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水了。。。。再一次。。。溺水了。。。。
咕噜咕噜。。。。。咕噜。。。。。
身体里充满了水,越来越沉。。。被水压不住地往江底推去。。。。。。可白沐卿却一点儿也使不上力气来。就像被钉在砧板上的鱼,明知此生就此结束却无能为力,只能默默流泪。有句话说得好“被溺死的人永远不知道是第几滴进入身体里的水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而她的这一滴眼泪很可能就是杀死自己的,最后一滴水。
如此可笑,却又无奈。
“小姐?!小姐?!”
迷迷糊糊,隐隐约约中耳畔传来一个温柔而又稚嫩的女人的声音。
还有。。。一群脚步声。。。。。。。
“红珠,她怎么样了?醒了吗?”是个男人,成熟中带着点急躁。
“。。。不知道,但是我看见小姐的眼睑微微动了一下。”
“哦。。。那就是要醒了,再叫几声试试看,”
“吵死了,阿飞。”又一个男人的声音,但相比起来要比之前那个淡定得多。
“你什么意思啊亿青?!我。。。”
“好了,你闭嘴阿飞!”
那个急躁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被一个冰冷却又像流水般幽缈澄澈的声音给制止住,不再响起了。
“动了!她的手动了!”女子的声音再次响起,就像空寂悠远的山谷中传来了叮铃般的雀跃声。清脆,响亮。
“水。。。水。。。”白沐卿紧闭着双眼,好看的眉尖紧皱成一道蜿蜒的横沟。豆大的汗珠顺势就从她秀色的脸颊滑落,浸透到了被一席黑色的长发遮掩住的枕头上,不见了。她虚弱地哀唤着,像是在寻求帮助般,显得那么惊恐和不安。
好像是一道光束打来,白沐卿看见水从自己的身体里渐渐地流了出来。越来越多,就好像要把她的血液也一并带走似的,那么疯狂地往外蹿。慢慢地,她的脑袋开始放空,变得轻飘飘的,身体也开始变得又是自己的一样可以动弹了。她看见接近水面的光线,就像新生的光晕一样,透过玻璃,照射在荡漾的水面,暖和着她想要放弃的心。
白沐卿本能地将手伸出去,却突如其来,又被迎头一阵水流将她猝不及防地卷了进去。。。。越来越紧。。越来越紧。。使得原先从她体内出去的水珠又一滴不少地从嘴巴,眼睛,耳朵,皮肤,每一个拼命挣扎的毛孔里。。。。。。一点一点地渗进她的身体里。顷刻间,她的肚子被水涨得越来越大,她害怕地疯狂挣扎着,尖叫着,却无奈地让更多的水有机可乘,从口中流了进去。她,已经分不清哪些是水,哪些是自己的眼泪了。
“嘭!”的一声,白沐卿的肚子爆炸了,她的身体瞬间四分五裂,被水密不透风地侵蚀殆尽了。
不要!!!
“。。。。。。”
白沐卿“唰”地睁开了湿润的双眼,刚才的那一幕就好像死亡预告一样一遍又一遍地纠缠着她,折磨着她,在她的脑海中反复上演。她无力地盯着一片雪白的天花板,直勾勾地,心里还是惊魂未定。
又是这个梦!
“小姐!”刚才在梦里回荡的声音再次于耳边响起,白沐卿有点迟钝地转过头去,寻找着声源。
?
一张她不认识的陌生脸孔,放大在床头,看上去是那么地雀跃。
“太好了,万幸!您终于醒了!”红珠高兴得说不上话来,下意识地倾着身子把头探向了木然的白沐卿,一脸的喜悦和担心后的放松。
可面对突如其来的热情,白沐卿毫不掩饰自己的疑惑与不安,猛地向后倚了过去,并微蹙秀眉。
“。。。啊!您现在是在白樱公馆。”似乎是看出了眼前这位才刚醒的佳人的疑惑,红珠连忙解释道:“您在归国的途中,掉下船溺水了。幸好老爷及时赶到救了您。”说着,她将视线往床尾投去。白沐卿只是警惕地抽了一下被她压住的被子微微直起身子,枕着枕头靠在全木的床头坐了起来。然后慢慢地顺着她的视线向床尾望去。
三个男人。
一个懒散随意地倾靠在床尾;一个站在房门口位置,斯斯文文的样子,目光淡然;另一个男人,侧身背对着白沐卿,西装笔挺地望着窗外,手中却在把玩着置于床头的一盏欧式台灯拉绳上下坠的珠子。丝毫没有意识到房间里还有其他人的存在一样,很自我地做着自己的事。
“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靠在床尾的男人说到一半被另一个男人捅了一下:“干嘛呀,亿青!”
“。。节哀顺变。。。。”那个男人说道。
节哀顺变?
白沐卿狐疑着脸将整个房间的人都扫视了一遍。他们的表情,要么是事不关己般的漠然;要么是同情中带着点无所谓。
这种冷冰冰的关心让她瞬间就想起了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君千炀死了。对,和白沐卿做了七年的父女。说走就走,不带走任何的眷恋,今天就是缘断之日。
就这么去了呢。。。。。。
白沐卿来不及哀伤,过往的回忆点点滴滴,就在这一刻全都涌上了心尖,低沉着头,眼眶再次湿润了。
事情还是要从七年前说起。
七年前,白沐卿来到了民国,上海。将近一个月内她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当时她才十三岁,身份是一个叫君涟漪的大小姐。君家当时是上海首屈一指的瓷业巨擘。她也算是运气好,能够让魂魄降临在个富家千金的身上。君家人待她极好,尤其是父亲君千炀,除了疼爱就是百依百顺,无微不至。渐渐地白沐卿也开始接受现实并且慢慢地放下了对陌生环境的戒备。
因为她知道,回去,已是不可能的事实了。她的灵魂和肉体被剥离了,然后,被抛进江水里。。。。。。
君千炀并不知道他真正的女儿君涟漪已经死了,当时白沐卿就是做了与刚才一样的梦,然后睁开双眼,事情就如此地铺展在她的眼前。不得不接受。不知道是不幸还是万幸,至少从来到民国以来她还算过得舒坦。来到这儿没过多久,君千炀就把她送到英国读书去了。而这,又要牵扯出另一件事情来了。
据说君涟漪身上有一个奇怪的胎记,在她六岁的时候,莫名地出现在了左背上。契机正好是君涟漪溺水后昏迷不醒的七年。这七年间,君涟漪左背上的那个突然出现的红点一天比一天大。并且随着年龄的增大,红点的颜色也渐渐地转变为青色,然后出现了扩张蔓延的迹象,直到有一天,君千炀惊恐地发现,自己女儿的身上,竟长出了一朵妖艳的莲花。而就在此时,白沐卿错入了君涟漪的人生,继续延续着她没能继续的人生。
是的,君涟漪醒了。睡了整整七年后,又奇迹般地苏醒了。只是,这一刻,她已不再是六年前的那个君涟漪了。取而代之的,就是这个叫白沐卿的女人。
但无论怎样,君家人是又惊又喜,高兴坏了。连忙找了仙姑来查看,而仙姑在看见白沐卿身上的那朵形似莲花的文身时,更是吓得直打哆嗦,连连说这是天兆,是不祥的象征,却又暗示着君临天下般的富贵命。这种现象百年难见,仙姑连忙给白沐卿算了一卦,说只要能平安渡过二十岁,一生也大致能够平凡。而这大上海的空气太混沌了,会折损她本就虚弱的元气。虽然在白沐卿听来是迷信,但是君千炀信了,君家上上下下的人都信了。于是,在白沐卿来到民国的第二个月,她就漂洋过海,来到了大不列颠帝国。陪同的还有两个和君涟漪青梅竹马的丫鬟,锦文,檀汐。而白沐卿,只能独自守着这个秘密与她们一起生活。这一过,就过了七年。期间,君千炀偶尔会过去看她,虽然不是真正的亲人,但是在这个陌生孤立无援的环境下,是他们给予了白沐卿亲情,让她拂去不安。渐渐的,时间的沉淀也几乎让她忘却了原先的那份孤寂和恐惧。虽然每天看着一张陌生的脸,可是她却慢慢地忘记了自己原来的长相,将自己当成了真正的君涟漪。
但是!原本平淡安逸的日子却被措手不及地打破了。就在几天前,白沐卿接到消息,君千炀死了!是的,如此措手不及地又打了她一巴掌。狠狠地再次将她抛到了一个深渊黑洞里去。这个消息,让白沐卿又再次回到了原先的惊恐无助。而在无尽的悲伤和难以置信的怀疑中,她毅然决定回来。但是她的回来,不是奔丧,而是要证实事情的真相和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可惜,祸不单行,回来的船还没进港,白沐卿却莫名其妙地被人从后面狠狠地推了一把,掉进了深邃的大海里。紧接着就一直沉一直往下沉。。。。。。
醒来后,就是现在这番景象。
锦文,檀汐,都不在。
她们分散了。
“小姐?”
“。。。。。。”白沐卿走马观灯地回顾了近几日发生的种种,捋了捋心情,放下接二连三的噩耗,将自己镇定下来。因为事已至此,她已经没有什么好害怕了。
“我到这儿多久了。”开口的第一句话,白沐卿的反应出乎了所以人的预料。
“。。。。。。”众人显然被她出奇的淡定惊吓到了,都是有点呆疑地望着白沐卿面无表情的苍白容颜,鸦雀无声。
她的坦然和淡定,给这公馆的所有人都眼前一亮,只有惊叹。
“三天。”就所有人感叹白沐卿的冷静时,一个冰冷带点磁性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打破了现场的僵硬。
那个西装笔挺的男人转过身来淡淡地看着白沐卿,一脸的桀骜不驯却波澜不惊。简单的来说,就是面无表情却又很狂气。
看来,他应该是这里的主人了,白沐卿暗暗作想。
刘左昂冷冷地用眼角瞥了瞥一脸死寂的白沐卿,从上衣的西装口袋里拿出了一封没有拆封过的信,抛向了她。信封就那样顺着白沐卿的视线,掉落在了盖在她身上的被褥上。
“就算是遗书吧。”刘左昂淡淡地解释着。
白沐卿迟疑着眼,尽管隐隐感到不祥的预兆却还是微颤着手将信打了开来。
是君千炀的笔迹!
君儿:
你若收到这封信的话,就说明你已经和刘左昂在公馆顺利碰面了。为父有太多话想对你说,但是我没有时间了。抱歉,抛下你一个人。
时间紧迫,你要谨记下面几件事:
一,不要让任何人看见你背上的文身;不要相信任何人;不要追究我的死因和君家的落败。二,你要离开上海;学会一个人生活;要每天笑,因为我最爱看见你笑的样子。三,我最后没能给你留下些什么,但是却尽我最大的努力给你留下了一笔无形的财富。这笔财富,你要用心去寻找。最后,我已和刘左昂答成协议,他会负责你的安全,言下之意他就是现在代替我来照顾你,是你的监护人。但是不要与他深交,这个男人太危险。如果你遇到困难的话,记住一个名字——于子霆。去找这个人,他会帮助你。最后的最后,千万记住,永远不要再踏入上海!
要知道,你是我的骄傲!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要面带微笑骄傲地活下去!
父
“。。。。。。”
快要决堤了!白沐卿紧紧地拽着这封信,泪水不由自主控制不住地从眼角滑落下来,毫无预兆。她以为她的眼泪已经流尽了,她这段时间来所做的忍耐坚强,全都被这封突如其来的遗书打破了。就像君千炀一样,说走就走,她连衣角都来不及紧抓。心就这样快要被炸掉了!悲伤从骨髓里渗出,仿佛要将她的血液抽离出全身一样,难受,痛,揪心般,无法平息。
“放心,这封信没有任何人看过,除了你自己。”
那个冰块男又发话了,他应该就是父亲信中提到的刘左昂吧!这个危险的男人!
白沐卿没有去看刘左昂,只是本能地将信揉成一团,耷拉着眼皮沉默着双手背到了身后。
“你看过信后应该大致也了解了是怎么回事,应该不用我解释当下的局面了吧。”
“我能单独和你谈谈吗。”白沐卿下了床走到正烧着旺火的壁炉边,将这封信投了进去,然后转身,极其冷淡地看着刘左昂。
她已经不需要了,所有的话都已经全记在了她的脑海里了,永远都,不会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