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光比徐伯卿长了一岁,他拍了拍徐伯卿的肩,“锦儿在家绣嫁妆,不能亲自前来。伯卿勿要责怪。”
徐伯卿说道,“锦儿能有一个好归宿,终归是个好事。”
程光仔细打量着徐伯卿的神色,终究是叹了口气说道,“终究是你们没有缘分,只是如今你三年孝期,就要过了适婚年龄。”
徐伯卿只是笑了笑,“幸而表妹已有了人家,不用耽误她了。”
程光只是摇了摇头,想说一声,妹妹情愿被你耽误,也不愿意嫁给旁人。只是瞧着徐家如今的声名,心里倒有些庆幸,只是转移话题道,“如何不见二叔二婶?”
虽说家丑不外扬,不过徐家现在处境,只怕早已经传的沸沸扬扬的,徐伯卿倒是苦笑着摇了摇头,“二婶带着孩子回了娘家,二叔一直住在岳家,想求着二婶回心转意。”
程光倒也没有多问。两人只随意的说了几句。因为徐正礼的下葬时辰安排在子时,程家的人自是要送徐正礼最后一程的,所以徐伯卿便安排程家的人歇息。
所有的人都只是小憩一会,就到了子时了,姜令仪并没有睡着,她瞧着时辰,便唤了静雨一起来到了蝶园,这时正举行封棺仪式。徐正义夫妻居然也在场,再者就是程家的几个子侄,徐家的几个远房子侄,人实在不多,看起来冷冷清清的。
一直到下葬,徐伯卿脸上并无半点表情,只是最后抔好土时,他跪在父亲的墓前磕了九个头,头狠狠的碰在地上,额头一片淤青。
姜令仪看着这墓地,这一块都是徐家所有。姑母那一世就是葬在这附近的。她看着身旁的姜氏,心里充满了庆幸,徐正礼死了,姑母却还活着。
姜令仪想着那一世自己站在这里的绝望,这一刻,她看向那个磕的满头是血的男子,现在的他也是这种感觉吧!
可是,她看着他,并没有那种风水轮流转的爽快感,反而心里百般不是滋味,也许是因为这样的感觉自己也经历过,所以多了一分感同身受,多了一分心疼。
那一刻,徐伯卿脑子里闪现的也是那一世姜氏去世的场景。
姜氏自瘟疫后,一直体弱,祖母总是百般压迫,后来便抑郁成疾,他们成亲后,一直两处分居,姜氏病逝的那一日,他正在外面寻欢作乐,后来他才知道,那一晚她跑去求老夫人找大夫,连门也进不了,她唤不动丫头,只有自己独自出府,去找大夫,她从未出过府,又没有银子,最后找到一个大夫时,姜氏已经死在了床边。
他和姜令仪作为孝子孝媳跪倒在姜氏坟前,姜令仪哭的无声无息的,她向来是隐忍的,即便难过伤心到了极点,也只是默默的流泪,连哭声也听不到。他想宽慰她几句,她只是别过头去,一副拒绝的姿态。
他自有他的骄傲,听说柔心有了身孕,便直接接了回府抬为姨娘,现在想来,她的绝望应该就是从那一刻开始的。
自从知道父亲是死于她的手时,他说服了青儿反口,青儿把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阿珠,阿珠使用的五石散害死了父亲,阿珠使用的五石散害得姜氏发疯,阿珠知道青儿有孕后,就在徐正礼的饮食里下药,目的只是为了害得青儿小产,最后阿珠被发卖了,谣言却不胫而走,父亲一世的名声终究是毁了。
他为了她做了一切,然而心里却不是不怨恨的,若是她相信他,若是她能等他安排好,父亲就还能活着,可是现在他跪在这里,突然能够感受到她那一世的绝望,突然有些明白了她对着他的不信任是因为她早已经对他绝望了。
他看着这一块墓地,在不远的地方,那一世,他就将她亲手葬在这里,那一日下着雨,他也是跪在坟墓之前,久久不起。她临死都是清白之身,连个抱灵的孝子也没有。他终究是愧对她的。只是经历了这么多,他不知道要怎么去温暖她的心灵,温暖自己的心灵。
葬礼结束后,一行人回了徐府。天一亮,程家的人便离去了。
徐伯卿家众人一起到了松鹤园。
姜令仪姜氏走在最后。
姜氏叹了口气,“当年嫁给他时,才十五岁,那时心心念念的就是如何讨好他,如今看着他躺在那里,我心里是说不出的舒心,以前总想着要一个孩子,终身有个依靠,如今想来,为这样的人生孩子实在叫我恶心,令仪,幸而有了你,幸而还有你。”
姜令仪情知姜氏虽这样说,到底心里十分遗憾,她想要一个孩子,如今徐正礼一死,她这个心愿再也无法实现。
姜令仪小声问道,“姑母,恨不恨?”
姜氏说道,“恨,怎么不恨,只是他如今一死,即便再恨也不是一条路的人了。”
姜令仪悄悄的说道,“姑母,徐正礼虽死,老夫人还活的好好的。”
姜氏急急的抓住姜令仪的手,“令仪,不要,过去的便过去了,老夫人一脚已经踏入土里,从今以后,我不许你再碰这些。即便要报仇,也应该是我来,你才十三岁,还有一辈子要走,我一定要好生寻一户人家,让你离开这里。”
姜令仪情知姜氏想让她保留一些少女的纯真之心,只是她历经两世,在生死中反复沉浮,她双手沾满了鲜血,她十三岁的心灵已经有了老态,她怎么可能去像一个普通的女孩子一样嫁一个一二十岁的男子。这些话,她不能告诉姜氏。
她小声的附在姜氏耳边说道,“姑母,我什么都不会做,我们一起去看场戏,好不好?”
姜氏不明所以地看向姜令仪,姜令仪笑着在姜氏耳旁说了几句话。两人随着徐家众人来到松鹤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