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蓝生可怔得说不出话了
霜儿不也将所经历靡遗巨细的都告诉银霓了?
“黑色拂尘怎么了?”
无双娇笑着追问,蓝生一五一十的说了,自认是唐突佳人的莽夫。
无双笑了,却是那种蔼然的笑,眼神带着些许苍郁与同情,她的笑不是嘲讽,而是那种足可抚平蓝生尴尬的笑。
银霓也笑了,虽然极淡,但蓝生知道,银霓的笑是种喜悦,是对无双默默的称许。
蓝生永远记得在具茨山那一幕,蓝生以内力凿井,结果井喷,喷了他一身污泥,轩辕派众笑的人仰马翻,当时几乎只有银霓心疼他,只有银霓没笑。
蓝生知道银霓一直在默默观察无双,她不会问是否是霜儿授意,但银霓既愿意认无双这个姊姊,足以证明无双已通过她的考验。
蓝生恍然而悟,银霓抛出这问题,不是想看蓝生尴尬,而是想看无双的反应。
这便是高手过招,不留痕迹!
无双与银霓不久抛下了蓝生,谈起各自读书心得,从易经到老庄到资治通鉴,她俩似对此巨着都情有独钟,津津乐道。
银霓问“都说,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难道皇上不知厂、卫危害甚大,连你太祖都知,为何之后几任皇上仍重用彼等,任其陷害忠良?”
无双道“东厂也非一无是处,不也助父皇清除了纪纲?可皇上不信任彼等要信任谁呢?父皇不也信任无双与生哥?”
“父皇设东厂有他不得已的苦衷,正如与鬼谷订约…,无双试过,却无能为力改变。读史书,读到汉朝京房劝说元帝那一段,便百感交集。”
“京房辩才无碍,又是忠良之臣,引经据典,连齐桓公与秦二世曾讥笑过周幽王、厉王用人不当,导致国家危难,而两人却重用竖刁与赵高,以致重蹈覆辙的事都点出了…汉元帝也知道他说的是至理,可终其一朝,却不能免去奸臣石显之位,甚至眼睁睁地看着石显陷害京房。”
“无双也曾将这段历史说与父皇听,可父王听后只是摇头一笑。从那一笑,无双知道了,历史是镜子,但也只是面镜子。”
无双的话蓝生不甚了解,但银霓却懂,无双说的含蓄,是不欲言父之过。
“智者以史为鉴,可天纵英才却每每以己为鉴!”
换了新茶,才斟上,不速之客来了,朱婷与朱玉两人哼着小曲,一左一右,大哥哥长、大哥哥短地紧凑着蓝生。
蓝生轻轻将两人拨开,给了个不太慑人的怒目。
他知道今晚这两人是来闹无双的。
“你俩来做甚?”蓝生问
“大哥哥,听说这屋里藏了个天下第一的美女,我俩赶来瞅瞅。”朱婷媚笑着
可她俩不瞧无双,眼光全落在银霓脸上。
朱婷一本正经道“银霓眼如秋水,口若莺珠,举止优雅,一笑倾国,果然是天下第一美女。朱玉,姊姊我可是天下第二,你将就点排第三。”看来两姊妹是想挑拨无双与银霓,且对无双视若无睹,连第三都排不上。
“我为何排第三?”朱玉不服。
朱婷道“我们姐妹仨的美貌是来至赤潭嬷嬷所赐,老大赐的多,之后越来越少,到你已所剩无几,那也没办法。”
朱玉道“我俩是双胞胎,只不过出娘胎时你赖皮,踢了我一脚,才当了姊姊。”
朱玉的话让蓝生心头一惊,他记得霜儿曾说,她族人打从娘胎里就有记忆,难道是真的?
朱婷得意笑道“都那么久了你还记仇啊,你要知道,这姊姊可不好当,要不是我人前人后一个劲儿的帮你说好话,你现在还在家对树发呆呢。”
蓝生暗笑,天知道朱婷都帮朱玉说了些什么好话!
银霓听不下去了,嗔道“你俩眼泛桃花,口无遮拦,举止不端,嘻皮笑脸,还妄称美女?”
朱婷道“我的好姊姊,都是一母所生,相煎何太急?如何忍心这般凌迟妹妹的美丽?”
银霓道“怕受凌迟之苦的,便莫妄称美女,还好意思自封天下第二呢!”
朱婷索然,耸肩道“那天下第二,便封给这位长公主殿下吧。”
朱婷决心继续挑拨,两人有默契地凑上无双,左右夹攻。
“大哥哥,你说这天第一的美女该封给谁呢?”朱婷问
蓝生才不傻,板着脸,瞅着她不说。
朱玉道“大哥哥,你看,长公主会不会忌妒姊姊?”
蓝生肃目道“无双姊姊心胸坦荡,你俩风言风语的想挑拨,她才不会放在心上。”
岂知朱婷坏笑道“大哥哥你可看走眼了,长公主和我们一样,心坦荡,胸却不坦荡。”
蓝生脸红耳热,没想一不小心便中了她的套,也没想她什么都敢说。
银霓狠狠地瞪着两人,却也拿她俩没辄。
见无双也有些腼腆不自在,朱婷朱玉乐在心里,乘胜追击。
“长公主殿下”朱玉道“我姊姊封你第二,你可心服?”
无双道“你俩不必叫我长公主,称姊姊就行了。”
“为何叫姊姊?”朱婷不服
“因为我们都姓朱,我年纪又比你俩大,当然要叫姊姊啊。”
“不对”朱玉道“我们一胎两人,加起来比你大。”
无双笑道“你俩是一双,姊姊是无双,所谓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天地要先于万物,始祖更大于母亲。”
无双三两下就把两人弄晕了,继而顾笑道“早听说你俩鬼灵精怪,天资颖慧且辩才无碍,无双姊姊我问你们一个问题,看谁答得好。”
“问啊”朱婷朱玉有点迫不及待。
“你们说白马是不是马呢?”无双眸光瞥过银霓,狡诘一笑
“是”
“非也”
“无双姊姊,你先说绿马是不是马?”朱婷记得上次银霓的反问答法。
“那要先捉只绿马让我瞅瞅…”无双笑答
“如果楼下,我是说山下那卖菜的,说他见过绿马,你信吗?”
无双没急着答,眼神故意缓缓瞥过朱玉,朱玉忍不住抢道“不信,我也要亲眼所见才信。”
朱婷朱玉你一言我一语,撇下无双,辩得天昏地暗、不可开交,虽吵闹,可无双与银霓终于可以继续谈资治通鉴了。
蓝生一切都看在眼里,他终于知道上次和朱婷在池塘边争辩白马非马时,银霓那一笑,那句“天都黑了,两小儿还在辩日?”的意涵。
可不,无双与银霓谈易经,谈通鉴,甚至谈人生,至于白马是不是马的问题,就留给朱婷朱玉这俩来找事的。
无双抽空向蓝生嫣然一笑,她的笑真美!
蓝生开始读书了,为了无双那一笑,发奋地读书。
他正是夫子所谓《困而知之》的类型,因为他终于知道,不读书眼界难开,只会陷于《白马是不是马》的问题,与人争得面红耳赤。而读书,可以像银霓与无双一样,让自己变得有智慧。
银霓喃喃念道“隰有苌楚,猗傩其枝,夭之沃沃,乐子之无知。”
“哥哥不想当只快乐的鱼么?”
蓝生不想,他不枉求拈花禅笑,也不奢求如银霓般能一念智而般若生,他只想深究无双的笑。
银霓帮他挑选出一些经典必读的书籍,读之前先将内容大致简述一遍,艰涩隐讳的字意,也预作解说,因此读起书来便事半功倍,不重要的地方甚至可依他的脾性,不求甚解、大而化之,如此读书的乐趣便大大提升。
银霓道“为学大益,在自求变化气质。不过哥哥先要背一首诗,“摽有梅”,这样哥哥才知道那天在上虞,众人因何而笑。”
“哥哥发奋读书是为了无双么?”银霓又问
“不单是为了她,而是为了她那耐人寻味的笑。”蓝生幽幽道“妹妹、无双、还有我诗妹都爱读书,你们读一本书只须半刻,我却要三天,但如果不读,差距便会越来愈大。”
当初蓝生与诗妹一起读书,就因资质比诗妹差太多,字又写得难看,才失去兴趣。
“君若清路尘,妾若浊水泥。浮沉各异势,会合何时谐?”记得诗妹当时读七哀诗后曾有所叹,凤姊也不是说,自己缺少了才气,这种遗憾难道诗妹与无双没有?
银霓读书是为了伴蓝生行走江湖,是为了长智慧,无双读书本意在元元,而蓝生呢?
或正如古人所说,为求变化气质吧!
除了那耐人寻味的一笑,蓝生眼中露着兴奋之情,若有所思道“况且,他日与我诗妹团聚,她知道我读了这么多书,一定会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