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灵机一动,低声说道:“叶冬,你别发傻!你想想看,咱们进不去,老叶肯定也进不去,所以这里面肯定不是老叶的藏宝地点。咱们还是应该顺着峡谷向两边搜索,争取在天亮之前,把河谷的两侧搜索一遍。不过这样一来,肯定要使用手电筒,这太危险了,容易被人发现。我看实在不行,只能通知罗烈,让他先把装备转移了,找个地方躲起来。等明天天亮,咱们再开始搜索。”
叶冬把目光转向烈山,征询他的建议。
烈山摇头苦笑,说:“人算不如天算,咱们只考虑到夜间便于行动隐蔽,却漏算了照明条件。老刘的主意虽说不错,却有些莽撞。万佛峡外明显还有别人,怎么能把罗老师一个人丢在外面!而且老刘拿走了枪,等到明天白天,文管站的人来巡视,发现枪不见了,一样麻烦。所以,咱们最好的选择是先退出去,至少把枪还回去,安置好罗烈,然后才能心安理得的进行下一步。至于下一步,无非就是要带上望远镜,于明晨天明之前,再潜进来,而且必须要做好长期潜伏的打算。”
老刘点头,也赞同烈山的分析。叶冬不得不佩服他的心思缜密。
于是,三个人又悄悄地潜回大门处,翻门而出。
三个人一路疾行,回到刚才分手的地点,就看到罗烈并没有在用望远镜观察搜索,而是半蹲在崖边,背向榆林窟,手里握着棒球棒,一副紧张戒备的神色。离近了,他们甚至能看到罗烈因悲喜交加,而在瑟瑟发抖。
三个人立刻警觉起来,老刘一把从肩头取下猎枪,端在手里,用抵肩立射的姿势,瞄向黑暗。烈山则机警地单膝跪地,缓缓地抽出了狗腿刀。
叶冬伏身靠近罗烈,低声问道:“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罗烈结结巴巴地说:“不知道!”
“什么?”
“不、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我的身后跑来跑去!”
老刘把枪口抬高几寸,低声喝道:“罗老师,你别怕!谁敢过来,我就崩了他!”
叶冬揶揄道:“你省省吧,你的枪膛里没有装火药,也没有压铅弹,你崩谁啊!”
老刘这才想起,确实没有装弹,他连忙抄起通条,手忙脚乱地装填火药,压紧铅弹。
叶冬安慰罗烈:“别紧张,你说有东西跑来跑去,是人吗?”
罗烈稍稍镇定了一下,声音也不再那么颤抖了,低声回答:“肯定不是,那东西奔跑的速度极快,我听不到它的脚步声,只是感觉,像个鬼魅,很飘忽。”
就在叶冬和罗烈说话的同时,烈山突然之间,向前蹿出几步,然后还是保持着半跪的姿态,身形压得很低,把刀举在面前。
叶冬一看就猜到了烈山的用意,他这样的姿态,将身体的要害全都挡住了,即便受到攻击,对方也无法一击致命。
老刘则更是勇敢,装弹完毕,他心里更有了底,干脆紧跑几步,站在烈山的身侧,和烈山成掎角之势,端着枪瞄向了黑暗之中。
叶冬不敢有丝毫懈怠,握紧棒球棒,低声对罗烈说:“抄家伙,这里不能久留,万一遇到攻击,这里是旷野,无险可守,咱们必须先退回磨坊遗址那边。”说着,他站起身,拉起罗烈,从何烈山和老刘之间走向黑暗。
四个人用一种类似古代雁行的阵势,向前搜索前进,才走出去不到二百米,他们就停了下来。在他们四周的黑暗之中,确实藏着东西,那东西忽左忽右,稍纵即逝,身影飘忽,行同鬼魅。而且周围除了风声之外,没有这些东西发出的任何声响,叶冬他们只是通过气流的变化和第六感,才能确定那些东西的存在。
烈山问叶冬:“你闻到风里的腥气了吗?”
叶冬回答:“早闻到了。”
老刘问:“难道是猛兽?”
叶冬回答:“猛你个头,没听说这附近有猛兽出没。”
罗烈突然插话:“肯定有,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在安西县极旱荒漠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内,据资料上记载,这里有雪豹、猞猁,这些都算是猛兽了吧?”
叶冬的眉头一下就皱了起来,咬牙切齿地说:“这些当然算是猛兽了。”
老刘一听,浑身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战,轻声地问罗烈:“罗老师,是猞猁厉害,还是雪豹厉害?”
罗烈缓缓地说道:“都是离群独居的猫科动物,猞猁体型偏大,成年的猞猁体长能够达到一百五十公分,体重接近八十斤;雪豹个头要小一点,也将近一百三十公分,体重要重很多,成年雪豹的体重能够达到一百斤以上。咱们在扁都口遇到的那只雪豹应该就有那么大。这两种动物都非常狡猾凶猛,它们都喜欢在夜间活动,也都有相对固定的捕食区域,对于猎物的攻击一般会采用伏击或者突击的方式,相比较而言,猞猁更难对付。”
老刘有点胆寒,和人打架他不怕,即使对手比他高、壮,也都是同一物种。可是和动物打架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这不像是欺负家猫、家狗那么简单的,这些像豹子一样的大猫,虽然体重不算太重,但是动作迅捷、势如急风,快如闪电,再加上锋利的爪牙,一想到它们是用尖锐的牙齿撕扯开猎物的喉咙的时候,老刘甚至感到一阵尿急。随着这种怯敌畏战的恐慌情绪的滋生,他顿时气馁,不自觉地靠近了叶冬几步。
其实叶冬何尝不怕,脑子里全是扁都口峡谷里,傲立于巨石上的雪豹的身影,那高昂的头颅,那对周围一切事物的鄙夷之情,那种君临天下的傲慢气度~~~这是神兽啊,神兽是需要人类虔诚供奉的,怎么会吃人呢?可是一秒钟之后,他就推翻了这种幼稚的想法,在中国古代对于神、神兽的最高供奉,不就是血祭吗!古称‘牺牲’,按照《周礼·牧人》里讲,‘凡祭祀,共其牺牲’。不就是让同类、异类‘毛羽完备’的肝脑涂地吗?以此来表达人类的虔诚!看来今天他们四个人也将成为敬奉给神兽的献祭。
烈山凑了过来,态度强硬地说道:“再凶猛的野兽也是动物,它们斗不给过咱们,别气馁,要是失去了信心,就真的逃不过这一劫啦!”
叶冬心头一震,是啊,绝不能死在这里,否则太憋屈了,自己不是曾经发过誓言吗?再没有找到父亲之前绝不再软弱,怎么今天会被一只小猫给吓破了胆!想到此,他挺起胸膛,大步向前。老刘紧跟其后,双手牢牢地握住枪杆。
四个人又走出去不到十米,就感觉一阵气流涌动,什么东西忽的一声从他们左侧的黑暗里掠过。叶冬的头刚刚一偏,就立刻感觉到右侧又有一道疾风掠过。
老刘低吼一声:“两只!”
就在老刘低吼的同时,烈山伸出大手,挡在叶冬的身前,低声喝道:“不,是三只!”
随着烈山的这声低喝,四个人几乎同时看见,在他们前方几米远的地方,出现了一支体型巨大的大猫。
这只大猫和扁都口遇到的雪豹体型差不多,身体的毛色为褐色,花纹更加细密,但是没有斑点,它的尾巴不像雪豹那样长、高翘,只有短短的一截。
罗烈惊呼:“是猞猁!”
烈山闷声喝道:“别慌,结成阵势,盯住它们的眼睛,绝不能退缩半步。”
四个人立刻背靠背站立,像一颗十字星一样,每个人守住一面。
果然,另外两只猞猁也出现了,那两只没有当头的那只大,就是这样,体长也至少在一米以上。
老刘用肩膀撞了叶冬一下,轻声说:“万幸!就三只,一人一只,谁也别抢谁的!罗老师是个麻烦,别让这些大猫看出来,咱们也换个阵势吧,倚多为胜不是好汉。”
叶冬会意,罗烈是个书生,动手拼命的事他干不来,与其让他苦守一面,被猞猁瞧出破绽,还不如四象改三才,大家包产到户。想到此,他突然想笑,原因有二:其一,自己来的路上一直有些发烧,头痛欲裂,可是自从他们在玉米地里碰上了野驴以后,事情就一件接着一件,他几乎没有时间心疼自己,头痛竟然莫名奇妙地好了起来,看来人都是贱命一条;其二,此刻可谓大难临头,按照以往的经验,他总是先考虑能不能安全脱身。可是今天他发现,可能是和老刘厮混的时间太长了,他变得利令智昏、丧心病狂起来。一遇到这种场合,他总是先想到搞点赚头,好像不多打倒几个,自己就吃了大亏一样。他觉得这是一种病态,是一种间歇性的歇斯底里。
就在叶冬暗笑之际,烈山突然身体一侧,顺势将罗烈挡在身后。
叶冬、老刘、烈山不是第一次搭伙打群架了,在战斗中已经形成了默契。此刻烈山身形一动,他们俩立刻会意,也各自横跨一步,瞬间三个人几乎肩膀相抵,将罗烈围在当中。
烈山这才问叶冬:“你笑什么?”
叶冬回答:“我没笑,刚才老刘说一人一只,谁也别抢谁的功,这话说到我心坎里了。我们俩自知没你胳膊粗,这只大的就送给你了!”
烈山带笑点头,补充道:“队形别散,万一还有呢?”
老刘问身后的罗烈:“罗老师,你刚才不是说猞猁是独居的吗?怎么一下子就出来了三只。”
罗烈推了推眼镜架,小声嘀咕道:“小猞猁出生后一年,才会离开自己的母亲,但是这个时候,他们还不会熟练的捕食,所以,在离开母亲后的几周或者几个月的时间里,它们的兄弟姐妹会聚在一起,共同生活一段时间,这是猞猁的生活习性。”
老刘小声说:“罗老师,你的意思是它们都还是孩子?”
罗烈回答:“不能这么说,雌猞猁不到两年就进入成熟期,雄猞猁两年半也进入了成熟期,所以,它们应该算是接近于成年了。”
叶冬懒得听他们俩废话,粗暴地打断了罗烈的话,嘱咐老刘:“哎,老刘,别开枪,开枪会引来人。”
老刘低吼道:“不让开枪,我手里的东西还不如烧火棍。”
烈山把刀递给他,“还给你,把枪给我!”
老刘一笑,没有接刀,大义凛然地说:“没家伙就不抗日了,我老刘手无寸铁照样杀鬼子,这叫手中无剑,心中有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