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生与诗妹携着宝儿,离开了云龙山,先同至卢员外府探视心儿,便与一路相送的顽石、浣砂、徐芳、秦飞等人告别,沿着官道往北行。
昨晚,顽石特别叮咛,最近得知南方众高手不知为何事纷纷北上,除了欧阳世家,更有一向令江湖人士退避三舍的四川唐门。
顽石道“唐门用毒出神入化,能杀人于无形,倘狭路相逢,能避则避…”
诗妹当然知道顽石之意,她与蓝生倒未必担心,可有宝儿同行就不得不避着点。
一路上人心浮躁思动、扰嚷不安,直到进入豫以北,军政完全掌握在蒙古手中,才觉得太平些。
三人遇到几次盗匪和蛮横的蒙古兵,一切能避则避、能忍则忍,换得几里路的安宁,只动了两次手,一次竟还是因为几个乞丐结伙抢劫之事。
这日已过酉时,到了宋襄公的故都商丘,找了间还算满意的客栈住下。
第二日清晨,诗妹决定再度施展易容术,将自己与蓝生乔装成当初入滁州城的模样,一少年一樵夫,至于宝儿,就扮成一脸尘垢的男童。
自圣地之后,诗妹潜在的灵力全被唤醒,施展易容术已达到随心所欲的境界,甚至较之当年的花百容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诗妹笑道“宝儿,从现在起,你又可以用手背抹鼻涕了。”
但见宝儿忍俊不遏,才短短不到半年,从沦落街头三餐不济的弃儿,到如今成了备受宠遇的骄子,这其间变化之大,恍如隔世。
尤其自她练功起,体质已大幅改善,早已无涕可流,师妹赠的五条手绢只用了一条,其余四条被她珍藏起来,只在夜阑人静,思念师父时,才拿出品味。
易容完毕,诗妹瞅着宝儿,像欣赏杰作,满意地笑着。
“现在有个麻烦,”诗妹问宝儿道“我三人易了容,店家必不认得,要如何离去?”
宝儿想了会,道“不如师父与师叔先走一步,待宝儿去找店家,就说三人有要事已离去,遣宝儿来结账,收了银子,店家当不细究。”
诗妹笑道“看来宝儿是要师父与师叔作贼啰?”
虽有更好的方式,可就依了宝儿,蓝生与诗妹早玩兴大起,从窗口飞跃而出,双双落在一棵大树上。宝儿则将银子交予店家,店家见房间里没少东西,满脸狐疑地收下银子,宝儿便抹了抹鼻头,大摇大摆地步出客栈。
买了匹瘦马,一只毛驴,备足干粮,三人继续北行。
虽然诗妹没说,可蓝生心知,诗妹这次易容装作平常百姓,多半是为了避开唐门。
傍晚,已来到开封,先在北宋故宫前的御街上寻了间《书街客栈》,刚好还剩两间客房,安顿好,三人兴高采烈地逛起街来。
走进号称三百年老店的包子店,店家似嫌三人寒碜,要求先会账。
听邻座两妇人说道,才知,近几年来乞丐结伙行抢,吃白食、撒泼耍无赖的甚多,一般店家、摊贩不得已,只好采取先付账的方式。
包子吃完正准备离去,诗妹见蓝生始终目不转睛地瞅着一个又高又瘦的男子,问起原由,蓝生道“真是冤家路窄,没想到竟在此遇到他。”
这男子竟是儿时常欺侮、殴打他的冯七。
诗妹当然听蓝生说过冯七与马虎的事,只是儿时仇人如今竟相遇在千里外,不免有些错愕。
冯七是来买外卖的,提了个竹篓装了三笼包子,一碗汤,临走,瞥了蓝生一眼,显然没认出他来。
诗妹道“看来他已不当乞丐了,不但穿着得体,店家对他甚是有礼。”
三人尾随而出,轻易便跟到他落脚处,竟是宋朝的《天波杨府》,蓝生灵机一动,要宝儿前去乞讨。
宝儿毫不考虑,一溜烟便赶到他身前,挡在门口。
“这位大爷,行行好,赏个铜板罢。”宝儿装作乞丐,一副逼真。
宝儿突然冒出让冯七乍惊,瞅了半晌,疑道“你是乞丐帮的?”
宝儿哪知什么乞丐帮,摇头道“我只是肚子饿,几天没吃饭了,家中还有老母…”
谁知冯七二话不说,掏出一吊铜板,环顾左右,道“快收好铜板,离开此地,若叫那些乞丐帮的瞧见,不但钱要被抢走,说不得还会被毒打一顿。”
宝儿连声道谢,收下了铜板,转身离去。
回到两人藏身的巷里,宝儿将钱交予诗妹,诗妹瞧了瞧铜板,问蓝生道“师弟是否认错人?害我宝儿白当了乞儿。”
蓝生恨恨道“他与那马虎就算化成灰我也认得。”
诗妹摇头揶揄道“你有这本领,我和霜儿可都要拜你为师了。”
蓝生知自己出言太过,收起苦脸陪笑道“哪有师姊拜师弟为师的?”
三人边逛街,边思索,诗妹道“这乞丐帮也太跋扈嚣张,从到北方起便遇见不少霸凌街头,欺侮善良百姓人的例子…,不过看来那冯七像是已脱离了乞丐帮,不如我三人再待上几天,以窥其静。”
诗妹的决定正中蓝生下怀,马虎与冯七凶残无比,当年不但常殴打他,在狱中甚至欲置蓝生于死地,不过私仇蓝生可不报,可眼见这乞丐帮坐大,并危害百姓,蓝生如今已非吴下阿蒙岂能坐视?
回到书街客栈,诗妹想要与蓝生夜访冯七,但又不放心将宝儿一人留在客栈,几经琢磨,只好让蓝生独自前往。
蓝生临走,诗妹又担心他涉险,又是几番犹豫,最后还是决定三人同行。
天波杨府甚大,有几十亩地之广,三人跃过金水河,翻过墙垣跃进庄院,竟似分不清方向,满目皆是红砖灰瓦,哪知何处才是冯七的居所。
此时,突见两只恶狗狂吠奔来,正龇牙列嘴欲向三人攻击。同时,五十步开外的屋里有人提着灯笼探出头来,蓝生心想这会要糟,看来只好拔腿而去。
可此刻,只见诗妹拉住他的手,轻生道“狗儿莫吠,快去前院。”诗妹说完要蓝生与宝儿留在原地,然后学了声猫叫,一个轻功飞上一排木屋的檐顶。
接下来,两只狗儿低吠了几声,摇头摆尾朝着屋檐望了又望,然后竟真的双双奔往前院。
蓝生与宝儿相视而笑,诗妹总能在关键时刻轻易便将危机化解。
几日前在华山,诗妹不也一句“马儿,止!”便让蒙古国师气急败坏地弃马而去。这时蓝生突然想到,若当时诗妹趁蒙古国师慌乱之际发出无影神针,想必不会失手,可诗妹没这么做,非不得已,她总留生路给人走。
诗妹在檐上向蓝生比了个手势,意思要他与宝儿待在原地,然后施展轻功,无声无息地在檐顶游走。
正愁寻不着冯七所住的屋室,突见诗妹疾一翻身,俯匿在檐后,不久,一袭黑影便从她身旁飞撂而过。
这黑影来得极快,几乎令人不及反应,蓝生估计换做是自己在檐上,恐怕要和他撞个正着,不但行迹败露,还免不了一场恶战。
黑影落在前院的一间单独的木屋前,两只狗只抬头吠了一声,便索然垂首。
诗妹见黑影闪进了屋内,关上窗,比个手势要蓝生继续待在原地,然后施展轻功,飞跃起伏了两下,无声无息地翩然落在那间小屋的檐顶。
蓝生瞠目之余,对诗妹的轻功竟已到达如此境界,久久难抑心中振奋。
待房里将门关上后,诗妹便俯身,紧贴着檐顶,侧耳倾听了片刻,还抽空笑着挥手向蓝生与宝儿招呼。
突然,木屋门开了,狗儿又轻吠了一声,诗妹机敏地一翻身便闪入檐后,那黑影提气,突地跃上檐顶,再两个起伏,已扬长而去,只留下远方屋宇间越来越小的黑点。
门里的人走出木屋,张望了片刻,长叹一声,便转身回屋,关上了门,正是之前那瘦高的男子,冯七。
诗妹立即从檐后跃出,向蓝生与宝儿比了个手势,要她俩先回客栈,也不等蓝生答应,便施展轻功朝黑衣人追去。
蓝生无奈,只好拉拥着宝儿先跃过高墙,两人一路沉默地走回客栈。
以前诗妹绝不会撇下自己的,蓝生正有股说不出的郁闷积压在心头,可回首见到宝儿一副自责像,他的心立即软了。
回到书街客栈,蓝生要宝儿先练功,自己则守在窗前,不时侧耳聆听,不时轻掀窗板,魂不守舍,一颗心早飞到九霄云外。
宝儿练完功,见蓝生忧心忡忡,坐立难安,起身道“师叔,都怪宝儿,不然师父有师叔相伴,何忧之有?”
蓝生道“宝儿莫自责,否则你师父知道必难安心。”
宝儿方应了声「是」,突见蓝生面露喜色,转身猛然掀开窗版。
夜已深,客栈早上了门板,宝儿见蓝生向窗下点了点头,便使力将窗户完全开起,然后疾向后退。
才一瞬间,一袭黄影便突地从窗外飞窜进来。
“师父”宝儿兴奋地唤道,立即倒了杯水迎上。
“嗯,练功了么?”诗妹喝了两口水,关心问。
“已练完”
诗妹坐在桌前,要蓝生与宝儿也坐下,开门见山道“我在檐上听知那男子果然是来自通州,原本是通州乞丐帮的,…”
“肯定就是冯七”蓝生略带激动道
“又没说不是,”诗妹和蓝生相视一笑道“他已脱离了乞丐帮,可那黑衣人威胁他,要他盗取这户人家一样极重要的宝物,听语气,这乞丐帮似乎正在进行什么阴谋…。”
“之后,我一路尾随黑衣人,来到五里外一处林木繁茂的荒废林园,那里,竟然是乞丐帮的河南总坛。我待了一会,得知两天后,河南与河北的乞丐帮将合并,并在此地选出一新帮主。那黑衣人是乞丐帮四大长老之一。”
“还听得什么消息?”蓝生问
“没了,”诗妹道“不过之后来了个武功极高的红衣人,我担心他也能感应出我,便离去了。”
“是魔?”蓝生惊问
“嗯,”诗妹道“看来这乞丐帮卧虎藏龙,能网罗这样的高手绝不简单,所以我又转回冯七住的地方,想向他打探些消息。适巧遇到冯七背了个包袱,瞻前顾后地欲离开那宅子,我迅速窜进院内,发现他留了封信给这家的主人,竟是向她告别…”
诗妹解释,原来黑衣人离去后,冯七天人交战了一个时辰,最后决定留书示警并离去。
诗妹续道“我于三条街外一僻暗处将他拦下,诓他说我是华山派的,与乞丐帮结下了极深的梁子,知道他是乞丐帮的,要取他性命…,他用木棍击我,企图逃跑,却被我点了穴道,才向我道出他已脱离乞丐帮之事。”
“三年前,他与马虎等乞丐帮众被送来黄河堤岸筑堤防,后来遇上黄河发大水,绝了提。成千上万名各地押来的犯人,几乎全部被河水溺毙,而他与马虎却侥幸活了下来。”
“他俩被水冲散,冯七一人独自南行,命是捡回来了,可却差点饿死在开封。幸好这户人家的女主人救了他,见他生得高,便留下他作长工。由于冯七憨厚且勤奋,渐渐得到女主人的赏识与重用,去年老管家病逝,便让他暂时当了管家。”
“后来冯七于街上遇上了马虎,马虎入了河南的乞丐帮,知他当了管家并受重用,便隔三差五地来向他索求钱财。冯七感念马虎曾对他有恩,并不以为意,积沙成塔,几乎把月钱都给了他。”
“十天前,马虎带冯七去见一个黑衣人,见面后才知,此人是乞丐帮四大长老之一的皂衣长老。皂衣长老阴冷冷地搬出《一旦加入乞丐帮,便终身不得脱离》的帮规。但可给他一个立功的机会,要他今晚在屋内等候指令,而那指令便是盗取这家的一件宝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