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南烛看了她一眼,不知是否猜到了对方的心思,只是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没头没尾地冒出了一句:“别忘了带上周若离。”
柳含烟:……
她家圣上啊,还真就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不过,确实挺有意思的不是?反正也只是举手之劳,何乐而不为?
要是那两人真成了,这其中,也有她的一份功劳。
看着柳含烟的身影缓缓地消失在视线当中,厉南烛唇边的笑容一点点地淡了下来。她看着空无一人的院子愣怔了半晌,才忽地轻笑一声,伸手拿起桌上的茶杯,给自己沏了一杯茶,看着那碧色的茶叶在沸水中翻滚,从中蒸腾而起的白色气体慢悠悠地往上飘去。
管理一个城市需要做的事情有多繁琐,厉南烛当然清楚。事实上,她不止一次动了为这地方找个城主,来负责这些事务的念头,毕竟柳含烟的性子她是最清楚不过的,这些事情放到她的手里,时日短了倒还好,但时间一久,那个家伙肯定会就开始不耐起来,寻着法子偷懒。虽不至于出什么大乱子,可总归会有疏漏。
然而,大周初立,最是用人之际,那偌大的天下,哪个地儿都急需人才,否则柳含烟手底下的人,也不会都一一被抽调到其他地方去了,就留给她一个用以守城的军队。
可偏偏在这样缺人的时候,每隔上一段时间,厉南烛都会收到一份辞呈。
上头的理由多种多样,所透露的,无非都是一个意思——天下安定了,我们也可以功成身退了,求陛下留我们一条生路。
心情倏地烦躁起来,厉南烛将面前的茶杯盖上,推到一旁,抬头看向院中的桃花。
哪怕是沙漠边上,烈日炙烤下,没有丝毫春日的温润的地方,这娇俏的花朵,也依旧开得如斯旺盛,带着些许不识世事的烂漫。
看着看着,厉南烛就忍不住笑了出来,却又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笑些什么。
许多年以前,她也曾想过,那尚未抵达的未来,会是什么模样。她能够完成那数百年来,都没有人成功的事情吗?到时候,天下会是何种风貌?她又会是什么模样?
她也曾畅想过,若是她真成了那万古一帝,该如何犒赏在风雨中同她走了一路的人,也放出过与人共拥天下的豪言,可是到头来,这所有的一切,不过是空言。
那些过去同席而食,抵足而眠,出生入死的人,如今望向她的目光中,除了敬畏之外,还多了些许无法隐藏的恐惧。
大业成,功臣薨,本就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不是吗?
没有人会相信一个皇帝,会留下当初同她一起共成大业的人。如柳含烟这般,毫不犹疑地留下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或许……这就是为何,她要在这种时候,跑到柳含烟这里来的原因吧。
她总归也只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见着那些视作亲友的人离去,不可能做到无动于衷。
而更令厉南烛感到不安的是,就连她自己都无法肯定,若是那些人不在这个时候离开,今后她会不会因为一些别的缘由,将她们贬谪远迁。
治国到底不比行军,朝堂之上,存在一个足以影响帝王决定的人,并不是一件好事。
说不定,现在这样,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吧?
厉南烛苦笑一声,不知道等到她回到京城,曾经的那些人,还能剩下多少?
仰头将杯中还有些烫的茶水饮下,厉南烛的一张脸顿时皱了起来。
果然不管喝多少次,她还是没法品味出这玩意儿的美好来。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将心中憋着的烦闷也一块儿吐了出来,厉南烛有点遗憾这洛城没有青楼了。女人心情不好的时候,最好的消遣的法子,就是去那地方走上一遭。往那温柔乡中一躺,再多的烦忧,也都没影了。
厉南烛是女人,当然也不会例外。
……虽然她到现在都还没有真正碰过一个男人。
想到这里,厉南烛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虽然说她一直坚定地认为自己既然一辈子都只要一个人,有些事就绝对不能沾,但想想和自己同年纪的,孩子都一箩筐了,她却连个男人的滋味儿都没尝过……也怪不得京城那些家伙,总催着她成婚了。
“我这不是没找到看对眼的吗,什么叫身子有隐疾……”想起某些关于自己久不纳夫的流言,厉南烛忍不住低声咕哝了一句。
尽管每天被变着法子送到她面前的男人不少,便是真正的倾城绝色,她也不是没有见过,可那些给厉南烛的感觉,却总是少了那么一点什么,让她无法生出与他们共度一生的念头。
脑中蓦地浮现出顾临安的模样来,那双含水的眸子微微弯起,透着说不尽的惑人。
这个世上也许真的有所谓的缘分吧,才会让她在看到对方的第一眼,就怎么都移不开视线。分明吸引她的,是对方持剑肃立的模样,但在发现对方其实是另一个性子,却也不削减那份喜爱分毫。
“不过……”想到了什么,厉南烛不由低低地笑了起来,“他装得还真像那么回事。”就连她,当时都险些被骗过去,只把对方当做一个寻常的侍卫。
真要说起来,还是那洛书白一些无意识的举动,出卖了对方呢。
不知怎么的,厉南烛的心情突然就好了起来。她歪着头想了想,起身朝顾临安的屋子走去。
这会儿对方也该安排好自己那边的事情了,正好和她一起出去散散心,还能带对方见识一下这乾元大陆的风土人情,免得出了洛城,因为不明情况而闹出笑话来。
深深地为自己替对方着想的贴心感动了,厉南烛一脸灿烂笑容地敲开了顾临安的门:“哟,顾公子,我们一起出去喝一杯?”
顾临安:……
他能把手里的书糊对方脸上去吗?
盯着面前那张怎么看怎么有点蠢的脸看了好半晌,顾临安扯开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好啊。”他说,“你出钱。”
厉南烛:……
虽然她本来就是这个打算,可怎么这话从对方嘴里说出来之后,她就莫名有种这么干自己吃亏了的感觉?
然后,厉南烛就见识了什么叫做一掷千金。
看着顾临安笑眯眯地说了一句“今天所有来这儿的人的饭钱,都我包了”之后上了楼,厉南烛就觉得有点胃疼。
她这算是……被坑了吧?
默默地从兜里掏出一袋银子递给掌柜的,厉南烛冲着她点了点头,算是应了刚才顾临安的话。
这洛城是个小地方,不比京城,去酒楼随便点几个菜,就得好几百两银子,就是请全城的人吃上一天,对于厉南烛来说,也算不得多少花销。
再怎么说,这里人少不是?
顾临安尽管时不时地会挖个坑让人往里头跳,但与厉南烛有些相似的是,对方的举动,也都把握在一个“度”里头,不会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
从某些方面来看,厉南烛还觉得,对方和自己挺像的。
“想吃什么,随便点就是。”在顾临安的对面坐了下来,厉南烛抬手指了指那挂在墙上的菜牌,笑着说道。
柳含烟府上的厨子也是曾经军营里伙夫,做出来的东西虽然味道不算差,但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厉南烛经历过那些,总觉得能从中吃出行军的苦味来,她可不想让一看就知道没过过什么苦日子的顾临安成天吃那个。
再说了,要是在将军府里头吃饭,肯定是避不开其他人的,哪能像现在这样,一桌就两个人?
想到顾临安应了她的邀约后,谁都没带,就和她一块儿出来了,厉南烛脸上的笑容不由地愈盛。
这是不是说明,其实对方对她,也是有那么点意思的?
正在看菜牌的顾临安察觉到厉南烛的视线,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慢悠悠地开口了:“柳将军说有事需要帮忙,把林秋喊走了。”
厉南烛:?
“何靖被派去和周若离一起去寻找洛大人的线索了。”顾临安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
厉南烛:……
“那段老呢?”总不能是被卓九给拖走成亲了吧?厉南烛垂死挣扎。
顾临安没有回答,只是转过头来,笑着看着她,没一会儿就让厉南烛败下阵来了。
“……好吧,”厉南烛稍显委屈地扁了扁嘴,“我知道了。”
那位可怜的老人,这时候估摸着还在自己的屋里,努力地捡自己那碎了一地的三观呢。从之前的反应,就能够看出来对方的大致性格了。
所以,顾临安会单独和她一起出来,并不是因为不想带人,而是因为无人可带?
看了面前的人一眼,厉南烛掩下眼中的笑意。
要是对方真的不想与她独处,方法有的是,这样千方百计地找借口,反倒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不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查资料的时候发现,历史上真有女尊国出现过,虽然只是个少数民族的国家,但就是实打实的女性政权,有兴趣的可以自己百度下“东女国”==
下个月开始双更,最后几天……让我在死前浪最后一波_(:3ゝ∠)_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