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子没法过了。”张寡妇哭哭啼啼的坐在床沿边上,一边哭,一双眼珠子还不住的在纪猎户的面上过。“旁人家娶了媳妇都是孝敬公婆,你瞧瞧你给纪洛娶了个什么媳妇?”
“三天不闹腾就心里不舒服似得,今儿个还摆脸色给我看?要我说,这样的恶媳妇当初就不该娶进来!”
“行了。”纪猎户揉了揉酸痛的额角。“你就少说两句罢,到底她不过是个姑娘家家年少不知事,你跟她计较什么?”
“可是,你是没看见她对我什么态度!”张寡妇想起就心气不顺,红着一双眼珠子嚷嚷道。“你说,她那钱是哪里来的?”
想起这茬,纪猎户便沉默下去,张寡妇当即瞪大了双眼。“咱们家什么情况你心里就没个数?她年纪小花钱大手大脚的,今儿买肉,明儿个买鸡,要不了多久就将家底而败光了,你不把钱交到我手里头,竟给了她?”
“乌鸡乃是补气血的,买只乌鸡补补身子也确实正常,再说了,你也没少吃。”若是搁在平常张寡妇自然是能看清楚纪猎户面上的不耐之色,现下张寡妇被苏妗气得不轻,再加上她上次被气的回娘家那一茬没隔在心头没过去。
“好啊!你现在是觉着我吃多了是吗?”
对于张寡妇的胡搅蛮缠,纪猎户只觉得头痛不已,揉着太阳穴沉默的坐在床头,一言不发。
眼见自己不论怎么闹腾,纪猎户都沉默相对,这样的态度越发刺激了张寡妇,她当即不满的站起了身子,没轻没重的拍打着纪猎户的手臂,若是搁在纪猎户壮实的那段日子,这自然是不痛不痒的。
可现下纪猎户卧病在床已经有段时间,被这样猛地一拍身子一歪,刹那之间就歪倒在了床上。
“够了!”纪猎户当即忍无可忍的怒吼道。“你干什么?”
若是纪猎户没受伤以前,张寡妇还忌惮他几分,现下纪猎户不能动弹,张寡妇也不知是何处生出的勇气,当即叉着手,瞪了回去。“咋的?你还想打我不成?”
“我告诉你,你要是敢碰我一下,这日子大家都别想过了!”张寡妇骂咧咧的开口道。“以往老娘一个人也过的舒坦的紧,哪里需要吃这些闷亏?”
纪猎户面色苍白,盯了张寡妇一阵。“你想怎么样?”
张寡妇眼见纪猎户不说话,误以为他乃是服软了,当即开口道。“这苏三丫的名声本就在村里头难听的紧,当初念着这小丫头片子可怜,便让她在咱们家里头安稳下来,哪里料想竟是这样养不熟的白眼狼,要我说,就活该把人卖了,再花钱给纪洛在村里头娶一个合适的。”
“你给我住嘴!”听着张寡妇洋洋洒洒的说了这么一大通,纪猎户目光之中带着难掩的吃惊,原以为这枕边人朴实能干,现下居然发现张寡妇开口闭口就是将人当做牲口似得,他一时竟是发觉自己从未了解过这个枕边人。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大房里头隐隐透出来的争吵声,并未打扰道苏妗,她手脚麻利的将碗筷拾掇进了厨房,将泡好的黄豆捞出来,再取出甑锅取出张寡妇酿的那些白酒倒入其中蒸小半个时辰。
纪洛蹲在一旁添火加柴。“娘子好香啊。”
苏妗再另起一个大锅,倒入清酒后,方才依次放入葱、蒜、姜、八角与茴香,小煮一盏茶的功夫,再将黄豆倒入其中,将提纯后的白酒一并倒入锅中小煮。
待到淡淡的酒香飘出后,苏妗取过菜碟捞出黄豆放在一旁,正准备将锅里的黄酒呈入瓦罐里头,便只听半掩的大院门被人猛地伸手推开。
苏妗听到动静,手下动作一顿,在围裙上擦拭了一下双手,便跨出厨房,正想看看到底是哪个人这么不知礼数的闯了进来。
便只看到个鬓发虚白,目光浑浊,提着个篮子的老妇人在小胖子的拉扯下头跨进了院子里头,她牵着的小胖子在看到苏妗后,就大声嚷嚷道。“外婆,这个贱女人不光抢我肉吃,还欺负我娘。”
这一声便将老妇人的注意力吸引到了苏妗的身上,那老妇人看起来年过半百,矮小却偏胖,尤其是那双倒勾眼跟张寡妇如出一辙,再加上这小胖子的话,苏妗哪里会不明白,这是张寡妇从娘家搬了救兵了。
在苏妗上下打量着张老妇人的时候,张氏的目光也不住的在苏妗的身上徘徊着,面色不善的上前几步,伸手抓住苏妗,扬手就要给苏妗来一个巴掌。
“你干什么?”苏妗可不会任由这老妇人倚老卖老,伸手挡开老妇人的粗壮的手臂,沉声开口道。
“我干什么?你欺负我女孤儿寡母,真当我张家无人?我今天不好生收拾你这个贱蹄子,改明儿你不得爬到我儿头上作妖?”张老妇人虽说年纪大了,但到底是做惯了农活,力气自然是苏妗没法比的。
几下便挣开了苏妗的手,扬手啪的一声便扇了下一个巴掌,苏妗原本大可躲闪开去,可那小胖子不满苏妗已有许久,眼见外婆扑了上去,就一把上前将苏妗扑倒了,别看陈平身高不过到苏妗手臂上,可体重却实打实的摆在那,一下便径直将苏妗扑倒在地。
张老妇一巴掌打了个结结实实,都道是母女连心,想着张寡妇不知在这贱蹄子面前吃了多少亏,觉得还不解气,旋即顺势将苏妗压在地上,尖锐的指甲掐进了苏妗的皮肉中。
苏妗被这老妇掐的直抽着气。“纪洛!”
张老妇还不解气,听到苏妗竟是还敢叫人,扬手一巴掌还未落下,便被人掀翻在地,肥厚的体型落在地上让老妇摔的不轻。
“你干什么?”正跟张寡妇吵闹的纪猎户听到动静,费力推开窗户,正好瞧见张老妇把苏妗按在地上欺辱,然后被纪洛一把掀翻在地,当即面色就难看了下来。
张寡妇顺着窗台看出去,在看到被打的披头散发的苏妗后心里解气不已,但再见张老妇被纪洛拎开,当即来不及想那么许多,转身就冲出了屋里。
纪洛将压在苏妗腿上的小胖子一把丢开,然后将苏妗一把紧紧搂入怀中。“娘子,娘子你没事吧。娘子?”
苏妗的头发在拉扯之中已经散开,被纪洛一把护入怀中的时候,面上神色是少有的难看,她唇角紧抿着,瞧着跌坐在地上半晌爬不起身来的张老妇。
“娘,娘怎么就你一个人来?”张寡妇原本只想着让小胖子去找几个娘家人,来震慑一下最近让自己越发不满的纪猎户,没想到自家人到倒是来了,只来了老娘一个,迎面就跟这个贱蹄子起了冲突,先前她跟纪猎户吵得起劲,一时便忘记注意外头,这才让老娘在纪洛面前吃了亏。
“你几个哥哥都下了地,家里头就我一人在家哎呦,快扶我起来。”张老妇扶着僵化的老腰,不住哎呦呦叫着。“我的老腰啊。”
“摔伤了没有?”张寡妇手忙脚乱的一面扶起张老妇站着,一边又把小胖子给抓到边上来仔细询问,发觉两人之间都没什么大碍后,张寡妇瞪大着一双眼,像是要吃人似得。
“你这个贱蹄子,要是我娘有什么好歹,我非把你卖到窑子里头去不可!”
听到张寡妇这一句,苏妗眸光微微一眯。“婆婆,你这话什么意思?”
张寡妇一时情急之下脱口而出,根本没想那么多,此刻被苏妗揪住话头,心虚之下嚷嚷道。“我娘好不容易来一次,你就是这样对我娘的?果真是个有娘生没娘养的,就连最基本的孝道都不会!你这样的贱蹄子,要是生在我们张家,怕是早就被打死了!”
“你说你才进门多久?就闹得我纪家鸡犬不宁,现下连我娘都敢唆使纪洛动手,若是以后我们之间稍有争执,我这条性命可还留的下?”
她一边哭嚎着,一边跟张老妇有了片刻的对视,张老妇当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噗通一声直挺挺倒在了地上,撑着自己的老腰,一脸痛苦的模样。“哎呦喂,我这是作了什么孽,不过是来看看女儿,就遇见这样的事,也好在我老婆子身体硬朗,要是稍有差池,你这个贱蹄子几条命都不够赔的。”
“娘啊,你有事的话,我也不活了。”
这里闹出的动静不小,隔壁邻里早就得了消息,不由统统的围了过来,眼见张老妇跟张寡妇不顾形象的跪倒在地抱头痛哭,哀嚎的有鼻子有眼,像是受了什么极大的委屈似的,登时便将她的话信了大半,看向苏妗的目光登时就变了几变。
毕竟张寡妇虽说性子上胡搅蛮缠,但到底平日里头却是时常在村子里头走动的,不像是苏妗一般,几天见不到人影,见到也只是远远打个招呼,这样下头,那些跟张寡妇有过几次交谈的妇孺们,那心自然是偏向了张寡妇。
“难怪许秀才瞧不上她,想来是个会作妖的,她才过门多久,纪猎户便摔伤了腿,而后这纪家便长期没个安宁,三天一小吵,七天一大吵,日子久了,也不知道怎么过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