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书店已经傍晚了，黑猫疲倦的打了个哈欠，跳到十楼怀里睡了。本来早就可以回来了，江初语要在公园里待一会，他只好陪着她到了现在，耗费了灵力也好累。
十楼看了眼睡的乖巧的黑猫，目光变得柔软，揉了揉他，看来他最近很累了。
“你现在想好了吗？”十楼坐下来，轻轻调整了坐姿，让黑猫睡的舒服一点。黑猫不安的抓了两下十楼的衣服才重新陷入睡梦。
“十楼，以自己所有之物换取自己以前的遗憾，或者想要之物。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机会的，须是有缘之人才行。”难得的，十楼说了很多话，嗓音清冷，低沉。
“这样的存在，估计谁都不会信。你们不是人类，你要我怎么相信你。”江初语很冷静，但是她已经相信了，她真的迫切的想要改变让她愧疚到现在的一件事。
“万物有灵，是不是人类又有什么关系，再说了，有些人类的内心肮脏的不可理喻，是不是人类真的很重要么？”十楼笑了笑，“还有你已经相信了，不是么？”
“难道你可以窥探人心？你怎么知道的！”江初语咬了咬嘴唇，有点惊讶，她以为她隐藏的挺好的，随后捂住嘴巴，一激动都把话说出来了。
“是眼睛，眼睛不会骗人的，你且等下。”十楼起身，一只手抱着黑猫，一只手在柜台下拿出一坛酒，是上次那坛酒。随后取出一个白玉瓷杯，倒了一杯酒。他站在柜台边，冷然的看着酒盏，缓缓开口：“你要交换什么？”
“眼睛，我想换弟弟能看见！”江初语神色有点激动，这是她一直愧疚的事情，她很想让弟弟看见。
“咦？”十楼轻声讶异了一声，很快恢复冷漠的神情，“就算用你自己的眼睛来换，也愿意么？”
“我……”江初语低头沉默了一会，再抬头，眼神坚定无比。“我已经看过了十八年的世界，虽然这个世界特别美丽温暖，但是对我来说，我看到的世界一直都是黑色的，在漫长的黑暗中一直到了现在。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而我弟弟，他对这个世界的认识一直停留在七岁。我想让他看见他没看过的美丽。这本来也是我欠他的，用我的眼睛去换弟弟的，我愿意。”
十楼看着她，没有言语。黑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慵懒的打了个哈欠，跳到桌子上抖了抖身体。“苦酒尽，诉平生。将这杯酒喝了罢。”十楼将酒递过去。平稳极了，酒盏里的酒没有一丝波纹。
江初语看着十楼，上次，就听黑猫问她喝不喝酒，难道就是这酒？那个时候，他们就在打主意了么？唇角微勾，接过酒，一饮而尽。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这酒也太苦了吧，细绵悠长的苦味在味蕾里跳开，充斥着整个口腔，苦味在嘴巴里泛滥。“咦？”江初语脸上尽是迷惑之色，这苦味在最后竟然慢慢散开，变得甜丝丝的，这是什么酒？江初语舔了舔嘴唇，苦味消散了，是香醇的味道。虽然很淡，但是却极香。
“说一说你的过往吧，那样，我才能带你回到你弟弟眼睛受伤的那时候，所有的过往都说一说吧……”苦过却甜，她的心境变了。十楼坐到椅子上，示意江初语坐下，江初语微怔，走了过去，一盏明灯亮了起来。她深出呼一口气，缓缓的开口，嗓音清澈，一如流水。
“我叫江初语。”
“别人的名字都带着家里人的期望和关怀，我的名字是出生的时候爸爸随意起的，因为最开始的一声哭泣，所以叫初语。原本为我准备的名字都是男生的名字，因为一开始的检查，医生说是男孩，所以父母才决定留下我的。这些都是我从小到大听母亲说的，她一遍又一遍的告诉我，是她信了医生的鬼话才让我捡了一条命。但是我并不感谢那个医生，我宁愿没有降生在这个世界上。”
“只要我不乖，妈妈就会打我，后来妈妈说什么，我就做什么，而且他们都去上班了，很忙。她很少打我了。在我三岁的时候，妈妈有了弟弟，弟弟出生之后，一家人都喜欢他，他有父母亲准备了大半年的名字，他有母亲温和的笑脸，连平时很忙的爸爸都会抽出时间陪他。那段时间，我羡慕弟弟，但是我更喜欢弟弟，他软软的，白白的，就像一个可爱的小包子。妈妈没再去上班，在家带弟弟，那时候妈妈变得很温柔，对我也好了很多。我会偷偷趁着妈妈不注意的时候去和弟弟玩，虽然妈妈看到我很嫌恶，让我离弟弟远一点，但总算是没有再打我了。弟弟会说话的时候第一声叫的是姐姐，我真的特别开心。那个软软的小包子第一句话叫的竟然是我。”
“到我六岁的时候，弟弟三岁了，他喜欢跟着我，和我玩，我也喜欢我的弟弟。但在后来，那天晚上，我半夜睡醒了，出来上厕所，听到爸爸妈妈说要把我送到老家的伯伯家，妈妈说，伯伯家没有孩子，会对我特别好的。家里弟弟健康长大了，再养一个女儿负担特别大。爸爸考虑了一会，同意了。那天天气很好，我和爸爸回到了老家，一路上我都不敢睡觉，把路记得清清楚楚，我不想离开弟弟，离开自己的家。我在那个伯伯家生活了三天，因为我表现的特别乖，伯伯就放松了警惕，那天晚上我偷偷跑出来了。我想要跑回家，半路下了雨。我又累又困，一个人倒在路边，醒来之后发现在警察局，叔叔问我怎么一个人，我告诉他们我和家里人走丢了，让他们送我回去。他们把我送到家的时候，那个伯伯也在我家里。弟弟正在闹，一边哭一边说要姐姐，不要姐姐走。因为弟弟的原因，我被留下来了。”
夜渐渐深了，屋里没有开灯，其他的烛火也没亮，就这个桌子上的灯摇曳着。发出微弱的却足以照亮两个人的光。江初语停了一会，看着在认真聆听的十楼，笑了笑，从没想过会把这些经历一点点的说给别人听，对方还意外的认真。说完这些，她真的能回到过去么？大概不可能吧……
“再后来，我就不喜欢弟弟了，我觉得是因为有了弟弟，他们才要丢掉我的。可是弟弟依旧跟在我身后，小时候，什么不开心了就冲弟弟摆脸色，弟弟哭过几次，弟弟一哭妈妈就过来大声责骂我，甚至是打我。后来我再欺负弟弟的时候，弟弟不哭了，他最多就红了红眼睛，再笑着说，姐姐你别生气，煜凌会乖乖的。”
“弟弟七岁那年春节，弟弟要出去玩，我跟在弟弟身后。弟弟手里攥着烟花炮，不敢点燃。前面又几个男孩在放炮，威力挺大的。弟弟好奇的凑过去，妈妈说过不要去看放炮的。但是我没有劝阻弟弟，任他去了，我就站在弟弟的身边，炮炸过来应该炸的是我，但是弟弟就为我挡了一下，炸到他眼睛了…………”
江初语深吸一口气，这是她最不想提起的事，弟弟为了她才伤了眼睛失明的。“别的小朋友都吓哭了，哭闹着回家找爸爸妈妈，我被吓懵了，弟弟站在一旁大声的哭泣。我才反应过来，跑去喊妈妈，他们很着急，送弟弟去医院，做了很久的手术，医生说，弟弟以后都看不见了……”那天，她跪在医院的墙边跪了半天，回到家后被母亲用木板打的浑身是伤，母亲对他恶语相向，父亲则是不搭理她。没有一个人为她说一句话，也没有人对她说，别怕……一阵诡异的安静。十楼看着她，起身到她身边，轻柔的揉了揉她的头发。
“已经没事了，都过去了。”黑猫舔了舔爪子，对他们，十楼向来是最温柔的……好久不见这么温柔的十楼了。
“后来，和弟弟关系就彻底疏远了，家里也变得乱七八糟的，我没想过弟弟那么在意我，我一直以为他会讨厌我，会仇视我，对他，我很愧疚。都是我的错呐，要不是我……就不会发生这些了。”江初语抬头，明明在笑却能感觉到特别大的悲伤。“十楼，我真的能用自己的眼睛换弟弟能看见吗？”
“未知事勿语，记住尽你所能即可，有些事，切莫强求。”十楼的手很凉，也很干燥，他轻轻抚上江初语的眼睛，嗓音低哑的说：“你的眼睛我收走了。打开门你就能回到弟弟受伤之前。要扶你过去么？”
茫然的眨眨眼睛，已经看不到任何东西，她凭感觉在身边抓着，摸到了十楼的手。“回到那时候么？我要自己过去，我能记得来时的路……”江初语发现手里多了一根木棍，抬起头看着，表情有点呆。
“是拐杖，本王赏你的！”黑猫气恼的说，真是愚蠢的人。
“吱”沉重的木门被打开的声音，江初语用着拐杖艰难的走了出去，有好几次都差点撞到人。这是一直生活在黑暗的感觉，什么都看不见，特别没有安全感，但是其他感官的感受都被放大了。
夜色褪去，太阳从地平线上跳出来，暖暖的光线照了下来，江初语没有看到太阳初升的景象，但是她感受到了暖洋洋的光。
我要在路途上一直向前走，就算是死路我也不回头。等到那时，我会告诉你我的人生，我也要告诉你不要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