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嘻嘻,小泽姐,你看我是不是很爱说话的样子?”
“你比他更不爱说话,要没人问你我看你一天也说不上一句话。”
“可是我现在不是跟你说了这么多吗?”
“也是哈,看来也得分跟谁说是吧?”
“嗯,他就是这么说的,他说两个人在一起说话,主要的不是说的人,而是听的人,有的人让你根本就不想多说,有的人却自然而然的让你愿意交流,还跟我说这叫……嗯……什么来着?就是像喝酒一样……怎么想不起来了呢?”
“是不是‘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不是这句。”
“那是不是‘酒逢知己饮,诗向会人吟’?”
“对,就是这句。”妞妞有些羡慕的说:“小泽姐,你知道的真多,我要是像你知道的这么多就好了。”
“为什么?”
“他总想让我多读些杂书,他说课本上的东西虽然重要,但那只能提升人的知识,而那些杂书更能增加人的内涵。还说有术无道怎么着有道无术怎么着。”
“‘有道无术,术可致之;有术无道,止于术’?”
“对,他就是这么说的,他说知识就是术,而文化才是道,小泽姐,他还说知识和文化并不是一回事。”
“知识和文化不是一回事?”井小泽很感兴趣:“他是怎么跟你的?”
“我记得当时他也没多说什么,反正他说不是一回事那就肯定不是一回事,小泽姐,难道他说的不对?”
“呵呵,你的好哥哥怎么会不对呢?我只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
“那你有空的时候我让他跟你说好了。”
“那我可不敢,耽误了你和他的二人世界,你俩还不得跟我急呀。”
“不会的,我想他一定愿意跟你聊天。”
“为什么呢?”
“其实他不是不爱说话,只是没有投缘的朋友,他从小就喜欢看书,而且都是那种古代的经史子集什么的,”妞妞轻轻叹了口气:“可是那些我不太懂,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大多是说我感兴趣的话题,偶尔会说到他感兴趣的话题,我总是不太理解,虽然他说什么我都愿意听,但是我知道,他更希望我能和他交流而不仅仅是倾听,有的时候我总感觉他心里是很孤独的。”
“他怎么会孤独呢?他不是有你吗?”
妞妞摇了摇头:“我说的不是那种孤独……我说不上来,有一次他跟我说赵明诚和李清照的故事,提到一句词‘赌书消得泼茶香’,我心里忽然就有了那种感觉。”
井小泽眉头微微蹙了一下。
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斜阳。
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这是楞伽山人纳兰容若悼亡妻卢氏所作的《浣溪纱》,其中下半阙用的就是李清照和赵明诚夫妇的典故。这是李清照自己记载下来的一个小故事,她和丈夫赵明诚感情非常好,每次饭后一起烹茶的时候总喜欢做个小游戏,就是用比赛的方式决定谁先喝茶,那比赛的内容是什么呢?这夫妻两个人都喜欢读书,又雅好收藏,家中藏书颇丰,所以比赛内容就是说一段文章什么的让另一个人猜是出自哪本书哪一页。李清照的记忆力比丈夫要强,所以赢多输少,不过有的时候赢了的人因为太开心,会不小心把茶水打翻,反而喝不到茶了。这不是简单的夫妻恩爱,更表现了夫妻间的志趣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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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趣相同未必是爱情的必要因素,夫妻的爱好不同也很有可能深爱彼此,但是却很难达到最极致的共鸣,尤其是读书这种爱好不同于其它,读书本身就是一个人性格、气质、内涵等等养成的重要手段。这种精神层面的高度契合带来的情趣实难为外人道也,还是李清照自己形容的最到位:“甘心老是乡矣!”
井小泽当然知道这些,而且她也特别喜欢这句词,她甚至曾幻想过自己的爱情生活也该是李清照那样吧?
井小泽出身于一个书香门第,自幼受外公和父亲的影响,可谓是饱读诗书,虽然她不是那种爱显摆的性子,在人前一般都表现的很谦虚,但私心里也是以才女自诩的。
自古红颜多薄命,在封建时代男权社会,历史上能留下名字的才女大多命途多舛,李清照的晚年也很坎坷,但是她和赵明诚那段夫妻生活却堪称古代才女里最为幸福的。因而以才女自诩的井小泽在少女怀春的时候比较羡慕李清照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她第一次读到这首词从感觉上就很喜欢,当她了解了词人的创作背景和其中的典故出处,就更是深深的爱上了这首词。
纳兰在词中以李清照和赵明诚的故事自况,表达了对亡妻深沉的爱恋和怀念,那句“当时只道是寻常”可谓说尽了天下有情人不能白头偕老的个中情味。
当然,井小泽毕竟只是个少女,没有类似的阅历,恐怕很难深刻的理解那种凄凉惨淡的情怀,她最喜欢的是“赌书消得泼茶香”这一句,可是在现在这个喧嚣浮躁的社会,谁会跟你玩“赌书泼茶”?有功夫还忙着刷朋友圈呢!
这只是一个少女偶尔午夜梦回的遐思,井小泽自己也并不以为会把这作为选择男朋友的重要标准,但是当妞妞说到这里时,也不由怦然心动:这世上真有这样的男孩子吗?
这一刻她竟然觉得自己非常理解虞重华提到这句词时的心情,难怪妞妞会感觉到他的孤独!
“小泽姐,你知道的那么多,他一定喜欢和你聊天的。”妞妞并不知道井小泽这一瞬间的感慨,自顾自的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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