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云彩被风卷着推过来，将太阳严严实实地遮挡在身后，替大地带来了一刻的荫凉。
熙攘的人群聚在算不得宽敞的小巷当中，脸上满是好奇与喜悦,嘈杂的唢呐声更为这气氛增添了一丝火热。
穿着鲜红嫁衣的新郎盖着盖头，被人牵着缓缓地朝家门走去,手持木杖的新娘亦步亦趋地跟在一旁,小心地清理着路上有可能会绊到对方的东西。
“你们这儿成亲的时候,”站在人群当中看了好一会儿,林秋终于忍不住出声问道,“都是这样的吗？”
就算他知道在这乾元大陆上是女娶男嫁，但是亲眼见着自己熟识的人盖上红盖头，嫁给一个女人,他的心里还是有种说不上来的别扭。
何靖这个家伙,到底是怎么那么轻而易举地就接受这一切的？
看了一眼明显乐在其中的某个家伙,林秋的眼角抽了抽,只觉得自己的心情无比复杂。
听到林秋的问题，边上一个看着四十多岁的妇人转过头朝他笑了笑：“小公子是其他地方来的吧？”
哪怕听了那么多次，还是没法习惯“小公子”这个称呼,林秋顿了一下，才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嗯。”
“那不知道这习俗就不奇怪了，”说到这里，那人笑了一下,“这个，”她指了指新娘手里拿着的木杖，“叫做‘喜杖’，是只有周国——我是说，政帝陛下出生的那个周国。”
最开始的时候，那根木杖是由新郎的父母交给新娘的，意为这个人的一切都交付与她，今后若是他有任何做得不对的地方，对方直接动手便是。
新娘接过木杖之后，还要轻轻地在新郎的身上打上两下，表示接受对方成为自己的人。
这是千百年流传下来的风俗，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直到有一日，政帝外出时，见到了这一幕。
“‘为妻者，理当护自己的丈夫一世周全，此杖却加诸苦难于其身，何谓之‘喜杖’？’”板着一张脸说完，妇人立即又笑了起来，“说完之后，政帝陛下就弯下身，抓起一把石子，洒在了那对新人面前的道路上，说：‘来，用你手中的东西，为他扫平前路！’”
“现在啊，这里头就只包含着夫妻二人对未来恩爱的期许了。”妇人说着，面上流露出感慨的神色来，“就像政帝陛下说的那样，父母把自己的儿子交付出去，不是为了让人去受委屈的。”
妇人的话音刚落下，周围就有不少人凑过来，一起说起了这事，话语中的赞叹与景仰毫不掩饰。
林秋愣了愣，有点惊讶。他实在是没有想到，这样简单的一个仪式，其中竟有这样的渊源。
这大周的政帝，不愧为万人称颂，单这一行为，便能看出对方那宽广的胸襟来。大概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做到统一天下的事情来吧？
想到这提起来就不由地让人惊叹的功绩，林秋的心中生出了些许佩服来。
不过……他想问的，其实并不是这个来着。
抬手摸了摸鼻子，林秋默默地把话给吞回了肚子里。他自个儿也知道自己的那个问题，会得到什么样的答案。
见前边的两人还差几步就能到达门槛了，这些赶来参加婚礼的人也不继续挤在这儿了，一齐往院子里走去——那儿摆满了酒席，精致的菜肴看着就让人垂涎欲滴。
“原来你那么威风。”人群的最后，身材修长的男人压低了声音，凑在身旁女子的耳边说道。
“怎么，”伸手搂住男人的腰，厉南烛轻笑着扬了扬眉，“迷上我了？”
“如果我说是呢？”张口含住厉南烛的耳尖，放轻了力道咬了一下，顾临安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笑意。
厉南烛闻言弯了弯眸子，正要开口回答，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重重的咳嗽声。
动作略微一顿，厉南烛转过头去，就看到洛书白面上带着温和有礼的笑容看着自己，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处。
“这是辞姑娘没来，”和厉南烛一块儿往身后看去，顾临安弯起双眸，若有所思地说道，“——嫉妒了？”
洛书白：……
不，他只是单纯觉得这两人不应该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这种事情来而已。
听到顾临安的话，厉南烛的眼中浮现出恍然的神色来，他看了洛书白一眼，扯着唇角露出了一个带着些许安抚意味的笑容来：“你知道她不是不想来，只是她一来，肯定会被认出来的。”
那般的容貌，想不惹人注意都难。
洛书白：……
……所以说，这事和花辞树到底有什么关系？！
对于这对夫妇强行扭曲自己的意思的行为，洛书白表示很心累。
因着顾临安上回提出的那前无古人的举动，还有诸多细节亟待商讨，他近些日子与花辞树往来得频繁了些，某两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就成天拿这个说事，就好像他和花辞树之间，真的有什么一样。
他突然觉得，之前自己觉得，这两人有意撮合周若离与何靖，本就抱了些其他的目的的想法，纯粹是自己想太多。这两个家伙，绝对只是单纯地想看热闹吧？
稍显无奈地摇了摇头，洛书白放弃了争辩的念头，伸手朝前边指了指：“他们到屋里了。”
顺着洛书白示意的方向看过去，两人果然见到两位新人持着红绣球，一同迈入门槛的景象。
歇了继续打趣洛书白的心思，顾临安和厉南烛一同走进来了院子里。
除了前头此处特有的仪式之外，这乾元大陆成亲的流程，与天启大陆并没有太大的差别。顾临安和厉南烛只是作为观礼的寻常宾客，是以在院子里止了步，看着在傧相高唱“一拜天地”后，着两位新人同时跪地拜伏。
将垂落额前的发丝拂至耳后，厉南烛突然叹了口气：“这两个家伙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
她分明都拟好了赐婚的圣旨，结果还没来得及颁布，就收到了婚礼的请帖，还真是……心情复杂。
谁能想到，周若离和何靖竟然真的会选择在顾临安他们离开京城之前，就将婚礼给这么办了？
摒弃了所有繁琐的礼节，只十天就做好了完备的准备，便是厉南烛，都被这两人的举动给惊到了。
“是周小都统提出来的，”说起这个，顾临安也显得有些惊讶，显然是没有想到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人，行动起来会这么迅速，“或许是担心节外生枝？”
毕竟之前两人走得磕磕绊绊的，就是他们，都一度以为这一段感情，不会有结果了。
“大概吧，”看着夫妻对拜完之后，周若离一把拉住了本该被送入洞房的男人，直接掀了对方的盖头，带着一块儿走出来的举动，厉南烛唇边的笑容扩大了几分，“有时候看着循规蹈矩的人，也是会做出一些出人意料的事情来的。”
这样的事情，可不是寻常人能够做得出来的。
顾临安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确实，而且这种人在做出那些事的时候，决心往往更坚定。”
就比如面前不顾众人异样的目光，坚持要让何靖与自己一块儿招待客人的周若离，又比如当初非要迎娶一个与自己的身份不符的女子为妻的段老。
听顾临安说过段老的事情，厉南烛当然知道他这是在说谁。
接受了两位新人的敬酒之后，两人走到洛书白等人所在的桌子边坐了下来，厉南烛探头四处看了看，有些疑惑：“段老呢？”
这种喜事，段老该不会错过才是。
……虽然在他看来，这种婚礼，简直就是不伦不类。
“在那边，”听到厉南烛的话，林秋抬手往一边指了一下，“和卓九在一起。”
“……”朝着林秋示意的方向看过去，厉南烛果然看到了和卓九坐在一桌的段老，心下顿时生出了某些念头，“那两人……？”
“并非如此，”看出了厉南烛的想法，洛书白摇了摇头，面上浮现出些微的笑意来，“段大人说，他只是不想看到某两个人不知羞耻的举动。”
厉南烛：……
顾临安：……
说好的德高望重的老臣呢？什么时候被一起带坏了？
似是觉得面前两人脸上的神情很有意思，洛书白眼中的笑意加深，还故意拿起酒杯，朝两人扬了扬，生怕他们不知道段老话里说的人是谁一样。
厉南烛见状，无比同情地拍了拍顾临安的肩。
顾临安：……
作者有话要说：顾临安：周朝真是个可怕的地方，我的手下都学坏了tat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