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了才发现,那人披着万金一匹的斜纹反复缠花丝绸的袍子,松垮垮的搭在肩头,并没有系束腰,看上去慵懒的如同冬日斜阳。
白到几近透明的皮肤仿若冬雪从妖红的衣衫之内乍然出来,晃的人眼睛生疼。如瀑的银丝并未束起,飞挑的桃花美目如千街初雪泛着冷冰冰的碎光。
这人似乎本就带着七分妖冶的气息,扑面而来几乎压得人透不过起来。
“陆离,是你?”眼前这人那张脸也是熟人,正是最受卫帝圣宠的当朝大祭司陆离。
朝野上下皆有流言,说这在朝堂之上只手遮天的祭司大人不过是个色供之臣,靠着一张举世无双的脸迷惑住了天子。
卫帝不只一次称赞过陆离面容瑰丽,如日如炽。听那语气,恨只恨这祭司生为男子,若为女子之身,烽火戏诸侯的戏码怕也是要得的,只怕那时便真的是六宫粉黛无颜色了。
但若她没记错,陆离一头青丝如墨,并不是如此银白。如今美到美矣,却到底更多了三分逼人的妖气与两分清冷。
前一世她几番败在这个人手下,若不是后来这人不知所踪,褚安泽怕是也登不上皇位的。
洛千羽对这人与生俱来的便带着一种压迫感与恐惧感,这人即便不怒不笑,也似从那九幽深渊爬出来的披着艳色皮囊的恶魂,又似修炼了千万年才修炼成人型的妖冶巨兽。
“旧人相见,可惜无酒。”陆离够了勾手指,额心有殷红的图腾邪佞的盛开。
洛千羽却并无心情欣赏美人,她从陆离的口气中听出了深意。即便是从未害怕过褚安泽,但在陆离面前洛千羽却还是忌惮的。
她走近陆离,瞪大了眼睛:“这一切并不是梦境?如今我可是真的回到了十五岁?你知道这一切……”
银发红袍的祭司陆离陆大人在重重花海中妖冶的看着她冷笑:“你若只当这是一场梦,岂不是白费了本座诸多工夫。”
所有的谜题,似乎眼前这人都能够告诉她答案,只是她却不知,该从哪一句开始问起了。好似每一次在这个男人面前,她总是如个孩童一般拘谨紧张的。
可是有太多太多的不解之谜,她不得不问。
“我能在这里,可是与你有关?”
看着从来强势妖娆的丫头对自己露出鲜少出现的孩子般不敢确定的表情,似乎很好的取悦了陆离。
他微微眯了眯眼睛,眼神里除了生来即带着的压迫看不出什么多余的情绪。
“洛千羽……”一面之隔,传来陆离如深潭寒水一般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但仅仅是这样被那个声音唤出自己的名字,都让洛千羽整颗心蜷缩在一起。
陆离这个人前世简直是劣迹斑斑,过分的喜怒无常,让人心生忌惮。
甩了甩衣袖,将双手别再身后,艳红的长袖将那海棠都染红了几分。洛千羽从未见过能有人将红色诠释的如此淋漓尽致。
火红的云锦似火焰静静绽放肆虐着,上面绣着艳丽的花朵,金丝银线,针脚细密。本是极致妖冶的颜色,却活生生被陆离压下三分艳色。
如此长相,自是俊美无俦,眉如远黛,一双深邃的桃花眼细美狭长,眼中仿佛有并未融化的三月春雪,沾染着些许海棠香气。
他的唇微微地抿着,苍白中微微染着些许血色。
“光阴逆转,本座不过是顺应了星位,助你一臂之力。”他漠然的瞥了一眼洛千羽:“你可还记得那日火烧凤銮殿,你执念颇深,你说你绝不能死。”
入骨的痛与恨,洛千羽又如何能忘记。只是她却也知晓,陆离从不是多管闲事的人,又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帮她。
“不知祭司大人为何愿意帮我?”
这个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施恩,尤其是陆离这种精于算计的人,更不会随意顺手救人。
她与陆离是同一种人,无利不起早,所以她最是了解,若无所求,何来相救。
果然,陆离仿若很满意洛千羽的态度,一双桃花美眸满是诡谲之色:“果然同聪明人讲话最为省力,元妃娘娘还如旧日般爽快。”
元妃本是洛千羽身为太子妃时的封号,褚安泽当年特意为她求了这个封位,是为了显示二人夫妻情深。
元字,意味最初的,表明她是褚安泽最初爱上的人。如今忽然被陆离提起,不禁让洛千羽皱紧了眉头,只觉得万分讽刺。
“祭司大人说笑了,如今这世上又何来的元妃呢……”她并不想再听到元妃这两个字了。
陆离并不多加理会洛千羽面上的不悦,他可没那多余的力气去做那些没用的。救了人,自然是要物尽其用才好。
“从前你许是听说过,本座留在大律是为了查找一份地图,这个地图、与你生母白氏有关。”
洛千羽这是在经历了漫长的岁月中第一次听到有人提起她的生母白氏,不由得将眉头皱的更甚。
陆离在大律朝内在查找什么她倒是听说过的,却不想竟与她的母亲有关。
“白氏生来狡诈,你若如此死了,一切线索都断了,所以你不能死。”
陆离眼神如九幽地狱中盛放着的曼珠沙华般诡艳妖异:“本座要你给本座查出那张地图的下落,作为公平交换,本座可以允诺给你一个条件。”
前世便是知晓,褚安泽身边的这个小丫头绝不是善类。如今仔细看她,发现她长相还算是娇美,在陆离眼中虽算不得绝色,却别有一番风味。
并无寻常女子那庸俗的脂粉气味,而是带着妖冶如**的月下红莲般的气息。若不是在对褚安泽的感情中陷得太深,她也不至于落得那样惨淡的下场。
如今前尘如梦,梦醒了,想必她也该知晓依靠谁都不如依靠自己的道理。
洛千羽看了看眼前强大如异世妖兽的男人,知道他并不是在与她商量,仅仅是通知而已。
洛千羽不知陆离究竟有多强大,竟有逆世的能力,却也知晓一切并不容易,若非如此,陆离也不会白了一头的青丝,可见那份名单对他的重要程度。
只怕当时何尝不是惊险万分,陆离又如何不执念。
“我若同意如何?若不同意又如何?”
大概有许多年没有人如此反问过陆离了,陆离竟眯着眼睛似笑非笑看不出情绪:“你若答应,你与本座皆大欢喜。
你若不应,本座便送你回你该回的地方去,亦是举手之劳罢了!”不是威胁,却比威胁更甚。
洛千羽轻轻闭上眼睛深吸气,初春乍暖还寒,海棠的气息扑面而来,几多美好与生机。她陷入在黑暗中,内心却有一万种声音在咆哮着自己的不甘心。
为一个男人付出了一生最美的年华,却最终抵不过皇权四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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