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着绛红色舞裙的女子手持丝帕,在乐音中翩然起舞,纤长的四肢裸-露在外,在艳色的轻纱衬托下,有种近乎雪色的白皙。
丝丝缕缕的丝竹之音被夜风带着四散而去,更为这喧闹的夜,增添了几分悠然与幽思。
厉南烛稍显懒散地倚在窗旁,手中端着的酒杯一晃一晃的,那盈满的酒液却并未洒落半滴。
不得不说,这的确是个观舞的好地方,从敞着的窗子里望出去,视野极为开阔,没有任何遮挡的事物,那高台之上的情形一览无余。
侧头看了顾临安一眼,厉南烛扬了扬嘴角:“如何,在这里坐着,比去底下和人挤来挤去的,要好太多了吧?”反正她是不耐烦这种事的。
喜欢热闹是一回事,和一群人挤在一块儿,动不动就磕着碰着又是一回事——尤其这一次她的身边还跟了个人,要是一不小心,把人给弄丢了,她可哭都没地方哭去。
想到之前感受到的杀意,厉南烛的指尖略微动了动,眼中飞快地滑过一丝戾色。
那时候人太多,对方躲得又快,以至于她一下子都无法确定,当时的那道杀意,究竟是冲着她去的,还是冲着她身边的人去的。若是前者倒是还好,她寻个由头离开一段时间,把事情给解决了就是,若是后者,可就麻烦得多了。
但不管是哪一种,他们接下来的路程,都不会太平静。
轻轻地啧了下舌,厉南烛瞥了顾临安一眼,突然凑过去,把他手里的酒给喝了,一滴不剩。完了还不忘咂了咂舌,好似对方手中的酒,就是要比自个儿手上的好喝一样。
顾临安:……
貌似在他给出了些许回应之后,这人的行为举止,就越来越嚣张了?
转了转手中空了的酒杯,顾临安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开口回答了厉南烛刚才的问题:“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他唇边的笑容加深了几分,“要是换了其他人来这里,肯定早就没了观舞的心思了吧?你说是也不是?”说着,他还故意看了因为自己的话而面色泛红的海棠一眼,而后才笑盈盈地看向厉南烛,眼神中也带上了那么几分意味深长,“该不会你……”
“——不行?”
厉南烛:……
信不信她现在就让他亲身感受一下,她到底“行不行”?
看着一脸笑眯眯的表情,像是一点都不知道自己刚刚说了什么的家伙,厉南烛真有种当场把人给办了的冲动。
是今儿个场合的问题吗,怎么觉得这人和平日里,有些不太一样?
眯起眼将顾临安上下打量了一番,厉南烛总觉得眼前的人,今天一晚上,都在有意无意地勾引她。
“想要逮住肥兔子,”抬起酒杯掩住唇边的笑意,顾临安一双眸子微弯,“总不能坐在树底下傻等不是?”
既然已经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了,他当然不可能再如往常那样什么都不做。
待到手中的酒杯沾了唇,顾临安才想起杯中的酒方才被厉南烛给饮了。他的动作微微一顿,继而像是什么都没发现一样,若无其事地放下了杯子。
“哦?”视线在顾临安的双唇上停留了一阵子,厉南烛从喉间发出一个音节。
敢情她在这人眼里头,就是一只待逮的肥兔子?不过以对方受宠皇族的身份,生出这种想法,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毕竟通常来说,一个在边疆当副将的人,就算有着与那皇室同样的姓氏,也不会有太重的身份。
但是眼下的情况么……谁才是那只肥兔子,还真不好说呢。
嘴角不自觉地翘起,厉南烛看了顾临安一眼,却是没有多说什么。
原先她是不在意自己的身份是否暴露的,可这会儿,她突然就想把这件事瞒得更久一些了,等到对方以为能把她给拐回去了……嘿嘿。
想到顾临安那时候会露出的表情,厉南烛的唇角不由地又上扬了几分。
“兔子……可不是那么好逮的。”
要是一个不小心,让人给跑了可怎么办?
感受到厉南烛那笑容中蕴着的深意,顾临安的睫毛颤了颤,却是没有开口。
这人心里头打的什么主意,便是她不说,他也能猜到几分,可这世上的事情,却不可能总依着她的心意发展的不是?
弯了弯眸子,顾临安没有去看厉南烛,而是转过头,朝窗外看去。
哪怕厉南烛是下一任的储君,他也总有法子把人给弄过来。
看了看笑而不语的厉南烛,又看了看好似专注地看舞的顾临安,海棠眨了眨眼睛,面上的神色有点茫然。
为什么这两人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听得懂,可合起来之后,他就全都听不懂了?
琢磨了好半天都没能琢磨出个所以然来,海棠索性也就不为难自己了,乖乖地闭紧嘴,替顾临安将那已经空了的酒杯给满上。
反正刚才厉南烛也说了,他只要负责斟酒就好,其他的……反正他也插不上话。
注意到海棠的动作,顾临安朝他笑了笑,又收回视线,看向那空地上的高台。看了一会儿,他突然开口说道:“我本以为这起舞之人,该是男子。”
既然这方地界的男子,与天启大陆上的女子地位同等,那么在御朝该由女子来做的事情,在这里,自然该落在男子身上。
“所以才说这是其他地方都见不着的舞啊。”低头啜了一口杯中的酒,厉南烛笑着回答。
虽说这乾元大陆上,并非只有云城的女子能舞,但其他地方的那些,与其说是“舞”,倒不如说是“武”更为贴切。如这般轻盈柔软的舞姿,甚少出现在女人的身上。
“不过,我倒是忘了,”说到这里,厉南烛停顿了一下,忽地轻笑一声,“这种女人跳的舞,你应该见得多了。”
毕竟天启大陆上的许多规则,与这乾元大陆正好相反。
“不一样,”顾临安闻言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地摇了摇头,“虽说同为女人,但两者相差甚远。”
先不说乾元大陆的女子服饰,绝不可能如这般露出大片的肌肤,便是那同样轻柔的舞姿,也有着极大的不同。
天启大陆上女子的舞,终究都是跳给男人看的,举手投足之间,总是带着若有似无的撩拨,是以正经女子,少有对舞女有好感的。但眼前的这一支舞却不同,分明这些女人身上的穿着,放在御朝能让人大声斥责其“不知羞耻”,可那一举一动间,却并不会让人想入非非,反倒能够从中感受到对方想要以此传递的对先祖与神灵的尊崇与敬重。
“这说到底,还是祭祀之舞。”不可能如那些用来讨人欢心的舞一样,撩拨人的心弦。
而也正因如此,这支舞,绝不会让男人来跳。
想到了什么,厉南烛倏地笑了起来:“说真的,我还真想看一看,你们那儿的男人都是怎么跳舞的。”
不知道是不是也如她们乾元大陆上的女人一样,一举一动之间,都带着难以言喻的力量与爆发力?
“我们那里的男人,不跳舞。”反正他是没见过哪个御朝的男人跳舞的,不管是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倒是北方的一些部族,似乎有男人跳舞的习俗。”
“部族?”对于这个自己从未听过的名词,厉南烛顿时来了兴趣,“那是什么?”
“嗯……应该可以算是一些边境的小国家,”思索了片刻,顾临安这般回答,“但是这些国家里面,没有朝廷的存在,也没有君王……”
尽管乾元大陆上并没有这样奇特的“国家”,但厉南烛对于新事物的接受能力向来十分强大,时不时地酌一杯酒,听得津津有味的,反倒是一旁的海棠,听得一愣一愣的,眼中满是不可思议之色,连酒都好几次倒到杯子外边去了。
“那个……”犹豫了好半晌,海棠终于还是没能忍住,红着一张脸开口问道,“顾公子你……是那传说里的御朝的人吗?”
顾临安:……
他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御朝都成了传说了?
然而考虑到两处地方的差别,便也觉得这并非难以理解的事情了。要是换了在御朝,说不定成为“传说”的,就是周朝了。
“我是,”点了点头,顾临安表现得十分亲和,“怎么了?”
“那,那,在那御朝里,”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海棠的脸不由地变得更红了,“男人真的能当官吗?我是说——真的那种朝廷命官?”而不是什么掌管后宫的男官?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