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第三任皇帝朱棣于前年(永乐19年)迁都北京(顺天府),可应天府(南京)的原宫殿仍在,不但是紫禁城,六部、督察院、国子监也一应俱全。
皇太子、皇太孙及重臣们都随皇帝去了北京,可他最宠爱的无双公主却没有去,陪伴她的除了些宫女太监,还有兰香公主。
兰香公主是朱棣的义女,比无双公主大两岁,她虽也贵为公主可并非朱棣所生,也可以说是宫里唯一不姓朱的公主。
都说无双公主之所以没去北京,就是为了兰香公主,因为她的身子太弱,不可能长途颠簸到北京,况且她还有心疾,也受不了北方的寒冬。
朱元璋于胡惟庸案后,设立了类似始创于汉武帝的昭狱的锦衣卫,晚年因其祸害甚巨,大大削减其权力。
永乐皇帝朱棣靖难夺权后,为彻底清除建文帝余党和《体察民情》,一方面恢复和加强锦衣卫,一方面于永乐十八年设立东缉事厂(简称东厂),由宦官提督担任。东厂权力更在锦衣卫之上,尤其只对皇帝负责,单凭一纸驾帖便可随意监督、缉拿甚至审判臣民。
北京有的南京都有,锦衣卫与东厂也不例外。北京以锦衣卫指挥史为首,三品官,而南京则以锦衣卫指挥佥事最大,官拜四品。
皇都北迁后,南京成了留都,名义上由应天府巡抚掌管,但实际的权力却掌握在皇二子汉王朱高煦与东厂的提督史兖手中。
朱高煦身长近七尺,孔武有力,可却生性残暴,放荡无度屡犯“不睦“、”不道”等十恶之罪。
但若不是他于靖难之役屡建奇功,朱棣实难转败为胜。
因此朱棣对这儿子又惜又恶,永乐十三年便将他调往青州,谁知他竟敢一再推托抗旨,留在应天府拒不前往。
如今朱棣北迁,朱高煦又与史兖向有旧交,因此他俨然成了南京的皇帝,嚣张跋扈更甚昔日。
南京紫禁城,后花园旁的一间书房里,两名女子边赏着窗外的秋花艳草,边下着围棋。
棋盘上有黑白两条长龙纵横全局,边边角角还有数条小龙盘踞,它们都有一个共通点,就是全都没有两个眼。
棋局杀得难分难解,直看得立于一旁的宫女《若琦》眼花头晕。
下步棋该持白子的无双公主,可她手中的白子小半个时辰仍迟迟没有落下。
再细思了片刻,正当她抬头欲认输时,突见兰香公主蹙颦捧着心窝,惊问
“姊姊又心疼么?”
兰香公主锁眉,轻回了声「嗯」。
无双公主忧愧道“都是无双不好,早该认负的。”
兰香公主强颜笑道“哪能怨妹妹?是姊姊要走成这复杂的局面的。”
无双公主道“原来简单的走法姊姊可赢三子,这般厮杀之后,姊姊却只赢了一子。”
“如此复杂的棋局,胜负只在一子间么?”宫女若琦惊问
“差了一个劫。”无双公主道
“这么多龙,难道都活了?”若琦问
兰香公主道“万物相倚相生,相离相灭,彼生我生,彼灭我灭,这盘棋也如此。”
“相倚相生,相离相灭!”无双公主琢磨了一会,喜道“姊姊的境界果然已达入神之境,若非体力不继,姊姊的棋力当是天下第一。”
下围棋是极需体力的,身体羸弱定难长久集中精神,便易一着棋差满盘皆输。
见兰香公主沉默不语,无双公主续道“不只是棋,姊姊的美貌也是天下第一。”
若琦道“依我瞧,两位公主不分轩轾,都是天下第一。”
收完棋,遣退了若琦,无双公主愁眉问“姊姊,你说他会来么?”
兰香公主“妹妹,我始终觉得你这步棋走得过险,赌上了自己,可江湖中事岂能如棋盘,尽于算计之中?”
无双公主道“不走这步棋,依父王之命,嫁个权贵公子,命运将如一滩死水,毫无激情,不过生老病死罢了。走了,或是巴山夜雨涨秋池,可雨过天青后,一江春水准许养活了千江月。”
“妹妹,你的命运绝不只是生老病死,举国男子无不仰慕于你,父王也恩允你精挑细选,为何非嫁他不可?”
“姊姊,这是我的命运,姊姊也不是始终不愿嫁?”
兰香公主道“那是不一样的,姊姊是因身子太弱,如朝露般去日苦多,为免他日悲欢离合之苦,看破了红尘。可妹妹如初放的春花般美好,定能有长远幸福的。”
无双公主道“朝露也好,春花也罢,与天、地、日月星辰相比,都不过是昙花一现;若不能寻得一个值得厮守一生的人,生命与蜉蚁又有何异?”
兰香公主道“妹妹怎能确定他就是那个能厮守一生的人?”
无双公主道“我知道,那是我的命运,不如明日我去城隍庙许个愿,这间庙一向灵。”
蓝生醒来的时候,但觉庙里寂静的紧,这不太寻常,一般寺庙一早便当有人来祭拜…
探眼窗外,忽见日头,心头一惊,许是辰时过了,他从不曾这么晚起。
酒醒了,但觉腹中饥饿,正要出门,突听得隔壁殿上有女子许愿声。
倾耳听,这女子许的愿竟是:父皇凯旋归来,太子尊体无恙,天下久享太平,百姓安其居乐其业…而自己则希望,比武招亲时能结上注定的良缘。
『谁会许这样的愿?』蓝生又惊又愕『比武招亲,那不就是无双公主么?』
昨日全城都在谈论无双公主比武招亲的事,谁知这公主竟在咫尺!一个念头驱使着蓝生,走近布幔,轻轻掀起…
“啊!”尽管蓝生很克制,即便他心中猜出了几分,可见到殿中的女子,他仍禁不住失声惊呼。
听到惊呼声,无双公主更是心惊,这庙里当是清过场,不该有人,何况还是个一脸血渍,衣衫褴褛的少年。
蓝生惊的是,眼前这女子竟是…不知该说是双成仙子还是姊姊,此情此景不由得不教他想起当初在通州城隍庙,初见姊姊的那一幕…两景致竟何其相似!
蓝生懂了,他早便了然于心。六十年前诗妹不该出现的,他本便该与莲香公主续前缘的…就如千年前诗妹不该出现一样。
如今诗妹不在世间了,而双成与他大战共工后不告而别,今朝相见于此,这一切不都是命运的安排?
无双公主乍见蓝生时,难免惊愕,可当她定神细瞧,总觉得眼前这男子分外眼熟,不知在哪见过?她记性一向好,极少有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你是谁?”无双公主很快便恢复镇定,想弄清蓝生的来历。
可蓝生却不欲回答,他知道命运是怎回事,他知道自己亏欠了双成仙子,可他心中却只有诗妹,一千年前他宁死也不负双成,时过境迁,如今他也不会辜负诗妹。
蓝生没等无双公主再开口,转身便没入置物室,翻出窗,朝大街走去。他心痛如绞,意乱如麻,除了思念诗妹,更觉今生又要再一次辜负仙子。
为什么?
为什么!
他昨日醒来时才知道元朝已灭亡,五十年过去了,开国皇帝死了,继任皇帝逃了,现在是明朝第三任永乐皇帝。
此时更惊知,街头巷尾谈论的天下第一美女,擂台招驸马的公主,竟是她!
蓝生脑海闪过当年武当擂台比武的往事,他与诗妹去看擂台,岂知竟鬼使神差般地夺了魁、成了擂主…,他狠下决心,这次得离得擂台远远地。
『我绝不向命运低头,』他一再提醒自己,『此生,我只要我诗妹。』
可双成仙子无奈的神情又不时浮现在脑海,尤其是身陷火海中,姊姊那双绝望不解的眼神…
为什么?
为什么!
走到街口,一片茫然,不知要往何处,续往前行,经过之前的那间客栈,一头栽进去,想举杯浇愁。
坐下一摸,兜里空无一物,幸好贴心私囊还在,里面藏了些碎银,这时才想起昨日的酒钱竟还没付。
掌柜的认出他,忙挤眼要他走,蓝生往墙角一瞧,原来昨日那四名轩辕派的又来了。
蓝生知道他四人不是路过,必是来看比武招亲,住进了这家客栈。
蓝生本想走,却更欲求一醉。
掌柜无奈拿了壶酒给他,还好心地打了盆水让他洗脸。
接连三杯酒下肚,虽然李采顺等人老瞅着他,可蓝生装作没瞧见,一时相安无事。
一壶酒喝完,蓝生正欲叫小二打酒,却听方采烈兴奋道“师妹,你瞧窗外榆树上有只蓝色的鸟。”
齐采瑶蹙眉道“不过是只蓝色的鸟,有何稀奇?”
轩辕派位于具茨山的深蔼中,地远人稀,因而蓝色的鸟并不少见,可方采烈的这声“师妹”却又惊挑了篮生。
蓝生回头,又将齐采瑶看了个仔细,怎比昨日又相似几分?
这齐采瑶生得确实有几分像诗妹,不只是脸蛋,略瘦且均匀的身段,更增添了几分韵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