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好人还是坏人,只要是她的病人,她绝对一视同仁。
倘若九千岁和一个不相干的病患同时抬到她面前,溪儿绝对会先医治伤势重的那个病患,而不会管对方是不是九千岁。
在溪儿眼里,治病救人的时候,只有病人,没有亲人。
就好比夏荷,溪儿对夏荷那样好,但给夏荷截肢的时候,她绝对眼皮都不眨一下。
可小雪不一样。
小雪心软。
虽然治疗伤患的时候,小雪也会尽心尽力,但看见伤患,小雪会很难过。
就比如现在,尽管小雪在竭力掩饰这种情绪化,但花世子还是看得出来,她在难过。
溪儿说,作为医者,上手术台面对病人的时候,不能有任何感情,否则,医者会把病人害死在手术台上。
溪儿说,心软、情绪化、动不动就同情病人,这是小雪最大的弱点。为此,小雪非常羞愧,也一直在努力克服。
但花世子却觉得,这样的小雪,很柔软,很好。
此时,他看着红了眼前,给他细心上药的小雪,突然有点明白龙云轩为什么那么爱羽灵了。
在经历过沧桑之后,在走过了许许多多不寻常的路之后,在被所有的亲人们抛弃背叛之后,真的好累。哪怕是像龙云轩这种在战场上不怕流血牺牲的硬汉子,也会觉得累。
所以,铁血男儿,都渴望一个温柔的女人。
小雪和溪儿比起来,显然没那么老练。所以,溪儿面对病人可以做到面不改色,小雪做不到。
这样的小雪,像一块特别稀罕的璞玉,真诚、温柔、如水晶般透明。
这一刻,花世子突然觉得,自己,其实也累了。
他有点理解爹爹今日的话了。是不是,在坚守了那么多年,依然求而不得之后,那么累的心,都希望能有一个更加温柔、真实的避风港?
所以,退而求其次,其实,不一定就不会柳暗花明?
那么,爹爹有了娘亲,他,是不是,也真的可以和小雪携手一生?
花世子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明白自己的心意。
他很清楚,他依然深爱林若溪。
就像他自己说的,溪儿已经在他心里生根发芽,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他砍不掉,更拔不掉,只能选择让这棵树长下去,一辈子。
但他还可以像爹爹那样选择第二种生活。
不是公平不公平的问题,而是,愿不愿意全心全意地付出。
他有点明白外祖和爹娘的苦心了,有点明白为什么大家都希望他和小雪能走到一起。
因为,终其一生,他都不可能忘记溪儿。
终其一生,他都不可能再遇到一个比小雪更像溪儿的女子。
终其一生,他都不会再遇到一个既像溪儿,又能活出自己的精彩,还如此坦然淡定,无欲无求、心若水晶的小雪了。
……
雨泽回来的时候,小雪已经给花世子上好了药。
雨泽的脸色铁青。
冲到花世子面前,他有点失控地怒道:“叶枫?你为何骗我和师妹?”
“师兄?”花世子还没开口,小雪便红着脸道:“花世子已经跟我说清楚了。其实,他没骗我们,是……是我太鲁莽,都没问清楚情况,就武断地下了结论,害你白跑一趟。你……要怪就怪我吧,花世子伤得不轻,你莫要为难他。”
雨泽一愣。
没错,小雪说的没错,花世子确实没有骗他们,花世子进门的时候,只说自己被打伤了,全身都痛,他从来就没说过他遇到了土匪强盗的话。
说花世子遇到劫匪,劫匪大约还是蝴蝶夫人这种厉害人物,乃是小雪自己脑补出来的。而他雨泽,居然也没发现花世子的异常,直接选择相信了小雪。
这里面有个误区。
小雪现在不是几年前的那个毛孩子,小雪如今常常出入大理寺。她细心、敏锐,对什么事情都观察入微,所以,这些年,帮方平大人破获了不少大案要案。
正因此,小雪说花世子遇到了土匪强盗,雨泽才不疑其他,赶紧去搬救兵。
但这能怪小雪吗?
这分明是花世子误导小雪的好吗?
他明明知道小雪敬重虎贲军,明明知道小雪对他有情,哪怕表面上已经忘怀,内心深处,还是不由自主会表露出来。便是喜好,小雪都会因为花世子的缘故,跟铁血铮铮的虎贲军更为亲近些。所以,花世子一进门就往小雪怀里倒,看起来像快要断气了一样。
小雪被他吓住,自然先入为主地以为花世子被人所伤,哪里会去想如今的京城国泰民安,哪儿有那么多土匪强盗?又哪里会想到花世子伤得那么重,如何还能骑马跑来白家医馆?
最重要的是,小雪自数月前被花世子拒绝后,她就钻了牛角尖,自认为花世子瞧不上她,自己配不上花世子,哪里会想到花世子的所作所为,乃是一个吃醋的男人,在耍小花招?
花世子误导了小雪,小雪再误导了深爱她的雨泽,所以才会有这么一串连锁反应。
可是,明明知道罪魁祸首是花世子,为什么小雪还会帮花世子说话?
他不过出去了一趟,到底发生了什么,就会让小雪对花世子的态度发生这么大的改观?
雨泽的心都要碎了。
心知自己已然输了,雨泽也不多做纠缠,当即跟小雪淡淡地道了声别,背着行李,带上小雪的行医手记和林若溪留下的资料,直接搬去了虎贲营。
小雪知道雨泽恼了,但大家都有任务在身,她也不好为了自己那一点儿小女孩家的心思,误了大事。
花世子有伤在身,小慧的身子骨弱,小雪便吩咐小厮套了马车,舍弃骑马,趁天黑之前,出城直往牛庄而去。
牛庄距离京城本来就没多远,不过一个多时辰就赶到了。
小六和小慧没必要跟着他们,小雪将他们送回家,把装好的肠虫清交给小六,仔细讲解了服用方法,这才跟着花世子一同赶往养殖场。
里正听说花世子和女皇的妹妹来了,亲自带人出来迎接。
大家才寒暄着,便听远处一道凄厉的喊叫声:“杀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