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林山城街上,旌旗招展,枪戟树立,随着一桩桩暗哨被捅破,留下遍地尸体,山城少主亲启喋血之路。
看着一个个埋伏在城中的暗桩被拔,一众枪甲士无不欢欣鼓舞,这些便是近年逐渐侵蚀破坏白民族民生、文化、经济甚至人民普通生活的直接执行者,他们破坏本地人经营店铺,收集民众动向消息以供兵主应对,散布各种谣言动摇当地族民对枪林山城的信心,引导当地族民对外面人族的各种向往,甚至暗中使手段害死多位白衣族长老、精英天才,若说兵主是大局掌控的幕后黑手,这些人便是实际行动的策划执行人,不得不说他们行动非常有效,枪林山城内白民族领袖的地位早已岌岌可危。
一个个早已被封于禅暗中收集到的据点被毁,仿佛让枪甲士们看到人族这座压在身上的大山正一步步被众人抬起、放倒,而白衣族的荣誉正蠢蠢欲动,只待大山彻底倒下,便可回归过去白民族传承千年的自信,以及被强大的邻居人族认可的尊敬。
就在大半暗桩被拔,众人只待一鼓作气彻底将其扫平之时,却有异变突生,就见远处遥遥走来一人,白衣胜雪,白发如霜,展颜便可令天地花开的容颜此刻却冷若冰雪,更带着一股坚毅,正是柳宫墙。
见得此情,楚江海哪里不知要出什么事,不由暗生怒气,却见仙子般的柳宫墙身后,大量族民缓缓跟随而至,均面露怒色,枪甲士们疑惑遍生,却也无法将枪戟对向自己的族人。
只见柳宫墙缓缓走近说道:“非要这样吗?”
楚江海耐着性子回答道:“你说呢?”
柳宫墙面露哀色,幽幽说着:“为什么不能商量解决,为什么一定要把族民都带进战争的泥潭?难道这便是为了族民考虑吗?”
楚江海忍痛说道:“商量一词如何能从你口中说出,这些年你见过多少次所谓的商量,结果如何?我族正日渐被吞并消亡,再不举事,难道要继续这样下去等死吗?”
柳宫墙却严词说道:“什么也不是让大家进入战争的理由!”
楚江海转头环视眼前跟随柳宫墙的一众族民,并未回答柳宫墙之言,却是问道:“你们,也是这么想的吗?认为这是战争,把你们拖入泥潭的战争,把你们从幸福生活中硬拉出来的战争,让你们无法再安宁度日的战争?”
前方略一沉默,似略有羞愧,但终究还是愤怒占据上风,终有人出言道:“少城主,这么多年,我们一直奉你楚家为我族领袖,不管老城主还是你父亲,我们都万分信任,可现在,你在做什么?要和人族那样的庞然大物开战?你是想要我们一族人全都陪你死光才甘心吗?”
楚江海面色沉凝,复杂心绪乱转,使得好一阵未能开口出言,却听柳宫墙跟着说道:“海哥,我知你也是为了族人着想,但你可曾想过,族人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他们只想过普通生活,只想耕地牧羊、春蚕秋收,只要大家互相扶持,就算我们做些艰难让步,又算得了什么?为何非要将大家都逼至这条死路上!”
楚江海内心却更是愤怒,深吸口气说道:“死路?安心?春蚕秋收?”楚江海略微缓了口气接着说道:“我少时拜师幽溪先生,他智通天人自不用提,更有一位多年好友,我虽不知其名,却知道那是一位几千年前上古时代命巫的传人,术法强大早已超凡,有一次与我师傅闲谈说起他的一次推命经历,命巫他老人家神游寰宇,发现了一处也都是人族的异界,那里一方地处丰饶的大国正被他国攻占,当地民众还有百姓问那些异国之人,你们是哪里的起义军吗?又要改朝换代了吗?何苦来,好好过日子不好吗?不知又要战死多少人啊。可结果确是这些异国之人不仅攻打富饶大国军队,甚至攻城略地后杀戮平民,成千上万的平民被屠戮,当地一位有识之士说过一句让我终生难以忘怀的一句话,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你能体会这句话背后的哀伤吗?”
听得此言,柳宫墙不由心神一震,半晌未能出言。楚江海看着前方大群族人说道:“我知道你们想要安静生活度日,这也是我毕生的愿望,想要我族能够自在生活,可自从百年前圣地覆灭,这些年你们所过的是什么日子你们感受不到吗?你们可想过,再过百年,可还有人记得自己是白民族人,可还记得自己来自何方?你们难道想自己的子孙后人连祖先都不再记得?再无满头白发的白民族人,再无我族供奉的枪林塔,再无我族世代居住的仙境枪林山?”
“继续被他们逼迫退步,退一步,退两步,步步退,我祖父为了大家能安心生活,退避一世,但结果是什么?我的父亲,你们曾经的城主都被他们暗害致死,我们的一步步退让可让你们得到了更多的尊敬?可让你们得到了更安心的生活?我们只得到了对人族跪求才能拥有的暂时安宁,而这份安宁也将随着他们日渐膨胀的野心所覆灭,我们,再无可退之地,必须如此,也只能如此,祖父为他半生的后退悔恨多年,才不得已走到如今这条路上,或许我们会有人死,会有很多人死,但是我们的逝去会让后人永远铭记,我族的传承会在后人中源远流长。而不是我族精英人才俱被暗害,你们,也一直被蒙蔽直到彻底被狡诈的人族吞并。”
楚江海感慨万千,继续说着:“或许你们会说现在人族并没有对我们做一些直接的进攻或者打击,我们似乎没有理由挑起战事争端,但他们却不仅加害我族多人,还在生活中压迫我族人,更在无形中影响着我族孩童的认知,此时的我们犹如温水中的青蛙,短时间的苟延残喘不能改变我们最终的命运,而此时若不踢翻这口锅,最终我们不仅将会身死,甚至连原形都找不到,甚至最后只剩历史学家们的一句曾经存在过的一族,最后莫名消失!没人会记得我们的白衣白发,没人会记得我们的山城仙境,没人会记得我们这里的枪林成山!”
“所以,我希望我的族人们,能够感受到我的这份真意,能够明白我们的危境,能够理解我们此时的不得已。我楚江海在此立誓,此生必将带领我族走出一条活路,或许此路艰辛,但我们终将达成!”说着竟是双膝跪下,跪向自己的族人,跪向被愚昧的众人,跪向自己想要拯救的家人。身后一众枪甲士也纷纷随之下跪,希望这些被蒙蔽的族人能够支持这条充满牺牲的艰辛之路。
……
群情终于不再激愤,仍自震惊于城主都是被人族暗害致死这样的暗幕中。终于,众人看着楚江海说道:“大道理我们不懂,但我们知道你确实是为大家着想,为族人好,想我们能更好的生存,不被兵主那帮畜生压迫,我们更不想阻挠你,让外人看笑话,只希望你记得,不管何时,让我族人能有生路。”
说着,众人缓缓向旁边散开,为枪甲士们让开一条路,随着楚江海摆手,众甲士行向下一处,这时柳宫墙走来,看向楚江海,欲言又止:“我……”
楚江海转脸看向别处,柳宫墙又走近,扯着楚江海衣袖叫了声:“海哥……”却看到楚江海此时满脸狞色,双目通红,甩开柳宫墙的手压低声音说道:“你要干什么?还未和人族军队正式接触,便先来个自相残杀吗?”
柳宫墙忍者在眼圈中打转的眼泪,轻声说道:“我只是,只是不想看到族人们一个个战死,甚至你也战死,我能忍受日渐艰难的日子,却无法忍受大家都一个个死去。”
楚江海强忍怒火说道:“谁都可以有理由反驳我们的此举,毕竟我族情势却已受影响太深,甚至已到几乎无法挽回的地步,但唯有你不可以,祖父的艰难你看不到吗?我族受到的压迫你看不到吗?作为未来的城主夫人带头反抗,你是想让大家的内部不和有主心骨吗?退一万步,你难道忘了你父亲柳叔叔当年的死,对外虽称意外卷入的异兽,难道你自己也不知道异兽是怎么来的吗?”
柳宫墙顿时哗然泪下,再难忍住,自己所坚持的民生和平,却抵不过现实的残忍,抵不过楚江海的不得已,抵不过有人邪心作祟,只欲逼得白民一族到死路。
楚江海终随着众人离去,前方是下一个据点,所剩不多的据点中最大的一处,藏贤院。正是人族宣传他们文化的地方,百年前,人们在这里两族同乐,共同探讨百家之言,尽抒修行之见,相处融洽,其乐无穷。但如今,已沦为人族引导白民幼儿见解认知之地,更是诸多暗哨的暗中指挥之地,深藏诸多高手。楚江海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看着眼前的书院,恨不得放火全数将其烧毁。
就在此时,却见书院大门打开,火光照耀下,一位羽扇纶巾的儒雅修士缓缓步出,悠扬琴声相伴,却听他说道:“我还说要待你们到何时,楚江海,你总算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