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礼佛
就如英太太所说,莫娘子等人一早就在夫人府邸后门外等着各家子弟们出来了。
因早说过,这一批人里头是要淘汰掉一些人的,所以,这些梳头娘子们虽然一个个看似轻松地闲聊着家常,可那频频看向角门处的眼,到底透露出些许的忐忑来。
就在众人都压低了声音小心交谈着时,忽然就听得王大娘的大嗓门响了起来。
“阿莫啊,”她扭头对着站在不远处的莫娘子道:“便是你家小徒弟被淘汰了,你待她也别太严苛了,毕竟她入行时日还短,且又是那个地方出来的,规矩礼仪一时跟不上也属正常。”
此时,莫娘子并没有跟那些梳头娘子们一样围在后角门处,她正站在一辆看着不起眼的黑篷马车旁。许是她早习惯了王大娘动不动就爱踩着她的行径了,便是这些话听得刺耳,她只装作没听到一般,依旧跟马车里的柳娘子轻声说着话。
车内,柳娘子伸手按住气愤不过想要伸头出去的柳青,又冲他警告地摇了摇头。
因今儿是二月十九,观音的诞辰。往年这一天,柳娘子和莫娘子还有金兰娘子,三人都要约着一同去礼佛的。偏今儿不巧,正赶上阿愁这里过头一关,所以几位娘子商量了一下,便决定由同住在城西的柳娘子先带着莫娘子来接阿愁,然后一同去离宜嘉夫人府不远的泰安坊里接上金兰娘子。所以柳家叔嫂二人才会也在这里。
莫娘子没有搭理王大娘的挑衅,一旁,原正跟岳娘子说着话的林娘子却是看得一阵气恼。她最是看不上莫娘子这“与世无争”的模样了,便走过去一拉莫娘子的衣袖,恨恨道:“你怎的不回她?!”
莫娘子笑了笑,道:“淘汰谁,留下谁,又不是我们说了算。”
虽然莫娘子已经做了好多年的梳头娘子了,可因她性情沉闷,又不擅跟人交际,所以会里竟有许多人都不认得她。那一向处于梳头娘子上层的余娘子,也是因着阿愁的缘故,才知道有莫娘子这么个人的。如今又因着阿愁,叫她对莫娘子此人也感了兴趣。听到王大娘挑衅着她,余娘子便挑着眉梢等着莫娘子的反应。见她只不咸不淡地说了这么一句,余娘子觉得,倒是比她直接跟王大娘对骂要更显身份教养,便在心里暗暗点了点头,觉得这莫娘子倒颇有些可取之处。
“是呢,”于是她接着莫娘子的话笑道:“谁留谁走,我们说了可不算。”又斜睨着王大娘道:“阿王,不是我说,你那女儿跟阿莫家的小徒弟比起来,可差着一大截呢。”
这话王大娘可不爱听了,顿时拉长了脸,冷笑道:“都说阿余你是我们这一行里的好手,偏竟也有看走了眼的时候。我跟你们打赌,便是谁都留不下来,我家娇娇也肯定能被留下!不说别的,单只说她们进府那天,你们也是都看到的。阿莫家那小徒弟吓得差点连路都不会走了,偏只我们家娇娇一点儿都不怯场,始终那么大方得体……”
“嗤。”
不知是谁在背后发出一声微不可辨的嗤笑。众人悄悄看去时,却是谁也没发现是谁——所谓同行是冤家,且王大娘也是老大不小的人了,谁也不是她的父母亲人,她到了这个年纪还不懂的道理,没人愿意免费教她。
所以一时间,众人全都没有接她的话。
那王大娘却自以为得意,不禁在那里一阵王婆卖瓜,把她女儿夸成个天上有地下无的天才儿童。
王大娘正说得热闹时,忽然就听到那角门里传出一阵女孩子们的隐隐哭声。
众人惊讶回头间,就只见几个婆子押着几个女孩儿从那角门里出来了。
头一个,竟就是王大娘的女儿王小妹。
王小妹的手上抱着她的被褥行李,正边走边哭着。在她的身后,是另外三个同样也抱着被褥行李痛哭着的小姑娘。
这四人的身后,则是好几个黑着一张脸的婆子。
几个婆子的身后,才是阿愁等六个噤若寒蝉的女孩子们。
那红衣是英太太跟前的大丫鬟。就跟英太太不肯在阿愁她们面前做恶人一样,红衣也不肯在那些梳头娘子们面前做那个恶人,所以她根本就没有跟出府门。向梳头娘子们通报坏消息的差事,自然就落到了更下一级的婆子们身上。
那王小妹一出门,就看到了站在坊墙根下的王大娘。她自幼被王大娘娇惯着长大,哪里受过这种委屈,一看到她阿娘,她顿时什么都顾不得了,扑过去抱着她阿娘就是一阵嚎啕大哭。
在她的哭声里,那为首的老娘颇为不屑地把那四个女孩被淘汰的消息告诉了行首岳娘子。许是知道不说明原因终有人会不服,那老娘冷哼道:“夫人的意思,这些孩子原就出身不高,规矩差些不怕,但心性不能坏了。偏这几个自进府以来……”
却是把这四人自进了府后的种种恶行都向着众梳头娘子们通报了一遍。
直到这时,众女孩子们才知道,原来从她们进府的头一天起,那府里就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她们。不管王小妹抢寝室的事,还是她跟阿愁吵架时的污言秽语,乃至于看到阿愁和林巧儿受两位小郎青眼时,那几个女孩于背后说的种种酸话,竟都没能逃开别人的耳目。
别人还罢了,那林巧儿的脸色不由就是一白,然后悄悄含恨瞪了阿愁一眼。她并不觉得自己想要攀上王府小郎的心思有什么错处,不说岳娘子巴结着宜嘉夫人,连宜嘉夫人也还在巴结着宫里的圣人呢!这原是世间常情。叫她惊怒的是,这种事往往是可做不可说的,偏她那天盛怒之下,居然把那些不能明说的话全都跟阿愁说了。若是这些话传到夫人耳朵里,用脚后跟想也能知道,夫人会怎么看她。
阿愁却是没有看到林巧儿看向她的眼神,她正看着被两个婆子硬从王大娘怀里拉出来的王小妹。
在宣布完四个女孩被淘汰的原因后,那婆子当众宣布了红衣对王小妹的“裁决”,又喝令着阿愁等人排成一排,看着王小妹受刑。
竹板打在手心里的“啪啪”脆响,每一声都令阿愁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那一刻,她忽然就忆起铁尺打在手心里的痛楚来。那是慈幼院里的那个小阿愁所受过的苦楚。可那个阿愁,终究也是这个阿愁。便是她刻意遗忘着当时的心情,此刻也忍不住再次感受到,当时小阿愁当众受刑时,那种被羞辱的悲愤,和被欺凌却又无力反抗的绝望。
许就是这绝望,才泯灭了小阿愁心底的生机,令另一世的秋阳不知怎么融进了这具身躯。
而以来自另一世的秋阳的观点来看,既然王小妹已经被逐出府去,那么她这个人就再不归那府里管辖了,那些婆子也再没那个权利对王小妹动刑才是。可不管是打人的还是挨打的,似乎都不认为这是一件既有违常理也有违律法的事。甚至连一向能言善道的王大娘,这会儿也只知道磕头求饶……
强权。
这两个字,头一次以血腥的方式,深深刺痛了阿愁的眼。也提醒着她,她再不是在一个讲究法制的社会里了。她,如今是在一个弱肉强食的社会里。且,她就是那块“弱肉”……
许是因为这残酷的场面太过震慑人心,隔了十日才看到亲人的这些小徒弟们,便是被喝令着解散了,一个个依旧守着在府里新学的规矩,低眉顺眼地站成一排。
直到那队婆子进了角门,王大娘把哭得几近昏厥的王小妹拉上特意雇来的骡车,另外三家也各自领走了自家被淘汰的孩子,那依旧维持着队形的剩下六人里,林巧儿才支撑不住小声抽噎起来。
林娘子心头一急,赶紧上前。下一瞬,林巧儿便转身扑进了林娘子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被她这哭声一激,其他孩子也都撑不住了,纷纷哭着扑进各自的师傅亲长怀里。唯有梁冰冰、余小仙、阿愁三人,便是也都红了眼圈,却都硬撑着没让那眼泪滚出眼眶。
林娘子知道自己女儿禀性柔弱,只当她是被王小妹的受刑给吓着了,便抚着林巧儿的肩一阵细声安抚。
莫娘子则上前,轻声问着阿愁:“如何?”
阿愁知道她这是问她这十天来的经历,便看着莫娘子笑了笑。
见她还能挤出笑来,莫娘子稍稍松了口气,不由看着那巍峨的府邸后门叹了口气,喃喃道:“若不是为了你的前程,我也不想把你送进这吃人的地方。”许是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她忙眨着眼又道:“贵人府邸有贵人府邸的规矩,只要你不坏了他们的规矩,自会平安无事。”
阿愁心里不由就是一叹。
一旁,林娘子依旧在低声抚慰着林巧儿。莫娘子见了,便也伸手去摸林巧儿的头,却叫林巧儿侧身避开了她的手。
林娘子不由就和莫娘子交换了个眼色,然后看向阿愁。
阿愁心里则又是默默一叹——这叫她怎么说呢……
正这时,就听得她们身后响起一个公鸭般难听的声音:“阿莫姨,阿愁,好了没?”
阿愁愣了愣,只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也有些陌生。她顺声扭头看去,这才发现,离着角门不远处的坊墙边上,正停着柳家的那辆黑篷骡车。
而柳青的脑袋,正从车篷里伸出来。
“就来。”莫娘子挥了挥手,又回头跟林娘子等人招呼一声,便带着阿愁向着骡车的方向过去了。
“今儿是观音娘娘的生日,”她对阿愁解释道,“每年这时候我跟你柳姨还有金兰姨都要去圣莲庵进香的。等会儿我们先去进香,然后再回家。”
说话间,她们已经到了柳家的骡车旁。
那柳青探着个脑袋问她俩:“怎么好好的还打起人来了?”
莫娘子还没答话,柳娘子便在柳青背上拍了一记,推着他道:“你还不让一让?!让你莫姨和阿愁妹子上来。”
柳青无奈,只得叽咕抗议着,移到了车厢最里头。
等阿愁师徒上了车,骡车缓缓动作起来后,柳娘子才看着阿愁笑道:“猜着你就不会被淘汰,好歹你可是阿莫的徒弟呢,当年她的规矩可是学得最好的一个。”
莫娘子脸上一红,道:“你可别夸她,小孩儿家家的可经不住夸。”
柳娘子哈哈笑道:“我这哪里是夸她,我明明是在夸你呢。”
柳青则扭头对阿愁笑道:“阿莫姨可担心你了,说你只跟她学了短短那么几天的规矩,怕你在那府里挨打呢。你挨打了吗?”
不等阿愁回答,柳娘子的手便又拍上了柳青的脑袋,“你阿愁妹子可比你强。”又扭头上上下下把阿愁一阵打量,笑道:“果然比以前强更多了,这坐着的姿势,连我都挑不出毛病来呢。”
又隔着车帘指了指身后那渐行渐远的高墙,道:“说起来,那种地方好混也极好混,只要你照着规矩来,谁也不能为难了你。可说不好混也不好混,那里的人,只怕个个都生了七八副心肝呢。今儿一早我还跟你师傅说,若是你没能被留下,也不见得就是件坏事。如今既然你被留下了,以后你只怕得更小心些才行。贵人身边是非多,不是说你守好规矩就能万事大吉了,天知道什么时候一把火就烧到了你的身上……”
她话还没说完,莫娘子便打断了她,“你吓唬她做甚?”
莫娘子扭头看向阿愁,正色道:“你只需记住,你去那府里是学手艺的,其他事都跟你无干,你不听,不看,不说,便罢了。”
阿愁敛袖道了声:“是。”
那柳青歪头看看她,回头对柳娘子笑道:“阿愁看上去还真不太一样了呢。”
阿愁也笑了起来,“你的声音听上去真奇怪。”她道。上一次见到柳青时,他的声音还没开始变呢,不过短短十来天的时间,他竟就变成了这副公鸭嗓子。
柳娘子哈哈笑道:“这是小公鸡要打鸣了。”逗得众人跟着都是一阵笑,柳青则拉着柳娘子的衣袖一阵撒娇卖萌。
莫娘子笑了一会儿,忽然扭头问阿愁:“你跟巧儿怎么了?”
阿愁脸上的笑僵了僵,然后叹了口气,把她和林巧儿之间的事说了一遍。“是我的不是,”她叹道,“我该只说我的想法,不该替她乱做主。”
柳娘子和莫娘子对了个眼。知道莫娘子不爱说人是非,那柳娘子便冷哼道:“道不同不相为谋。那丫头跟你不是一路人,以后你远着她些。”
这话,不由就叫阿愁想起前世时秋阳奶奶的话来。秋阳奶奶就总这般说着秋阳和秦川的,后来事实也证明了,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想要相互融合,真的很难……
等她们一行人到得泰安坊时,金兰娘子早在家里等急了,不由抱怨了两位娘子两句。
两位娘子还不曾说什么,那柳青便咋咋呼呼地把那贵人府里打人的事给说了一遍。
许是见阿愁脸色不好,那金兰娘子颇为温柔地摸了摸阿愁的脸,却是换着种方式,把柳莫两位娘子之前跟她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别怕,贵人跟前当差原没什么难的,不过是‘听话’二字罢了。”
因气氛一时有些凝重,莫娘子便笑着打岔道:“你家娇娇可要跟我们同去?”
金兰娘子的眼眸闪了闪,笑道:“她的事我可管不了。如今那边正替她寻着亲事,说是把人接过去住几天,不在家呢。”
柳娘子一个没崩住,立时笑道:“你是根本就没打算管吧?”
金兰娘子的眼又闪了一闪,笑道:“知道好歹的,自然知道。不知道的,我何苦累着自己。”
*·*·*
再次看到圣莲庵那石刻的山门,阿愁心里不由就是一阵感慨。上一次来时,是她刚穿越来的那一天……
而想到这一点,她不由就想到那个有些神神叨叨的圆一师太,以及师太送她的那串佛珠和那张纸条。
这两样东西,如今都收在莫娘子给她的一个小木匣子里……
因今儿是观音的生日,原本算得门庭冷落的圣莲庵门前竟难得停了一片车马。三位娘子都是信佛之人,于大殿里上完香后,她们便又去了后面的禅院里“听经”。
和其他禅院庵堂里的“讲经”不同,因这圣莲庵里多数僧众都修着闭口禅,这里却是没人给“讲经”,只有“听经”——便是跟着那一众尼姑们于禅堂里打着坐,听着那木鱼鼓磬之声在心里默念经文罢了。
几位娘子都会背诵经文,柳青和阿愁两位可不会。那柳娘子便吩咐柳青带阿愁出去转转,等这边结束的钟声响起再过来。
因柳青明显一脸不愿意的模样,阿愁便主动提出,她想去后面菜园子里看看那位严厉的圆慧老师傅,倒并不需要柳青陪着。莫娘子听了,各自交待了他二人几句后,便不管他们了。
阿愁原想找一找净明的,可今儿庵堂里的人很多,她想着净明肯定很忙,便歇了这念头,直接去了后面的菜园子。
等她来到菜园子里时,就只见满园一片生机盎然的碧绿,却是不见一个人影。
阿愁离开慈幼院时,时节还在腊月里,如今则已经快过了二月中旬了。可似乎时间于这菜园子来说,是静止的一般。阿愁这般东张西望时,就只见那一洼洼的菜地竟跟她上次来时一模一样,该种着什么的,还是种着什么。连因她“挖”萝卜而留下的那几个坑,都依旧还是几个没被补种上的坑洞。
唯一的变化,大概就只是小屋后方的那株大柳树了。
上一次来时,那株大柳树看起来枝节虬劲,一派老态龙钟。如今那枝叶间则全都爆出一树的青眼,这般远远看去,仿佛整株树都笼在一层似有若无的灰绿色薄雾中一般。
就在阿愁抬头看着那株大柳树时,只听得那守菜园的小屋木门“吱呀”一声响,从屋里出来一个人。
阿愁原以为是圆慧师太的,可定睛一看,却发现,出来的是个年纪在十二三岁左右的小尼姑。
和带发修行的净明不同,这个小尼姑已经剃度了。便是她头上戴着僧帽,阿愁依旧能够看到僧帽下一截青青的头皮。
小尼姑一手拿着一个箩筐,另一只手里拿着个锄头。从屋里出来,她回手关上门,回头间,忽然看到阿愁,倒把小尼姑吓了一跳。她愣了愣,才想起来向阿愁合十行礼。
似乎这小尼姑也在修着闭口禅的,虽然她向阿愁行着礼,却是始终一声不吭。
阿愁也赶紧给她回了个礼,抬头笑问道:“圆慧师太在吗?”
小尼姑眨了一下眼,摇了摇头,便拖着那箩筐和锄头下了菜地——竟是当阿愁不在一般。
因这会儿前头法会尚未结束,阿愁一时无处可去,便在屋外找了个三条腿的坏凳子勉强坐了,然后撑着下巴,看着那小尼姑在菜地里忙碌着。
说起来,当初在慈幼院时,阿愁只在这菜地里帮过一回忙(且还闹出一个大笑话),她认得萝卜,认得青菜,却是不认得那个小尼姑这会儿正在挖着的菜。
那小尼姑沿着菜垄用锄头挖出一棵菜来,便蹲下身去,磕掉菜根处的泥土,然后将那菜扔进箩筐里。
看着她重复起身蹲下,阿愁都替她累了,她依旧机械地运作着。
阿愁想着,反正她也闲着,便站起身,走到那小尼姑身边,在她挖出一棵菜之后,抢在她蹲下前,捡起那菜,磕掉菜根上的土,然后将那菜扔进箩筐里。
干完这些,她蹲在菜垄旁,抬头冲着那小尼姑弯眼露出她那标志般丑萌丑萌的笑脸来。
小尼姑愣了愣,然后也回应给她一个微笑。
于是,当净明小师傅跟圆慧大师傅两个回到菜园子里时,就只见庵里新来的小尼姑,正跟一个大头娃娃配合默契地在菜地里忙碌着。
那圆慧师太的眉宇之间依旧高高隆起着一个“川”字纹,便是认出阿愁时,眉宇间略松了一松,那三道纹路依旧还是那般清晰。
净明小师傅如今则已经剃度了,却还是一如当初那般爱说爱笑,全然不像个出家人。
“我原还说,怎么好久没见你了呢,”她拉着阿愁就是一阵叽叽呱呱,“后来才听人说,你被人领养了。可真要恭喜你了呢。对了,如今你做什么?”
阿愁看看她那僧帽下同样泛着青的头皮,不禁不好意思地挠了挠眉梢,笑道:“给人……梳头的。”
净明一愣,这才明白她那一眼的意思,不由哈哈笑了起来,道:“三千烦恼一剃无。不要这俗物,断了这凡根,我可就大自在了呢……”
那言下之意,不禁叫阿愁觉得,她似乎还想要度她出家去一般。
许因着这个,也叫净明想起以前的事来,便对阿愁又笑道:“可惜我圆一师叔出游去了,不然她看到你一定会高兴的。”
直到离开菜园,阿愁才从净明那里得知,跟她一起挖菜的那个小尼姑,竟就是她刚穿越那天,作为王府二十七郎的替身而被剃度的那个小丫鬟,如今的法名叫作净心,算是净明的小师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