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彤听了崇大的话,心中一惊。难道史家父母的死不是意外,而是另有隐情?
许是经历了上一世的刻骨打击,管彤再不是以前那个心思单纯的公主。她从崇大的话里,又嗅到了血腥与阴谋的味道,让她原本因为这段安稳日子培养起来的恬淡心情,顿时消弭殆尽。那种熟悉的心悸和战栗,再次出现在她身上。
见管彤脸色骤变,崇大非常能理解。任是谁,听说了父母死得有蹊跷,也不会淡定的吧。
他想伸手拍拍她的肩膀,安慰一下。又猛然察觉这种动作太过亲昵,哪是他一个下人敢做的?于是忙收了手,尴尬的劝道:“如今那苏、曾二人已经伏法,想必他们背后之人快坐不住了。咱们只要静观其变,定能查清楚一切。”
静观其变?不,管彤用手抚上胸口,那里正跳的厉害,哪里是静观其变可以安抚得了的?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对着崇大说道:“我想见见那个苏管家。”
倒也不是不行。趁着苏家的人还没有动作,倒是可以先下手为强。
“我去衙门里安排一下,你等我的消息。”
“不,我跟你一起去。”管彤伸手拉住他。
她的手纤细柔嫩,葱葱玉指因为用力过度而稍稍泛白。崇大移开目光,撞上她倔强的眼神,心不由得软了软。罢了,既然她要去,就一起去吧!
县衙离这里有些路程,崇大看看偏西的日头,劝道:“忙了这么久,还没有吃饭呢。不如咱们先吃点饭,再去也不迟。”
管彤转头看看四周,见临街的地方有家包子铺,刚出锅的包子冒着热气,散发着香味儿。管彤一指,“买几个包子,边走边吃吧!”
边走边吃?
崇大嘴角抽了抽,惊讶的看着这位大小姐。摘了围帽也就罢了,如今更是豪迈到在大街上边走边吃肉包子了。这……还是女人嘛!
管彤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自嘲道:“我都自立女户了,还能拿自己当女人吗?”
这倒也是。这个社会里,女人们都是身娇肉贵的躲在后院里,安心的享受着父兄的庇护。可眼前的女子,没了父母亲人的护佑,便如那雨打的浮萍,飘摇不定。
看着管彤纤细的身形一步步朝着包子铺走过去,崇大竟然有了种上前护住她的冲动。他紧走几步,越过管彤,对那包子铺的掌柜说道:“来两笼包子,两碗汤。”说完回头看看管彤,正色道:“边走边吃的不好,万一戗了风,是要生病的。”
他拉起管彤的手,强硬得把她拽进铺子里,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
他的举动唐突,显然让管彤有些意外,却也没有抗拒。
管彤看看窗外,一脸的心事重重,似乎有无数的话想要找人倾诉,却又无人可说。
崇大倒了杯茶,放在管彤面前,轻声说道:“其实你不必如此。逝者已逝,他们并不想看着你一世劳碌。也许住到钱家去,对你会更好。”
管彤收回目光,转到面前的茶杯上。杯子里的茶不能叫茶,褐色的汤水没有一点香气。管彤犹豫了一下,端起来,放在唇部抿了一口,苦涩难言。
“钱家再好,终不是我自己的家。这一生,我只想按自己的心意活。”
按自己的心意么?崇大看向她,这是一张绝世容颜的脸:眼睛大而有神;鼻尖巧而灵秀;朱唇粉嫩润泽;两个梨涡若隐若现,只在她微笑的时候才能看得分明。
这样柔美的五官,却因着她的表情,而透出几分倔强和坚毅。崇大看得出,那些东西不是先天的,是被生活的打击磨砺出来的。
这样一幅娇颜,怀揣着高洁的心性和不容于世的倔强,不知是福是祸。
“热腾腾的包子来喽!”
崇大的思绪被老板的吆喝声打断。
看着热腾腾的包子,二人饿了半天的肚子终于忍不住叫嚣起来。于是再顾不得多想,拿了包子吃起来。
等他们吃饱喝足,赶到县衙大牢的时候,已经是黄昏十分。
管彤在外面等了片刻,就见崇大和一个衙役一起走出来。崇大到了管彤面前,小声说道:“都安排好了,要不要我陪你进去?”
管彤迟疑了一下,点头道:“你一起来吧!”
二人跟着衙役进了牢门,顿时一股霉烂腐败的气息充斥鼻端。管彤第一次进这样的地方,被那气味一熏,险些呕出来。
旁边的崇大伸手扶了她一把,掐住了她手上的某个穴位。管彤感觉鼻子有些拥堵,那些恶心的气味已经嗅不到了。
她感激的回看了对方一眼,在对方眼中读到了关切。
这条甬道很长,足足走了百余步,才在一个牢门口停下。管彤透过栅栏,看到里面的苏管家一脸干涸的血污。想必是在船上时,被贾二爷打花了脸,一直没有机会清洗。
苏管家显然也看到了管彤等人,吓得身子一哆嗦,急急的朝墙角缩去。
“史……史小姐,别……别杀我!”
能这么快进了牢房,显见着眼前的姑娘是有些手段的。苏管家掌管苏家多年,不知道帮着主子做了多少阴私事儿。所以他看到管彤和崇大,第一反应就是这两人要赶在自家主子救他之前,来要他这条命的。
轻轻推开牢房的门,管彤站到苏管家面前。看着这个脏兮兮的老男人,管彤只感到深深的厌恶。所有背后的蛆虫,都应该是这个恶心的样子吧!
“除了曾掌柜,还有谁?”
管彤问的直截了当,她只想快快结束问话,远离这个人,远离这个地方。可是事与愿违,总有些恶心的人和恶心的事儿纠缠着她,让她想甩也甩不掉。
她隐约觉得,之前的安逸生活就要被打破,她将再次陷入那些漫天的丑恶中去。她也隐约感觉到,她的重生似乎没有那么简单。这让她非常恼怒,恼怒这些丑恶的人,和丑恶的事儿。
“我问你,除了曾掌柜,还有谁?”
管彤柔美的容颜罩上一层寒霜,原本莺啼般的声音里挂上冰碴。那股曾经被她刻意隐藏起来的威势,这一刻完全释放出来。不禁镇住了苏管家,也让一旁的崇大震惊不已。
“没……没谁了……”
管彤双眸一凛,瞪着对方的眼睛逼问道:“这太原府里有钱有势的人多了,为什么不选别人,单单选我史家?可是我父亲生前碍着谁的路了吗?”
管彤话音未落,苏管家猛然一震,整个人陷入一种不正常的惊恐之中。
不用他再回答什么,管彤已经明白了一切。她闭了闭眼,哀叹安逸的生活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