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特使都已经走了,唯一同齐栩一起留下来的一位,却是个十分古怪的男人。
说这人奇怪,是因为这人不论什么时候都穿着黑色而宽松的袍子,脸上围着厚厚的面罩,平日里沉默寡言,几乎不同任何人说话。
这人时常跟着齐栩,因此苏青沅也总能见到他,而苏青沅也是后来听齐栩说起,才知道这人是个哑巴,但武艺高强,所以被他的父亲永平王选为他身边的贴身侍卫。
有几次苏青沅和这人四目相对,这人并不像其他人那样慌忙地避开,也没有那种敬畏的意思,只是目光平静如水地看着她,每当被他这样看着的时候,苏青沅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会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
就像是那天晚上在宴会上的时候,她就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看她,但不会令她感觉到恐惧,反倒给她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让她想要去把这双目光给找出来。
整场宴会下来,她也没能找到那个人,最后她只能是认为自己多想了,而直到遇到这个人,她才意识到,那也许并非她的错觉。
这一日,苏青沅来看齐栩,看看他这边又什么需要的,顺便嘘寒问暖一番,若是缺什么,就立刻叫周敏给他补齐。
到了中午,齐栩请她一起用膳,苏青沅索性就留了下来。
饭菜上齐了,两个人便动筷子。来这里看他是不假,但经过了这几日,苏青沅也想来探探这齐栩的口风,顺便了解一下西南那边是什么意思。
这么想着,苏青沅便夹了一块冬笋放进碗里,“这些菜色都是皇上特地为七皇子准备的,都是些西南的特产,不过味道一定不及的西南正宗,还请七王子多担待了。”
齐栩也随手夹了一块粉蒸肉送进嘴里,而后勾了勾唇,“京城的厨师果然名不虚传,这手艺独到,比起西南那边也丝毫不差啊。”
“七王子是这么觉得吗?”苏青沅看着他,神情仍旧轻松。
齐栩看着她,不假思索地点点头。
苏青沅微微勾起了一个笑容,“如果是让七王子一直留在这里,七皇子愿意吗?”
齐栩微微一怔,笑容僵在了脸上,“娘娘何出此言呢?”
苏青沅看着他,目光变得意味深长起来,“七王子其实不用这么拘束的,京城和西南本就是一家人,七王子既然来了京城,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齐栩微微怔了怔,笑容这才缓和下来,“只不过我这个闲人,住得久了,时间长了,怕是惹娘娘烦了。”
“那怎么会呢。”苏青沅轻轻笑了笑。
齐栩也仍旧是微笑。
苏青沅有意无意地朝那站着的人那边瞥了一眼,而后看着齐栩开口,“七王子的侍从在这里待了很久了吧,要不要让他去吃口饭?”
苏青沅这么说,意图已经很明显了,她不过是想单独和他说上几句,而不想让太多的人听了去。
谁知齐栩只是笑了笑,像是听不懂她的意思一般,想也不想就直接回答了她,“师傅跟在我身边很久了,早已经习惯了,要我吃完他才吃。”
苏青沅的表情又是微微一怔。
齐栩只是看着她,半晌,才又松了口,“娘娘想说什么不妨直说,师傅他不是外人,我也没有什么事情是瞒着师傅的。”
苏青沅没有说话,而是又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那人。她这才注意到,即使是那位贴身侍女,在今天的宴席上,她也是回避的,而苏青沅自己也没有叫若璃或是周敏来。
而那个男人,却是自始至终都待在齐栩的身边,看来其在齐栩心里的地位的确不一般。
如此,苏青沅也就不想再绕弯子了,索性直接看向了齐栩,目光认真起来,“既然是这样,本宫就有话直说了。”
齐栩似乎早已经预料到了这些,看着她的目光仍旧平静,“贵妃娘娘请讲,我所知道的,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七王子,想过再回西南么?”苏青沅看着他,问题单刀直入。
齐栩目光一怔,苏青沅本以为他至少会说些什么,可他什么都还没有说出,目光却是下意识地朝身后的人看了一眼,而后又很快移开。
那人没有反应,齐栩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娘娘,你这是在说什么?我怎么不太明白?”
苏青沅看到那一幕未免有些困惑,好像齐栩并不能做出决定,还要淡听从那位“师傅”似的。但齐栩的声音传来,苏青沅也就没有想太多,而是继续看着齐栩。
“七王子不明白么?还是不想明白?”苏青沅继续反问他。
齐栩仍旧看着她,许久,眉头微微蹙了起来,“皇上他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叫娘娘来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
听到这话,苏青沅的脸色沉了沉,“皇上他日理万机,这些琐事他自然无暇顾及,我也不过是随口乱问的,七王子这么紧张干什么?”
齐栩不再看她,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苏青沅看着他,此时心里却是松了口气。看上去成熟,可说到底不过只是一个少年,到底还是道行太浅,苏青沅有了信心,时间再久一会儿,她约莫就能听到她想听的。
见他有些不悦了,苏青沅又轻轻笑了笑,像是刚才不愉快的气氛根本不存在一样,而她仍旧神情自得,好像一点不觉尴尬。
“听闻西南如今两王执政,一片繁荣,齐家的子嗣也是空前兴旺啊,”说着,苏青沅又看向他,“我久居在深宫,倒是不知道,七王子贵为七王子,上面又有几个哥哥几个姐姐啊?”
听似是闲聊的话语,齐栩忍不住皱了皱眉,“上面有六位哥哥,大哥和四个为大伯所出,二哥三个五哥,与我是同一个父亲。”
“那不知七王子的二哥三哥五哥,又有谁是与七王子一母同胞呢?”苏青沅继续问。
齐栩的脸色倏然沉了下来,“一个都没有!”
苏青沅没有再说话,她已经听到了她想要的答案。半晌,她才又对着他问出了口,“不知令堂是出自那家名门望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