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稚莺今日被姚琳暗算,险些横遭斩首之厄,但对她毕竟有一份同病相怜之情。
此刻听到孔方出言罢战,邢稚莺自然点头答应,两人化干戈为玉帛,联袂上前为姚琳检视伤情。
庄菀菁见孔方不理她,惶惑之余更生出几分委屈,又想到这番意外应该怪在殁心头上,满心郁结顿时化作忿恨,怒目逼视间厉喝道:“梅殁心!你做的好局!当真可恨之极!”
殁心已然下到谷底,只见她站在中央的刀形岩石旁边,不动声色的道:“庄姑娘谬赞了,小女子可没练过太易玄功,打不出那么凶悍的掌力,这桩杀业终究要着落在你头上。”
庄菀菁愈发恚怒,忍不住戟指呵斥道:“住口!你这贱人!倘若真有骨气,便上来跟我一决生死!”
殁心为之一哂道:“不急,等我先拔出日轮天刀,自然会完纳你的劫数。”
庄菀菁似是一怔,随即冷笑道:“狂妄无知之徒,天刀早已跟此处地脉融为一体,除非是刀灵能与它共鸣之人,否则纵有移山填海之力,也难撼动它分毫,你本身并未习练刀法,怎敢奢谈将它拔出?”
殁心无声一笑,径自伸手握住石刀的刀柄,轻描淡写的道:“是么?可你怎知我并未习练刀法?”
话音方落,倏见殁心的目光转为血红颜色,娇躯更似筛糠一般剧烈颤抖起来,显然在经受极大的痛苦。
庄菀菁见状登时错愕,正自满心惊疑之际,便觉脚下大地似乎有所感应,竟然生出阵阵动荡轰鸣。
这下可由不得庄菀菁大惊失色,立刻抛下一切顾虑,腾身跃入谷地之中,同时凌空一掌怒劈殁心头顶。
殁心此刻全力以赴,根本无暇分神应对,眼看便要伤在庄菀菁掌下。
千钧一发之际,陡闻铮然弦鸣,一道无形罡劲遽然袭至,迎上庄菀菁的雷霆一掌。
砰然巨震之中,只听庄菀菁闷哼一声,娇躯止不住的倒翻回去,连退数步才勉强拿住身形。
气血翻腾之余,庄菀菁心下大骇,方才一招高下立判,万没料到对方竟有这等绝顶高手助阵,这可如何是好?
此时庄菀菁身侧衣袂飘动,白衣俊影如风驰来,四目相对之刻,早有默契在心,随即只听孔方清咳一声道:“不知是哪位朋友插手,可否现身一见?”
一语方罢,琴音复起,丝弦清扬,宛若龙吟。
孔方听得分明,不禁皱起眉头道:“纵然朋友有所允诺,但克邪圣器事关重大,我等绝不容许它被野心家夺走,所以还望朋友深明大义,莫再执意阻挠。”
琴声悠悠,波澜不惊,乍如谦冲,又似挑衅。
孔方面色沉凝,当下虚一拱手道:“既然没法达成共识,在下只好勉为其难,请朋友赐教了。”
他说罢展动身形,径直逼向殁心,初时还称得上脚下生风,但越接近阵法核心,便越显得步履维艰。
堪堪来到丈许之外,孔方只觉巨力临身,竟如泰山压顶一般,任他运起毕生修为,也再难移动分毫。
虽然不知这股玄力是来自石林奇阵还是那鸣琴之人,但孔方心中十分清楚,倘若真被殁心夺走天刀,非但自己此行一无所获,恐怕还会影响武林大势,所以今日别无选择,必须竭尽全力阻止殁心得逞。
正在孔方打算孤注一掷之际,倏见殁心娇躯巨震,痛嘶声中哇的呛出一大口鲜血,随即整个人好似风中残烛,昏然瞑目之刻,俯身萎顿在地。
只是一瞬之间,如山巨力也消弭于无形,孔方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发觉鬓边已是冷汗涔涔。
好在此番有惊无险,所谓天道无亲、唯与善人,此之谓也。
琴音如织,美人如玉,一时声色尽享,本是人间乐事。
慕云此刻却是正襟危坐,侧耳凝神细听曲调,生怕漏掉哪怕一个音符,所谓享受真是不提也罢。
须臾素手轻抬,弦鸣渐为止歇,娥眉微挑之际,只闻淡然一语道:“如何?”
慕云沉吟片刻,这才咳声道:“这一阙《梅花引》,与前次又有不同。”
“前次音调卓拔,尽显寒梅傲雪之意,但未免桀骜太过,失之于曲高和寡。而这次虽然只是抑扬数声,内中情韵却截然不同,便似烟云过眼、褪尽铅华,余下只有释然而已。”
明眸善睐,自含嘉许,唇角微勾,终听温然一语道:“能领略我这《梅花三唱》的意蕴,毕竟算得上风雅之人,不过风雅之人多半难脱酸腐,其肉若非精心烹调,实在难以下咽,只盼你别让我为难。”
慕云暗自苦笑,无奈拱拱手道:“前辈尽可放心,晚辈必定终生铭记雷少爷的再造之恩,绝不敢有半点忤逆,否则甘为前辈的俎上之肉、下酒之肴。”
话音方落,只听扑哧一声低笑,随即但见小雷手捧三尺长铗,恰自内室轻快步出,同时谑声道:“原来姑婆还有这等忌讳,那大慕头你可得学个乖,赶紧把那些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什么的都学起来。”
“这样尽早把自己弄得酸不胜酸、腐之又腐,自然不必担心以后被人家捉住,然后烹来下酒喽~”
慕云听罢更是啼笑皆非,此时只见对面的抚琴美妇——“玉面人屠”孟桂蟾脸色微变,语声清冷的道:“蕾儿莫非忘了你义父的规矩,怎能随意将藏剑楼中的宝剑带出?”
小雷嘻嘻一笑道:“姑婆有所不知,义父跟我有过约定,只要我能够上来剑阁,他便送我一口宝剑防身。”
孟桂蟾似是一怔,秀眉微蹙的道:“即便你义父当真说过这话,也是要你独力攀上剑阁才行,依靠旁人帮忙怎能算数?须知凡事欲速则不达,过早习练兵刃,实非明智之举。”
慕云听到这话,忽然心有所感,随声附和道:“前辈言之有理,正所谓刀剑无眼,稍一疏神便是万劫不复,贸然取剑毕竟不妥,还是从长计议得好。”
小雷浑不在意,索性扮个鬼脸道:“男子汉大丈夫,干嘛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小爷才不像你大慕头那么没出息呢,反正之前是义父自己没说清楚,这口剑小爷要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