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寒风从河岸刮来,使得何咸不由紧了紧身上的裘衣。
俯瞰着河岸滩涂地上一片片的营帐,一双剑眉不由深深地皱了起来:他知道,望见的这一片营帐,就是汾河前线。在结冰的汾河对岸,郭太一部的营帐同样连绵不绝。
这预示着此番何咸接下来的征战,将是一场极耗时间的拉锯战。毕竟,双方都拥有着数万的兵士,这样一场庞大的战役,假如两方都没有出现什么致命失误,打上几个月并不是没有可能。
然而,何咸却根本等不起。
刘邦是一个伟大的人物,可惜他并不是一位出色的统帅。他只告诉何咸必须先在这个前线上踢假球、打假赛,但却没有告知何咸如何在关键点上,取得那重要一战的胜利。恰恰相反,刘邦的整个计策,又却要求何咸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
毕竟,现在已经中平六年十二月中旬了,到了月底的时候,关东群雄的联盟便已初步建立。那个时候,袁绍就会在雒阳北面的河内郡集结重兵。而在那之前,何咸必须完成手上河东的一系列事情。
“传令下去,让士卒按照预定的方位安营扎寨。”拉动缰绳离开这座小山丘的时候,何咸仍旧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惆怅言道:“作为在河东最后的一场决战,这样的规模绝对够格了。”
寒风吹拂起了平阳公主乌黑的发丝,这一次,她罕见地没有露出温婉鼓励的笑意:毕竟,表面来看,何咸一方虽然也有三万余众的大军。但实际上这一次大战,何咸是要以自己五千兵力,面对白波贼当中最穷凶极恶的郭太两万人。
而且,在这期间,他还要抵挡住李傕和郭汜从背后捅来的暗刀。
这样的一战,作为何咸踏入群雄讨董乱世风云中的决战,的确很够格。
出乎所有人意料,何咸并未选择与李傕争夺中军营,而是选择在了后营构筑防御工事。在山丘上俯瞰的时候,何咸便发现自己这一方采取的是一种很常见的对敌扎营之法,见于《司马法》一书当中,分前、后、左、右、中五营,帅营在中,其他四营分布东南西北四方,以四拱一,彼此策应。
这等扎营的方式,最大的优点便是稳妥,中军居内牢不可破、指挥四面各营又如膂臂使,即便遇到夜袭,各营之间也可彼此照应。不过,缺点就是这样扎营方式实在太稳妥了,进取之意略显不足,整场胜利的关键全靠中军统御之人的谋略。
在何咸来此之前,位于帅营的自然是号称儒将的李傕。然而如今何咸有牛辅任命的监军之权,按照汉代军制,何咸是有权力位居中军、节制各营的。
不过,为了贯彻刘邦的方略,何咸并未选择跟李傕冲突,而是低调地选择在后营一片空地上安营扎寨。
很快,一堆堆的篝火被点燃起来。
这不是何咸想开什么烧烤会,而是扎营之前需要点燃火堆,将土烧热,然后再移帐于其上——这是何咸从张辽那里学来的扎营手法,张辽乃雁门人,那里与塞外相接,天寒地冻,这么扎营可以保暖。
正当何咸烤着火堆思忖着接下来的战略时,一队西凉已凶悍冲入他营地之中,何咸抬头一看,随即便冷下了脸庞。
来人自然是李傕、郭汜以及各营统兵将领,何咸本来想连身都不起。不过看到李傕身后竟然还有张绣时,他才勉为其难地起身,迎风而立。
这对人奔至何咸五步之时才勒住了马缰,当前李傕更是有意给何咸一个下马威,故意当战马即将冲上何咸面前时才猛然勒动马缰。战马吃痛,登时扬起两只碗口大地前蹄踢腾,一阵灰尘直冲何咸的脸上。
然而,何咸却连动也不动,只是冷笑着看着李傕那愤怒的脸庞。
就在李傕扬鞭准备开口叱喝之时,忽然一人凶猛如虎而出,一拳便捣在了那还扬蹄踢腾的战马脖颈。战马陡然吃惊,肉眼可见地是它的后蹄都疼得颤抖了一瞬,随即悲鸣一声倒在了地上。
战马上的李傕更是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一幕,好在他乃精通马术,在战马倒地之时立时翻身踢开战马,在地上滚落一圈之后才卸下坠落的力道。刚一爬起,适才骄横愤怒的脸庞顿时再度扭曲。
然而未待他开口,何咸却已然冷冷言道:“李傕,你若再敢乱动一分,死的可不止一匹战马如此简单了!”
李傕这才回首,赫然看到自己那匹心爱的照夜白战马此时竟已倒在地上口吐血沫,这匹高大健壮的战马拼命地试图再度站起来,可努力了两下之后,最终四蹄一蹬永远地僵在了地上。
也就是这个时候,李傕才看清何咸身旁不知何时已然立了一位魁伟的壮汉。那壮汉穿着一身不合体的皮甲,肌肉盘虬的手臂仿佛蕴涵着无穷的力量。
他没有带头盔,乱蓬蓬的头发随便在头顶上被皮牟扎紧,仿佛没了那皮牟,他那怒气就会将头发顶起来一般。粗糙的脸上全是漆黑刚硬的短须,毛茸茸地露出一双虎目。在篝火光中忽明忽暗地闪烁,仿佛一团怒焰就在他的眼中燃烧。
李傕看到这位巨大的壮汉并没有拿武器,但从他刚才那迅猛的一拳来看,他若想杀死自己也根本不需要武器。尤其此时他身上散发的淡淡杀气,仿佛与周围的火光溶为一体,显得愈加神勇无敌。
再一微微回头,李傕还看到了平阳公主那只晶莹如玉的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同时,还有一位面色憨厚却持斧而立的威猛大汉,也隐隐向自己逼了过来。更不要说此时许凉、吴匡以及何咸麾下那十四名曲侯,已然准备着下达列阵迎敌的命令。
一时间,李傕胆气立时被如此的架势给震住了。他想不到,仅仅只是数日不见,何咸身旁除却武力不凡的平阳公主,竟然还多了两位有着猛将之姿的人物。
然而,此番他毕竟已对何咸到来作好了应对。虽然何咸没如他想象那般趾高气昂,但他也要这样兴师问罪,激化何咸同各部之间的矛盾。
由此,李傕虽然身子不敢动了,但嘴上却没有丝毫软弱,叱喝道:“何咸,你将本校尉从子置于了何处?”
听闻李傕只是这样的手段,何咸不由轻看了李傕,开口回道:“李利蓄意谋反,被我缉拿,我自然交付予中郎将大人处置。”
何咸嘴上说的简单,但实际上情况并非如此。谋反这一罪状显然是何咸污蔑,不过,他在令张济将李利押送给牛辅的时候,顺便还给牛辅带去了一封信,信中提及了春秋战国时期,各国派遣质子一事。
这样的一封信看似没有与李利一事风牛马不相及,可何咸相信,只要牛辅身旁的巫女看到那封信,必然会理解自己的意思,劝牛辅将李利扣在身旁以牵制李傕。
毕竟,李利一事闹到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牛辅不会承担责任,而李傕也不敢同牛辅鱼死网破,将牛辅出尔反尔的事件闹到董卓那里。反倒是何咸这样阴毒的手法,却让牛辅一下抓住了李傕的软肋。
然而,令何咸意外的是,他话音落下之后,李傕还没多大的反应。反倒是来人当中的一位马上将领勃然变色,持刀大怒道:“何咸,你这是在跟我们凉州人为敌!”
何咸不由回头,因为这声音十分陌生,而且这人的汉话也十分含混。
待看清这人头顶光光,只在脑际边留着不少小辫儿时,何咸便一下意识到这个家伙是个胡人。嗯从他有异于其他胡人的长相来看,至少是个混血胡人。
由此,他当即开口问道:“胡赤儿?”
问完这句,何咸还是疑惑不解:不是说混血基因强大吗?怎么柳媚儿就那么好看,这家伙反而更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