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奇我为什么喜欢多弗?”
艾丽卡抬眼一扫就看出了罗的疑惑,对此,她一边爱不释手的研究桌布的纹样,煞有介事的眨了眨眼睛:“好巧啊,我也一直在好奇为什么。”
换个人用这种态度回答问题,死亡外科医生大概是不介意抬手来两刀的,不过这么做的是艾丽桑,罗也是只能按下心里浮起的无力感,稍微有些倦怠的倚在了花架上。
停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专心致志研究着墙壁上挂画的女人突兀的转过身来,说:“大概是因为习惯了吧。”
罗:……原来你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吗?
——还有,习惯……算是个什么答案?
“因为我们一出生就在一起啊,”艾丽卡宫接着回答了他没出口的问题:“直到霍名古作死导致唐吉诃德被逐出圣地为止,我从出生开始的那一天起,每天都和他在一起。”
思索了一下,她补充说:“虽然过了很久才开始真正交流,不过从我出生开始,他每天都会出现在我家,然后严肃的像是观察什么珍稀物种一样盯着我看,看到没耐心了就走,第二天照样来。”
罗稍稍眯起眼睛,虽然按照他的性格不会说出口,但艾丽卡完全可以听到他心里充斥着满满的【什么鬼.jpg】。
“具体为什么会这样不太适合告诉你,不过我们本来就是为了在一起才会出生的,这是个观念问题,就跟人要喝水吃饭一样,【应该在一起】这件事对我们两个人来说,都属于常识。”
罗:天龙人到底还有多少莫名其妙的常识……
“所以,”抱着剑的青年有些克制不住的烦躁,他看着又开始研究花瓶的艾丽卡宫,一时居然找不到槽点,稍显无语的问说:“您真的爱那个男人吗?”
“爱的哟。”
艾丽卡宫不咸不淡的给了个像是儿戏一般的回答,又专注的赞叹起室内的装潢,若有所思的把茶具挨个拿起来把玩了一遍。
“艾丽桑——”
正在研究茶匙手柄的艾丽卡宫不甚耐烦的摆摆手示意知道了,但并没有理会罗,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轻描淡写的松开手,任由茶匙落下。
她垂着眼睑,脚尖有一下没一下的蹭着地毯的花纹,开始了一个跟爱不爱毫无关系的话题:“你知道在伟大航道上……每天有多少奴隶贩子被扔进大海吗?”
玛丽乔亚这些年来的奴隶稀缺罗一直有所察觉,但他并不是个好奇心多旺盛的人,一个得了绝症还有心情报复社会的人,虽然是个医生,但你不能指望他有有多少旺盛的同情心。
罗不在意这些和自己无关的事,不代表艾丽卡不在意。
艾丽卡侧过身靠在椅子的扶手上,用手指拨弄着花瓶里半开的花苞,稍显倦怠的眨了眨眼睛。
“泰格的船队以岛礁和暗流为掩护,最近几年,只要是运送奴隶的船队,不论手续上他们的生意是否合法,都会被拦截在新世界外,在将‘货物’全部没收之后,那些所谓的‘商人’,立刻就会被处决掉。”
在若无其事的说出了如此重要的情报之后,艾丽卡宫抽了抽鼻子:“至于帮那些‘商人’打掩护的‘贵人’,有合作关系的大海贼,帮忙串联的大人物小人物们……”
这些人大约十分惹她讨厌,所以艾丽卡宫的语气里冒出了肉眼可见的嫌弃和蔑视:“都是有钱有闲的上等人,一天到晚没事干光研究怎么取乐了,拿着沾血的钱在赌场大呼小叫的时候不心虚,等输光了被锁起来,大约就知道什么是心疼了。”
说到这里,她不由的感叹了一句:“德索洛虽然坏毛病不少,但还算得上是个好牢头。”
确切的说,鉴于德索洛那个爱拿大海贼开涮录制娱乐节目的习惯,所有人都当【遇人就开赌,赌赢了就把输家留在船上当做奴役】是黄金帝的恶趣味,但事实上,每年年初都能接到一份机密名单的吉尔德·德索洛本人,可以严肃的拿自己的黄金船起誓。
——如果他只是找乐子,一年搞个两三次就够过瘾了,现在这个坑人的频率,明明是为了完成任务!
没等罗捋顺刚才那番话的逻辑,女人自顾自的低下头凑近花束,虽然做出嗅闻的样子,脸上的笑意却迅速冷淡下来:“你看看那些人,再看看多弗。”
艾丽卡宫翻了个含蓄的白眼:“唐吉诃德海贼团都无法无天成那副样子了,我还有点庆幸现在我杀不了他……”
多弗朗明哥作天作地的能力确实很强,在艾丽卡完全搞死老皇帝们(就是五老星)之前,她根本没法跟多弗朗明哥撕破脸,虽然这是个让人憋屈的事实,但艾丽卡从不欺骗自己。
——她对这个现实感到憋屈窝火,但同样,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有庆幸过。
她虽然做好了了弄死那个金毛的准备,但她同样有些不可避免的,希望那一天来的稍微晚一点。
现在已经找不到喜欢上那个废物的原因,但能让她有这种想法,最起码从结果来看,是可以确定的。
于是,像是被花香迷住了一样,艾丽卡宫贴着花束抬起眼来,感叹一般叹了口气。
她说:“你看,我多爱他啊。”
那双眼睛只是半敛着,甚至没有什么多余的光点和水汽,但此时此刻,它们却薄凉的非常美丽——这也是罗第一次意识到,蓝色,真的是一种冷色。
真是又残酷……又温柔的颜色呢。
“那您完全不生气吗?”
艾丽卡疑惑:“生什么气?”
“多弗朗明哥身边那个女人,”罗皱起眉头,对她的迟钝非常意外,又不能确定她是不是真的被爱糊住了脑子:“那个力库王族出身的公主,昨天站在多弗朗明哥身后的女杀手。”
“哦。”
艾丽卡听到这个名字,好奇的问了句:“维奥拉怎么了?”
罗:等等,这称呼亲密过头了。
“您就没在意过吗?”罗对着她的时候,总有种挥之不去的心累:“她和多弗朗明哥的关系,看起来不太一般。”
看着罗微微皱起的眉头,艾丽卡好笑的打断了他的话:“这有什么好惊讶的,我又不瞎……何况就算看不到,我也【听】得到啊。”
“不在意吗?”
“在意不在意的另外一回事,”艾丽卡若无其事摆摆手:“不说多弗和维奥莱特,你不会以为红发二半夜翻上我的船呆了一夜……就是为了跟我汇报他去年收拾了多少伙山贼吧?”
“……不,这个我看出来了。”
“所以你到底在惊讶什么?”
看她这么理所当然的样子,罗居然也顺势开始反思:话题到底是怎么转到现在这个角度的?
回忆着回忆着,他的记忆就回到了十三岁那年的冬岛,艾丽桑那时说的,明明就是【找根链子拴在床脚,多抽几鞭子大概就会听话了吧】——这不是独占的意思吗?
“天龙人是不会和奴隶过夜的。”像是明白了他想什么一样,艾丽卡宫的脑波也拉回了七年前的那个频段:“克劳迪亚的每个奴隶都会被她锁在床头,不过都只有一次。”
她解释说:“睡过一夜之后,她会立刻处理掉的。”
像是怕罗理解不了,天龙人又解释了一句:“就是弄死那种处理。”
“……”
“这种行为到底如何我不方便直接评价,”艾丽卡走到罗身前,笑着戳了戳他的额头:“但如果让你产生疑问的是当年那段话的话,那我可以告诉你,虽然当时说了一长串,但那些话的意思概括起来其实很简单。”
她微微躬下身,发顶贴着罗的额头,那种薄凉却美丽的颜色就停在他眼前,冷的似乎连呼吸出来的热气都结了冰晶。
她说:“那就是【先|奸|后|杀】的意思。”
比起罗对于艾丽卡情感生活的但心,艾丽卡宫本人完全没想到那么多。
她那天走出码头时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维奥拉,而在那一瞬间,艾丽卡宫的关注点并不在于维奥拉和多弗朗明哥有一腿的事,她当时很耿直的心虚了一下,然后心里相当木然的和多弗朗明哥打了个哈哈。
——好巧啊,这个妹子我也撩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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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格来说那也不能算是撩,当年,艾丽卡宫作为天龙人代表出席国王会议,按照玛西亚宫的嘱咐,在开会之前提前慰问了一下娜菲鲁塔丽家的远房亲戚,也就是阿拉巴斯坦王族。
娜菲鲁塔丽·寇布拉按辈分来算,是艾丽卡的表哥,年幼的女王储薇薇是她侄女,当时艾丽卡宫本来是想先和小侄女聊聊天的,不过她刚走到转角处,就看见薇薇被一个大方脸的中年男子撞到在地。
大约是当普通人当久了,年幼的皇女并没有天龙人小朋友的傲慢,不止没有立刻发脾气,甚至站在国家社交的角度,非常得体的忍住了疼痛,还笑着安抚了随从的护卫。
虽然有点憋屈,但磁鼓王国当时是伟大航道上大名鼎鼎的医疗大国,瓦尔波虽然讨人厌,但却是各国都避免得罪的类型——站在阿拉巴斯坦的角度来看,她做了最合适的选择。
艾丽卡当时站在花园角落的树丛里,被瓦尔波的愚蠢逗出了一声冷笑。
等会议进行到了中期休息的时候,再次想找小侄女聊聊的艾丽卡宫,就是在同样的角落,看到了刚满十七岁的德雷斯罗萨公主穿着一身长裙,温和的俯下身来,向薇薇递了一颗糖。
大约是圣地整体环境的问题,搞得艾丽卡非常喜欢好人,温和的人、善良的人、内心柔软的人或是热情友好的人。
——大约是因为娜菲鲁塔丽·薇薇天龙人的身份,又或者是那个很委屈的神情,还有花园这个熟悉的场景,有那么一刻,艾丽卡在阿拉巴斯坦的小公主身上,看到了自己三岁时的影子,稍稍代入一下,那个微笑着向薇薇伸手的女孩子,便和当时坐在夹缝里的茉莉重合了起来。
那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女奴和公主的气质差异大的一望便知,但人想找代入感的时候,自然的便会不断美化脑中的影响。
艾丽卡其实连那个叫茉莉的女孩子长什么样都记不太住了,但就因为这么一个画面,记忆中那张模糊不清带着笑意的面孔,便成了这个女孩的样子。
于是,觉得自己眼花的艾丽卡宫靠着身旁的树木开始揉眼睛。
等她放下手来再看花园里的时候,德雷斯罗萨的公主正抬手从高大的灌木上折下一根树枝,洁白的茉莉花散发着浓郁的香气,年幼的薇薇笑着接过树枝,小心的摘下了一朵,孩子气的别在了她的头上。
什么不好,偏偏是茉莉……
因为对方说是谢礼,德雷斯罗萨的公主小姐并没有拒绝,任由白色的小花虚虚的别在耳畔,接着,在她站起身来的下一秒,一只温软偏凉的手掌突然扶上了她的肩膀。
那是个非常高挑的人。
居高临下的身高很容易带给人压迫感,若是她微微低头,便会和人离得很近,加上扶在她肩膀上的手掌,瞬间有种让人手足无措的慌乱。
没等她做出什么反应,那个女人轻轻的扳过她的肩膀,自然的伸手顺了顺她的头发,那朵茉莉花随着晃动的发丝落在它的肩膀上,轻柔的带着股不明所以的叹息。
德雷斯罗萨国王的长女毕竟也能接触到不少消息,她愣了一小会儿,立刻就通过那双半垂着眼帘的蓝眼睛推测出了这个人是谁,然而传闻中倨傲又霸道的天龙人殿下只是撩起她一缕头发,安静的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不过确实很好看啊……传说中可以媲美大海的眼睛。
等她回过神来,那位殿下已经在花园中环视了一圈,最后在一大一小两位公主不明所以的目光中,选中了一株盛开的山茶树。
她的指尖很白,接近于透光的白,捏住花梗的时候,却轻巧不费力的便折断了植物的纤维,直到那朵大红色的山茶花被卡在耳侧,已经发了半天呆的公主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这个比较好看。”
天龙人的声音意外的笃定,撞上她呆愣的神情后,眼底意外的流出了些惊讶,然后她听到那个人问说:“你不喜欢红色吗?”
力库王族的公主因为这个问题再次变得慌乱起来,毕竟天龙人不好得罪,她该怎么回答也是个问题,然而那位殿下完全没有生气的意思,她只是思索着再次问她说:“你不喜欢大朵的鲜花……是因为就喜欢茉莉那样聚伞花序的花朵吗?”
还没等她组织好足够得体的官方回答,艾丽卡宫拉着她的手腕将她带到了花园的另一角,然后折下了一束深色的紫罗兰,不厌其烦的再次别回了刚才的地方。
那时正是午后,日上中天的阳光带着灼热的温度,灿烂的刺目,她抬起头的时候,正看到那双蓝眼睛里流出的笑意。
像是被精准切割的宝石一样,完美的折射光晕时炫目的不可思议,她在宝石的每一个折射角度的每一个切面上,都看到了自己耳畔别着一束紫色小花的身影。
我在她的眼睛里……
那个人的声音在午后的日光下似乎也带了温度,她的手指顺着发丝的弧度贴上了少女的耳垂,然后笑着告诉她:“这是紫罗兰,意味永恒的美与爱,比茉莉花适合你。”
她说:“非常美丽。”
德雷斯罗萨的公主听觉有些朦胧,不记得自己花了多长时间才组织完那句简短的客套,但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都记得那个人站在她身侧,低下头来揽住她的肩膀,带着笑意专注的为她别上花朵的样子。
那是个浪漫的让人头脑发晕的场景,但德雷斯罗萨的公主并不确定那时她是因为什么而心跳加速。
几年之后,当她的国家陷入混乱,家人们都被危险包围之时,她记忆中那个让人疑惑的午后便成了虚幻的泡影。
混乱平息后,唐吉诃德因为她的能力接受了她的投效,那一天,德雷斯罗萨的公主向天夜叉献上了一只蓝色的紫罗兰。
梅花军的首领托雷波尔点头说:很好,蓝色的紫罗兰代表永远的忠诚,但当她选择维奥莱特为自己的代号时,她心里的紫罗兰,永远都是那个午后的深紫色。
再后来,当她变成了杀手总要扮成舞娘,维奥莱特对着一篮子花里胡哨的饰品看了半晌,从窗外的山茶树上摘下了一朵大红色的鲜花,悄无声息的别在了记忆中那个人手指停留的位置。
紫罗兰,维奥莱特,唐吉诃德家的杀手,带着山茶花的舞娘。
作者有话要说:泰格和德索洛在打击人贩子方面配合良好:-d
先|奸|后|杀是没有的,多弗朗明哥唯一的一班车已经开完了,下一章罗有量半成品婴儿车,大约三百个字。
公主原名没出现过,紫罗兰是代号。
茉莉是艾丽卡杀妹证道的那个妹子,她只是不想看到相关的东西联系在一起,不过后来情报里点明了公主后来选的代号是紫罗兰,她就意识到对方当年貌似被自己撩到了。
而紫罗兰属于被美色和荷尔蒙迷了眼睛,后来国破家亡也没正经谈过恋爱,艾丽卡就是初恋的寄托。
诸君,现在已经是零点之后了,四月八号是作者小姐的生日,虽然没再七号十点准时更新,但八号也不错,记得给我留个言吧,如果不知道说什么,生日快乐带感叹号刚好五个字。
晚安,后天见。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