又心虚。眼下除了跟得了偏执症一般想着迁都长安,然后慢慢治理身子之外,他就什么办法都想不出来了。
这样看来,董卓其实还是很可怜的。
不过,董卓也就从来没有想过,一条腿病了不能走路,其实还能找个拐棍儿去拄拄——那条拐棍儿,毫无疑问就是贾诩跟何咸提过的汉室天子!
由此,从李儒这里弄清了董卓的状态以及雒阳的形势后,何咸心中也有了谱儿。喝完案几上的那碗都凉了的水后,他便起身道:“好了,这事儿嘛,小婿都清楚了。时候也不早了,小婿就此别过。”
何咸起身,头也不回地就往外走。
而主位上的李儒先是有些发愣,可随后便怒发冲冠吼道:“小子,你要是敢迈出一步,不留在府中用膳,老夫就打断你的腿!”
“不错,狗贼想不到你竟然还敢回来!”李儒的府门这时被一匹战马陡然撞开,董璜跨骑在战马上,用充满怨毒和得意的眼神死死盯着何咸:“真庆幸郎中令也有大义灭亲的觉悟,何咸,今日你就授死罢.”
“等等!”未待董璜骄傲地宣布完复仇的誓言,何咸立时一伸手,脸色阴鸷地问道:“你是如何进来的?府门外我那二百亲卫如何了,怎么我未曾听到任何喊杀声?”
董璜被气得简直要吐血,但还是忍不住回答道:“区区二百亲卫何足道哉!本校尉亮出董公钧令,他们岂敢阻拦!”
“董公钧令?”何咸面色依旧凝肃,不过听闻自己的部下没有冲动反抗后,他忽然就笑了:“哦,想不到我那些亲卫们也聪明了,害我白担忧一场。既然他们没事儿,那恐怕董校尉就要有事儿了”
董璜这会儿简直有些看不懂何咸这个神经病,原以为他听到董公钧令的时候是被吓住了。可想不到,自己都表明要取下他脑袋了,他竟然还在意什么亲卫不亲卫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可是,就这样一枪挑了他,似乎没有什么快感啊!
你看他一副笑嘻嘻的模样,哪是一个人死前该有的正常反应?
于是,董璜再度冷下了脸,阴狠地说道:“何咸狗贼,你或许是还未听清楚,本校尉是奉了叔父之命,前来取你首级的!”
这句话声音极大,使得府外之人都能听见。
一时间,未待董璜来得及摧马,府门那里便喊杀声一片。二百西凉铁骑如铁流一般涌入李儒府中,很快汇聚在何咸身后,厉声吼道:“胆敢动主公者,杀无赦!”
“反了你们了!”董璜这下真是被气疯了,看着那些西凉铁骑,他握着长矛的手都在颤抖:“你们,你们可都是西凉铁骑,是叔父麾下的利剑,岂敢如此对我!好,既然你们一心求死,也休怪我不讲同乡之义!”
说罢,董璜陡然下令吼道:“来人,诛杀叛贼!”
一时间,那原本被撞得稀烂的府门,这是又被一群西凉铁骑踩踏。足足有三百名铁骑踏入府中后,门外似乎还有不少铁骑在喧嚷鼓噪着。
而何咸则微微摊手,忽然回头对着脸色铁青不已的李儒说道:“岳丈,你这府院有点小了,经不住我们一番厮杀啊.”
李儒感觉自己快要疯了,脸黑得简直如锅底一般,拎着喝茶的茶盅就大步走了出来。随即如一个泼妇般,猛然将茶盅向董璜砸去,怒骂道:“滚,给老夫滚出去!”
志在必得又得意洋洋的董璜怎么都没想到,李儒手中的茶盅竟然砸向了自己而不是何咸。
一时间,茶盅砸到兜鍪的声响清晰可闻!
虽然董璜并未受什么伤,但人家脆弱的小自尊可是一下被李儒砸得稀烂。
董璜那年轻英俊的脸庞立时绷满了杀机,当即挺矛大吼道:“李儒,你这条我们董家的狗,你在找死!”
早先,董璜也曾言过何咸不过是董家的狗,而那个时候,李儒还高踞一旁,觉得当初何咸做得是有些过分。但他万万没想到,原来在董家人卡看来,他其实也不过一样——这样**裸的羞辱,一下让李儒这些心高气傲的策士觉得如万箭穿心,脸色瞬间苍白无比。
于是,董璜那一矛便毫无格挡地刺向了李儒,含怒而出,半丝都没有留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