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冬用棍子荡开西瓜刀,心里暗骂,这破刀肯定是在哪个超市刚买的,还带着商标呢。现在的商家为了赚钱,也不好好考虑清楚,这些刀具是可以随便卖的吗?即便卖,你也得看看人啊!就眼前的这位,头发擀毡,满身异味,还操着一口流利的西北话,他买刀能干什么好事?
黄四的手下眼看着不是叶冬他们的对手,玩起了阴的,他们有备而来,事先准备了一些碎砖头,有两个人躲在人群的后面,看准时机,拼命地砸了过来。那砖头夹带着劲风,朝叶冬他们三个人的身上招呼。俗话说,“大将军不怕千军,就怕寸铁。”何烈山身手敏捷,又冲在最前面,几乎和对方搅斗在一起,对方不敢轻易投射。倒是老刘和叶冬首当其中,成了主要目标。老刘刚才之所以选择右侧是为了减轻叶冬的压力,因为靠右是胡同的主路,容易受到对方的攻击,这是他不畏艰险、勇挑重担的义举。但是现在,形势一变,对方改玩暗器了,老刘反倒因祸得福,他躲闪的空间大,一时间倒也没有什么危险。倒是叶冬这一边,捉襟见肘、险象环生,他既要面对强手的攻击,还要留心躲避飞石;可是他的左边就是停放的车辆,右边就是何烈山和老刘,他闪躲腾挪的空间就变得非常狭小。一下子就显得左支右拙,狼狈不堪。
一阵手忙脚乱之际,突然间,他就听到砰的一声闷响,接着就是脑袋一振,还没有醒悟过来,一股热流就顺着鬓角流了下来。随即,叶冬才感觉到了疼痛、晕眩。黄四正要痛下杀招,烈山一步挡在叶冬的身前。
就在这时,胡同口彩色的灯光闪动,是警灯在闪,一辆警用巡逻车开了进来。黄四一看势头不好,转身招呼他的人作鸟兽散。显然,在他们来之前,已经计划周全,从逃跑的方式上就能看得出来,四散奔逃,这样比较安全。
叶冬的头上鲜血淋漓,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但他还是强撑着要跑。老刘明白他的意思,知道他不愿意再面对警方,更何况这个场面也没法解释。而且,不管任桓犯了什么事,警方抓不抓他,可毕竟老叶还在他的手上,就算为了老叶,也得保他。因此,选择逃离,是最明智的选择。
老刘招呼烈山,两个人架起叶冬就跑。警车并没有追赶他们,停在事发地点,下车看了看周围的情况,便开车离开了。
叶冬在二人的搀扶下,跑了一段,才渐渐地感觉到恢复了正常,除了脑袋还有点犯晕之外,并无大碍。老刘给他检查了伤口,伤口在左额上方,被划开了一条两厘米的口子。
老刘开玩笑地说:“恭喜你,没有破相。你现在有两种选择,一,去医院打破伤风针,然后缝几针,优点是伤口愈合快,缺点是会留疤;二,自己贴块胶布了事,缺点是伤口愈合慢,需要适度休息,不能碰水,优点是不留疤。请选择。”
叶冬翻着白眼看了他几眼,便站起身,朝前走去。烈山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
老刘低声喝问:“嘿,你们俩去哪啊?”
叶冬高高举起右手,在空中摆了摆,示意再见,头都懒得回。
老刘怪叫着追了上来,“你们去哪啊?到底去哪啊?”
叶冬低声回答道:“买药。”
旭日东升,阳光已经把窗帘映成血红色,罗烈睡眼惺忪地苏醒过来。这一宿他睡得着实不安稳,先是辗转反侧,不停地在床上翻烙饼,后来朦朦胧胧地睡去,又是一个噩梦接着一个噩梦,直到东方破晓,他才睡沉。可是不过片刻功夫,那梦便被撕碎,院子里的响动惊醒了他。罗烈起身下床,拉开窗帘,便看到王叔正在院子里打太极拳。
罗烈推门而出,也不出声,站在檐下,负手而望。
王叔正聚精会神,心无旁骛的操练,一招一式,使得恰到好处。身随意转,沉肩垂肘,绵中带刚,气定神闲~~~
罗烈于武术而言,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门外汉,看不出端倪。他不敢发出任何响动,深恐扰了王叔的清修,再走火入魔。王叔不急不缓,直打到最后一式,才双手环接,一招抱虎归山,收了拳势。
王叔收式转身,一边活动着筋骨,一边笑着问道:“怎么样?睡得还好吧?”
罗烈微笑回答:“还好,王叔,给您添麻烦了。我的朋友也没来,还耽误了您这么长时间,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了!”
王叔一边招呼罗烈洗漱,一边笑着说:“哎,别这么说,咱们这是个缘分,什么都别想,刷牙洗脸吃早饭,你婶都准备好了。”
罗烈简单地洗漱了一下,实在不好意思再赖在这里,匆匆地吃了几口早点,便起身告辞。王叔并没有刻意挽留,只是临走的时候特意嘱咐他要常来玩。罗烈感慨万千,心中暗道这样的好人不多了,可遇而不可求。人和人之间要都是这样该有多好——心平气和、友善相待,那真就天下太平喽。他明知这样的奢求遥不可及,但依旧盼着梦想成真。他愿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块纯洁的圣地,愿每个人都不被欲望俘虏。
罗烈制止住自己的胡思乱想,另外一些烦事又一股脑地冒了出来。他决定,还是先给何烈山打电话,以便明确自己下一步的行动。他找了一部公用电话,一边拨打,一边左右张望。
电话那头传来了烈山的声音,“喂,你找谁?”
“我是罗烈,你们在哪儿?”
电话那头陷入了沉默,几秒钟之后,又响起了叶冬的声音,“你回家吧,我们在家里汇合!”说完,叶冬就挂了电话。
罗烈一头雾水,回家?这是一个冒失的决定,警方不是在找叶冬呢吗,怎么一宿之间,他就反客为主了,还是事情有了新的转机。罗烈一肚子的疑问无人解答,惶恐之中,如败阵了的将军落荒而走。
当罗烈赶到叶冬家的时候,叶冬还没有到达。他站在楼下,暴晒在骄阳里,却不感觉酷热,还是一阵一阵的发冷。没多久,叶冬和烈山就出现在他的视线中,叶冬歪戴着一顶太阳帽,脚步匆匆地走了过来,靠近一看,才发现他的神色憔悴,左额上贴着一块胶布,活像一个大烟鬼。
罗烈惊讶地问:“你的头怎么了?”
“被划破了!”
“昨天晚上又出什么事了?”
“一言难尽,先回家再说。”说完,叶冬便神神秘秘地引二人上楼。
他开门落锁,也不换鞋,便丢下他们不管,独自走进卧室。
罗烈把目光转向何烈山,烈山无奈地耸了耸肩膀,说道:“我们遇见任桓了。噢,就是绑架叶叔叔的那个人,起了点小争执,动起手来,他的脑袋被石头打破了。”
罗烈有点震惊,血脉僨张地问:“你们怎么不报警?”
烈山把事情的详细经过,以及下午去拜会黎种民的事都讲了一遍。罗烈听完,神色凝重,过了半晌,才又问:“那张纸在哪?就是任桓给你们的那张。”
烈山朝卧室呶了呶嘴,面无表情地回答道:“在叶冬那儿。”
罗烈大声地问:“叶冬,我看看那张纸!在哪呢?”
叶冬在屋子里跑来跑去,回答道:“包里,你自己找!”
罗烈拿起叶冬的背包,从里面翻出那张带有印章的纸,仔细地观看。果然是九叠篆。
九叠篆又称上方大篆,是一种从宋朝开始流行的字体,主要用于印章的镌刻。它的特点就是笔画盘绕折叠,充满整个印章。从宋代开始,之后的金、元、明的官印都沿用这种字体。九叠篆并不是说每个字都能实现九叠,这还要视字的笔画繁复而定,而且这种字体仅是笔画柔曲,并不是太难辨认,相比较于缪篆、鸟虫篆、铁线篆、玉筯篆而言,简单多了。但是罗烈还是只能看出为数不多的几个字——如“西、天、子、大”,其余的一概不知。在九叠篆旁边的那些奇怪的文字,罗烈几乎可以确认就是藏文。内容不得而知,但是按照常识判断,应该类似罗塞塔石碑的格式,一定是汉藏文的互译,另加上一段梵语的六字真言。
但是这方金印还有更加令人惊奇之处,它的大小超出常识,比普通的金印大出两圈不止。比如,汉委奴国王金印,长度不过2.3厘米。另据《明史·舆服》里记载,明初曾“赐高丽国、龟纽金印,方三寸;赐安南国镀金驼纽银印,方三寸;赐吐蕃金印,驼纽,方五寸,印文为‘白兰王印’。在这些记录中,都提到了尺寸,明人效仿古义,以周尺为规矩,这里的一寸略相当于现代的两厘米稍长。如果按照这个推算,御赐给吐蕃国王的金印才有十厘米多一点,可是这方奇怪的金印竟然有八厘米见方,可见其深远的价值。
罗烈越看心里越惊,对叶叔叔的好奇也愈甚。单就这方印玺而言,且不管它是偷来的还是抢来的,能知道它的存在,便已不是常人所能。
叶冬在屋子里转来转去,也不知他在忙些什么,只听到钥匙开锁的声音不停地响起。烈山站在窗边,沐浴在耀眼的阳光里,伸展着胳膊。突然,叶冬一声大叫,吓了他们二人一跳。
罗烈茫然地问:“怎么了你?”
叶冬拍着脑袋,喊道:“我太傻了,放着现成的不用,还自己一个人犯难。简直是笨蛋!”
说着,他掏出手机迅速打开,手机因为长时间没有开机使用,立刻报警,提醒电量过低。他又找出充电器,连上电源。不到一分钟,果然那手机就显示出有好几条未接的信息。叶冬逐一打开,都是涂珊珊发来的,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其中最后一条是昨天晚上发出的,询问他到底在哪里?
叶冬迅速打开通讯录,翻出涂珊珊的电话,拨打了过去。就听到涂珊珊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叶冬,是你吗,你去哪里了,急死我了!”
叶冬故作轻松地回答:“涂阿姨,您好,让您担心了。我挺好的,现在在北京,您有空吗?”
“有啊,你等着,我让车去接你,我请你吃饭。”
“好的,您不用派车了,我一会就能赶到,不见不散。”
叶冬放下手机,招呼罗、何二人一起前往。何烈山推辞说,他还有事,要去看望一位病人,下午完事后再联系,并嘱咐叶冬注意安全。最后,三个人在楼下分手,烈山去忙自己的事,叶冬和罗烈去见涂珊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