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着此刻,有一支自生火铳无论怎么尝试,都无法顺利击发、打响的窘境,在场的众人表现完全就是两个极端了。
属于铸炮厂的人,也就是铸炮厂内从上倒下全体成员,无论是有职衔在身的官员,像是那些个副将、参将、游击一类,还是那些个被抓来,以奴隶身份干着活计的工匠们,此刻,他们一个个都静若寒蝉似的跪在地上。
这些人,哪怕是被冷汗打湿了后背,也是丝毫不敢动弹,生怕一个不小心引起了多尔衮的注意,把他们给拉下去砍了脑袋。
只有那一名没能打响火枪的汉军旗士兵,还在那里满头大汗的努力做着各种各样的尝试。
而现场跟随着多尔衮一起到来的其他人,则全部都以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观望着现场的状况。反正这只不过是铸炮厂的锅,跟他们没什么关系。火又烧不到他们身上来。
正在铸炮厂的所有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旁边的一名姓高的汉官打破了此刻沉默的气氛。
只听他用一种稍待喜悦的声调开口说道“臣恭祝贝勒爷,我大金又获得一样军国利器。
我大金洪福齐天,先是之前铸造出来的红衣大炮,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在大凌河之战中摧城拔寨势不可挡,没有任何一座墩堡,任何一座瞭望台能够在红衣大炮之下幸免于难。
如今,我大金又获得了自生火铳这一军国利器,无论是野外浪战,还是防守城池,都能发挥极大效果。
虽然,如今还略微有些小小的瑕疵,可古话说的好啊,这毕竟还是瑕不掩瑜的,只需王副将在以后的日子里,严加督促自生火铳的打造,做到精益求精,那么,此一军国利器强于华夏军的日子,可就是指日可待了。”
王姓副将听到了他开口,才算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儿,到了此刻,他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居然已经彻底的湿透了。
这名说话的高姓汉官,他也是认识的,此人之前也是黄太吉身边的亲信之一,当初己巳年的时候,入关大明进行劫掠,也是由此人最先开口建言的。
而且,在后来黄太吉改革后金朝堂格局,重新洗牌的时候,他也在新建的刑部里面当上了个高级文官。
总的来说,此人当初在黄太吉的面前,也是一个很有身份和位的汉官。
不过,从此人居然敢在此刻开口说话,替他解围这种状况看起来,他居然也是选择投靠了多尔衮,并且,还重新在多尔衮的身边站稳了脚跟,取得了很大的信任。
他在这种状况下,开口说了这么一通话,就是给了王姓副将一个台阶下。
王副将也是个聪明人,他很清楚现在应该怎么做,这时候绝不能得意忘形以至于触怒多尔衮,那是蠢货才干的事情,他当即就很知趣的跪倒在了地上,嘴里说着谦卑、请罪的话。
虽然嘴里面说着客套的请罪话语,可他知道,经过这么一番解释,多尔衮多半不会再处罚他了,所以,他的心中小心思不断的电转着其他的念头。
从今天的情况来看,无论是石廷柱,还是高大人,居然都投靠了十四贝勒,
王副将可是很清楚这群人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能这么堂而皇之的重新集结在一个女真贝勒的身边,就绝不可能是随意选择的。
那岂不是说,汉官们都比较看好多尔衮的未来?
难不成,多尔衮会取得现在这场后金汗位争夺的胜利者?当上金国的汗王?
想到这里,王副将心中已经隐隐有了彻底靠拢向多尔衮的心思,不过,还不着急,毕竟他还是准备领罪的身份,现在可不是效忠的好时机。
同时,他也还需要回去再仔细的思量一下,找个亲信商量一下,没办法,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情,关系到未来金国汗位的人选,无论再怎么小心谨慎都不为过。
要知道,其他三位议政贝勒,也都不是善茬儿,多铎作为多尔衮的亲弟弟,又是当初最受努尔哈赤喜爱的小儿子,手中可还掌握着一支女真八旗中最为强盛的几个;老牌的牛录。
岳托作为替代了努尔哈赤弟弟的一旗之主,那也是个极其善于钻营的人,而且,听说天佑军那伙子人对岳托的印象很好。更何况,还有个代善呢。
王副将清楚的知道一件几乎没有什么人再提起的事情,那就是,代善可是岳托的爹。
代善作为努尔哈赤的长子,当年可是继承努尔哈赤位置的第一人选,可惜早几年的时候,遭了暗算,被人揭发他和努尔哈赤的宠妾有染,惹怒了努尔哈赤,最终被剥夺了继承权。
从那以后,代善就表现得像是一个对至高权力失去了兴趣的普通贝勒似的,而且,就连他的儿子岳托,都和他渐行渐远,做了黄太吉的亲信。
可是,王副将绝对不相信,这个人会真的对那个最高的位置毫不动心。这种说法,拿去骗骗小孩子还差不多。
而且,就算是代善真的像是如今所表现的那么“无害”,那么的为大金国着想,可他毕竟也还是岳托的父亲,父子亲情不是这么几年的疏远就可以淡忘的。
万一,王副将心中默默的做着假设,万一代善要是在关键时刻推了岳托一把,或者给多尔衮和多铎下个绊子,那局势还真的有可能瞬间逆转啊。
想到这里,他自己都有些心惊胆战,迅速的收拢了思绪,不敢再想下去了。
这种事情想的浅了,容易失去正确的判断力,可能会让他失去了飞黄腾达的好机会,可要是真的想的太深了,那就是在给自己找麻烦。
现在他是真的害怕了,害怕自己这么想下去,会把他自己给吓死。又或者,他洞悉了某些隐秘之后,一旦在不经意间暴露出来,那说不定就会被人给灭了口,甚至有可能还会连累到他的家人身上去。
于是,他收束心神,静静的低伏着身子,把头紧紧挨着满是泥土的地面,再也不敢乱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