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刘泰尖叫一声冲过去将德庆帝扶住,惊慌失措的大喊:“来人,快来人啊!”几个小太监连忙跑过来,手忙脚乱了好一阵子,终于将德庆帝搀扶着送走了。
“陛下身体不适,退朝。”匆匆喊了一句,刘泰也不见影了,只留下满朝面面相觑的文武百官。
谁都没有想到居然会是这样的结局!
特别是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和狄啸康好好较量的那群朝臣,一个个看着方哲耀面面相觑。德庆帝昏过去了,无论他们手中还有什么证据,还准备了什么说辞,通通没了用!
拢了拢宽大的朝服,狄啸康笑眯眯的走到方哲耀面前,犹如胜利者般温声道:“五皇子,陛下身体有疾,你是不是应该去侍奉啊?”
分明是恶心他们父子关系,方哲耀听得心中一阵火冒,闷声闷气的道:“不劳狄大人操心!狄将军如今战败,只怕边关将士人心也不稳,你还是赶紧回去想想法子才好!要不然,哼哼,狄家可不要做了千古罪人才好啊……”
并没有生气,反而有些感激似得,狄啸康拱了拱手:“多谢五皇子,那微臣告退了。”
“这……这……”
几个死忠官员围了过来,看着狄啸康的背影,很是不甘,其中一人道:“五皇子,现在该怎么办?没想到陛下竟然晕过去了,看刚才的情形,好像狄大人他料定了陛下不会对他怎样,难道是他手上还有什么底牌不成?”
好好的计划竟然功亏一篑,方哲耀越想越不甘,阴沉沉道:“本王绝对不会罢休的。”
……
长生殿中,夜色已浓,四五个御医抢救了半天,德庆帝总算醒了过来。
“陛下,您终于醒了……”刘泰一副要哭的样子,跪在龙榻前。
“朕……头疼,口渴……”
刘泰连忙端来热茶,伺候德庆帝喝下去,又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头脑才渐渐清醒,回想起今天大殿上发生的事,德庆帝脸色顿时又黑了起来。
狄啸康……这个混蛋,竟然敢摆他一道!?
现在才知道,狄家父子这么多年来,所谓的忠心耿耿究竟是为了什么,一直伪装在那副忠厚廉孝的皮囊下,隐藏的是如此祸心和不轨!勾结北越,意图犯上作乱?他好的很啊!
越想越远,思绪不由得顺着记忆的丝线,飘回了十五年前……
今日方哲耀拿出来的通敌书信,已经发黄变旧,他一眼就看出只怕已经收藏了十多年。能够得到狄啸康如此重要的证据,他根本不用想就知道是谁干的。
又是他,又是他……
苍暮景!这个已经死去了十多年的人,竟然至今还能对他造成如此影响,让他一辈子笼罩在这个人的阴影之中,无法逃离。今日如果没有他当年得到的书信,只怕老五也不敢对狄啸康发难,而他也不会知道狄啸康竟然早就背叛他了。
心头突然剧痛起来,仿佛被一只手狠狠的捏了一下,德庆帝皱眉沉脸,很是痛苦的样子,看的一直伺候在旁的刘泰惊道:“陛下,你怎么了?不要紧吧?”
不舒服,好痛苦,德庆帝几乎承受不了这种痛楚,艰难的支撑着床榻道:“楚卿,楚卿呢,怎么没有来?”
“楚大人不是一直在研究如何才能给陛下续接……续接……刚才陛下晕过去的时候,奴才已经派人去碧水榭了,他们说楚大人去城郊俪青山了,所以奴才才让几位御医来的。”
小心翼翼,刘泰大气也不敢出。
楚轻侯不在……德庆帝就像失去了主心骨一般,焦躁不安。这种感觉好熟悉,就像十五年前,他和苍暮景一样。
那个时候,二人的君臣之情,知己之谊,究竟是什么时候走到尽头的?他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他的不忠,进而越发忌惮,越发动了杀机?
没有怀疑的时候,德庆帝并没有想到其他的,而一旦起了疑心,自然就怀疑到其他地方。除了苍暮景之外,他最信任的就是狄啸康,曾经辅佐他挣下赫赫军功,以至于力碾众人,排除万难,这才最终登上帝位。
但现在,他既然已经知道狄啸康早就背叛了他,那么当年他对苍暮景起疑,一系列的日渐改变,进而最终到了暗杀的地步,狄啸康到底在中间发挥了什么作用?
是他……一定是他!
猛地反应过来,德庆帝悔不当初!他最好的知己,最好的臣子,竟然因为他人的陷害而渐行渐远,最后被他亲自下令……不,不是他的错,全都是狄啸康干的,苍暮景是狄啸康害死的,和他无关,他是天子,是帝王,永远都不会错的!
“狄啸康!”狠狠的一拳打在床上,德庆帝痛苦的埋在锦被中。
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见德庆帝脸色忽而青忽而白,时而咬牙切齿,时而痛苦莫名,刘泰从来没有见过德庆帝这般模样,却又不敢上前宽慰,连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惶恐的伺候在侧。
寝宫中越发显得压抑,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充斥其中,让人呼吸都透不过来。时间越长,刘泰越发不安,只是德庆帝没有命令,他根本动都不敢动。
莫名的,他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转头一看,一条修长漆黑的影子倒影在地上,犹如鬼魅一般,看的刘泰差点叫出声。
猛地才发现来人竟然是方哲耀,刘泰根本没有多想为什么方哲耀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德庆帝的寝宫中,连忙快步过去,行礼后小声道:“五皇子你……”
方哲耀笑笑,温声道:“刘公公,本王有贴心话要给父皇说,你下去吧。”
“这……”从来没有这种规矩,刘泰一时不敢应,犹豫道:“五皇子你……”
瞬间脸色一沉,方哲耀冷声冷脸的样子,哪里还有之前的温和:“下去!”
看了看依旧倒在床上没有反应的德庆帝,又看了看眼前几乎就要发作的方哲耀,刘泰越发觉得今晚的气氛不对,飞快的道:“是,五皇子请。”而后逃也似得离开。
环视一圈,一个人也没有,长生殿中冷清的可怕,方哲耀负手,一步步朝前走去,眼神始终落在床榻上那个没有了丝毫人气的身形上,眼底闪过一丝杀机。
脚步无比缓慢,仿佛这种一点点的靠近带有强烈的压迫和威逼,让方哲耀内心感到一阵快意。那个倒在床上的身影显得如此安静,仿佛已经睡着了一般,一动也不动。
“父皇……”方哲耀幽幽出声。
这声音陡然响起,即便声音并不大,但却在冷清昏暗的长生殿中带起一串回音,越显阴森。德庆帝浑身一震,犹如从睡梦中清醒,一下子坐了起来,这才发现站在床榻面前的人影。
“是你……”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一想到面前这个顶着自己儿子身份的人,很有可能是别人的孽种,德庆帝森冷道:“没有朕的传召,你来干什么?”
“今天父皇在殿上被狄尚书气的晕过去,儿臣来看看父皇是应该的。不知道父皇身体如何,有没有好些?”方哲耀淡淡的道,也不等德庆帝开口,直接就坐在了旁边的紫檀木荷莲纹罗汉榻上。
“放肆!”
如此没有规矩,德庆帝直接爆发了:“你是来看朕还是气朕的,朕什么时候让你坐下了?”
仿佛觉得很好笑似得,方哲耀视线扫来,唇角带着一抹微笑,淡然镇定:“儿臣为了父皇的身体着想,可是费尽心思,也有些累了,难道父皇让儿臣坐下都不肯?”
“你……你……”
今晚的方哲耀明显不同,虽然言辞显得依旧恭敬,但无论是语气还是神情,都没有半点恭敬的意思,反而……还有些出言不逊,盛气凌人的感觉。
想要痛斥几句,顿觉脑子一阵胀痛,德庆帝一边揉太阳穴,一边不耐烦的扬声道:“刘泰,刘泰,你这个狗奴才,给朕将这逆子轰出去!”
“刘泰,还不快来……”
“父皇不用喊了,刘公公不在。”
越来越觉得有趣,方哲耀似笑非笑的看着很是意外的德庆帝,第一次觉得曾经他视若洪水猛兽的男人,那个高高在上,不可违背的男人,其实也不过如此。当他对这个男人不再心存畏惧,不再想要从他手中得到什么赏赐,他就再也不畏惧他了。
既然百般讨好都得不到,那么他就自己取!
一听方哲耀的语气,德庆帝哪里还听不出来,顿觉不妙:“你什么意思?”
方哲耀笑笑,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后才淡淡道:“儿臣有些事想要和父皇谈谈,刘公公很识趣,自然不会来打搅我们的,所以父皇不用再喊了,没有任何人会来的。”
心头一跳,这架势代表什么,德庆帝瞬间明白过来。
脸色铁青,连身体都有些颤抖起来,那是气的!手背上青筋鼓起,犹如要炸开一般,德庆帝恶狠狠的咆哮起来:“畜生,你想干什么?”
“父皇叫儿子畜生,那么父皇自己是什么了?”
看到面前的男人越发暴怒,方哲耀越发有种恶趣味的快感,他就是想要看到这个男人暴跳如雷,却又拿自己没有半点办法。犹如猫捉老鼠,总要戏耍一番,好好玩个够才有趣。
“我今晚特意前来,是有两件事要告诉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