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将蒯通,并不是何咸一开始就升起的主意。准确来说,是蒯通主动送来了这个弱点,随后被何咸敏锐地捕捉到了。
如蒯通这样的狂生,他们最受不了的,其实就是别人的冷眼。尤其是他们还都看不上眼的蠢货,竟然也敢瞧不起他们。
当初蒯通之所以害郦食其,根本原因还是蒯通的野心。但这其中,并不排除蒯通嫉恨郦食其的缘故:因为那个时候,郦食其作为刘邦麾下的谋客,已名扬天下。而他屈居韩信麾下,却始终默默无闻。在嫉妒的火焰炙烤下,或许蒯通就在某个深夜当中,心底便闪过了一丝决然和阴冷。
这样不甘人下的狂生,对其用激将法简直就是对症下药——何咸这时心中很自得,以为自己的洞察人心之术,又有了长进。
可是,就在他以为自己已得其法的时候,蒯通那双醉眼惺忪的眼睛看着何咸,忽悠便幽幽地笑了:“小子,有点意思,竟然还想激将老夫再看你穿越之后的种种所为,也真令老夫觉得有些意外了。”
何咸神色一凛,他不知道自己何处露出了破绽。
但就在他准备弥补的时候,蒯通却已然伸出了手,骄傲地阻止道:“莫要班门弄斧了,你虽得过历史上的名谋指点,但毕竟还太嫩了些。这些东西,不是你知道了就能领悟的,更不是领悟了就能融会贯通、运用自如的。”
“你”何咸有些气馁,也有些愤怒,但最后还是故作矜持,保持住了平静的脸色:“蒯彻,历史上记载你言辩无双,现在看来,你也只有这点道行嘛。”
“负隅顽抗,徒留笑柄。”蒯通毫不客气地训斥何咸,随即一伸手,道:“拿来。”
“什么?”
“酒!”
何咸一愣,随即再度佯装轻蔑一笑:“有倒是有,但你不配享用。”
“呵呵,”蒯通这下又毫不客气地笑了,鄙夷道:“老夫既然被你召唤而来,左右无事,你若肯虚心求教,老夫说不定还会真的指点你一番。可你如此矫揉造作,实在令老夫厌恶!”
何咸也笑了,虽然他也觉得两人冷笑来、冷笑去,跟俩神经病一样。但遇到蒯通这样的极品,他还真是不冷笑不足以表达自己的骄傲:“别整这些虚的,口说无凭,有本事儿你倒是拿出一个解我燃眉之急的妙计来。若是你真有本事儿,非但有酒、还会有肉,我更会伏低做小、陪吃陪睡.不对,陪吃陪喝!”
蒯通龇着牙就乐了,真跟一个二傻子一样:“小子,还想诓老夫?老夫若是告知你妙计,你到时却翻脸不认人,老夫又能奈你何?”
被蒯通一下道破自己的计谋,何咸不由有些脸红。好在混汉末也有段时日了,他脸皮也够厚,继续说道:“你以为全天下人都跟你一样?”
“得了。”蒯通摇摇头,一脸的高深莫测:“不用那些厉害的计谋,老夫只需道出一件事儿,你自会伏低做小。”说罢,蒯通似乎还有些别扭,嘟囔了一句:“简直笑话,老夫不信连你这样的黄口孺子都收拾不了了.”
何咸当即正襟危坐,等待着蒯通的高论。不过,那姿态还是装得足足的,好似他是不耻下问一般。
“还记得那个杨奉吧?”蒯通开口,嘴角不由就撇了下去,鄙夷何咸道:“你真觉得那个人不如徐晃?”
“废话。”何咸理直气壮,都懒得同蒯通争辩:“徐晃什么人,杨奉什么人,你虽是汉初之人,但想必也了解过后世之事吧?这两人,一个乃天上的雄鹰,前程不可限量。一个不过地上的野兔,在乱世里都安不下一个窝,这两人难道有可比性?”
“当然没有。”蒯通这次倒是没反驳何咸,只是脸上的不屑神态愈加明显:“从长远来看,徐晃的作用显然会在杨奉之上。可从眼下来看,一个杨奉,却是抵得上十个徐晃都不止。可笑你从后世而来,以为自己提前预知了历史,拾得了宝玉,却放弃了一座金山。竟因为杨奉才能平庸,便懒得招募说降!”
何咸这下神态认真起来了,虽然他还不知道为何蒯通说出这等断言,但从蒯通身上那副绝对的自信来看,这糟老头儿似乎真的很有两把刷子。
好在蒯通也不吊何咸的胃口,随后就解答道:“你就没想想,假如你招募说降了杨奉,并尽最大努力许给他高官厚禄、锦衣宝车,让他带着这些入上党走一圈儿,会出现什么后果?”
“这?.”何咸一下子惊起来了,巨大的冲击震撼使得他不由在屋中来回踱步,最后,他忍不住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我还真特么是个蠢货,这么本儿小利大的一盘好生意,竟然视而不见!”
不用蒯通多言,何咸就能想到,一旦事情如蒯通所言,那躲在上党深山老林的李乐、胡才两部,看到杨奉归顺汉室之后,竟然小日子一下过得如此光鲜,自然也会忍不住蠢蠢欲动。
而且,这两人同杨奉关系据说还不差。要是杨奉再那么怂恿一番,这两部率众来投,也不是没有可能!
甚至,这两部白波贼一旦有了动作,於夫罗和张杨也可能会心有异动。最起码,他们也会保持一个观望的态度。那个时候,自己只要挥兵北上灭了韩暹,整个河东就只剩下郭太一部。届时,敌寡我众,形势一片大好,玩儿死郭太真的不要太容易!
从这个角度来说,蒯通说的还真一点都没错:此时的杨奉,真的抵得上十个徐晃。毕竟,白波贼所有人都知晓杨奉,可徐晃是哪根葱,白波贼就一概不知了。
想到这些,何咸望着天边已经泛白的亮色,又看了看眼前的糟老头子,不由得深深点了点头:他服气了。
非但服气了,何咸还忍不住感慨:华夏五千年,能人异士实在太多太璀璨了。一个在历史上并不如何出彩的蒯通,竟然也如此令人刮目相看。
于是,何咸收起自己那伪装的傲气,忽然就换上了一张笑脸,开门对驿站的驿卒吩咐道:“劳烦小哥,来一坛精酿的好酒,再来些野味美食。”说着,何咸便将一大串铜钱塞给了那驿卒,看那少年是个憨厚之人,他又说道:“剩下的钱,便感谢小哥劳累跑腿儿了。”
驿站的小哥从来似乎从来没有见到过何咸这样客气的司马,一时间都有些手足无措,死活不敢多收何咸的钱。最后还是何咸硬塞入他手中,驿站小哥才一溜烟儿地跑去置办了。
办完这些,回到屋里的何咸,就露出了跟二傻子一样谄媚的笑。而且,那诡异的笑容还持续不停,吓得蒯通都往后缩了缩。然而,何咸却根本没打算放过蒯通,一下就扑到了蒯通面前,吓得蒯通差点失声大嚷起来。
可很快,蒯通那惊恐的表情,渐渐地就被无比舒服的享受神色所替代了。何咸也不停地替蒯通捏着肩膀,舒活着筋骨:“蒯大爷,人这一上了岁数儿啊,就得要常按摩按摩,让筋骨都放松放松您觉得这力道还行不,用不用我再给您敲敲背?”
蒯通哈哈大笑,回头望了一眼何咸,不由道:“脸皮够厚,能屈能伸。小子,你这做派,倒有几分刘邦的风范。”
听蒯通直言刘邦的名,何咸就知道蒯通是看不上刘邦的,当即回嘴道:“瞧您说的,那刘邦就是个无赖,我总比他要强点儿吧?”
“哈哈哈,这下倒更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