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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无为捂着腹部倒退三步,撞到了解剖的停尸台,谁知那三具尸体竟然在这时候不约而同地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同时,外间传来了一片嘈杂之声。无为暂时目不能视物,但院中声音颇响,一开始是“啊”的惊叫声,跟着是许多兵器出鞘的声音,他听到了珠晶的七宝璎珞发出应敌震响,冯笑笑的青鸾尖声鸣啸,然后便是乱糟糟一片打斗声,显然是外面也发生了变故。

“邝灵舒,你……为什么?”

原先柔柔弱弱的女声却忽而一变,变得既妩媚又性感,若是寻常人听了想必会着了道,而无为一听便知,自己遇上的乃是一个魔女。

“无为前辈,被魔气侵目的感觉如何?”那魔女娇滴滴地问道,似是对拿住了无为的功绩感到十分得意,语气里大有骄傲之意。

无为道:“是我大意了,原来这村子还有这些人都是你们特意布下的陷阱!”他捂着腹部,似是力不能支,佝偻起身体道,“你们把邝大夫……把她杀了?”

“哎,说什么陷阱,如果不是布置成这样,怎能把您老人家给请出学堂呢?再说了,我玉娇娇可没有那么粗鲁,那位女大夫现下还活着呢,只不过暂时被我困在阵局之中,想必再过几日才会……嗯,死了吧。”玉娇娇“咯咯”笑道,“为了迎接前辈,我们可是花了数日功夫才把这整座村子准备好呢,至于村里那些人,本就是从各处运来的死尸,自然伤口与活人不同啦,如何,我可是特地为了配合你们所谓正道人士的善心才多费了这番功夫呢!”

外头传来一声大呼:“先救山长!”跟着有人破窗而入,玉娇娇轻叱一声,扬手便是一道软鞭,那冲进来的人顿时被她劈了个对半,待到落到地上时却发出了难闻的臭味,腥臭的液体四溅,竟然只是一具行尸。玉娇娇心道不好,抽身待要退,却听一声“哪里走”,郑恭拔剑出鞘,以雄鹰扑兔之势猛然从屋顶坠下,一剑刺向她。

“是你?!”玉娇娇又惊又怒,急要再退,却突然发出一声惊叫,不知何时无为出现在她身后,手中托着一盏造型精致的莲花灯,灯座里正放出璀璨光芒,玉娇娇才一沾到那光便痛得死去活来,手一软,险些连随身武器都失落了。她惊慌道:“不可能,你怎么会没事!”

无为道:“自然是因为早已发现了你并非邝大夫。”他稳步向前,玉娇娇便惊叫着后退,她又要防范郑恭神出鬼没的剑,又要担心无为的莲花灯,一时左支右绌,节节败退,忽而一个抵挡不及,被郑恭一剑刺入肩头,愤怒又惊恐地惨叫一声,撞坏门板摔了出去。无为赶紧跟出屋外,只见满院都是残肢断臂,珠晶与冯笑笑两人背抵着背,正在与满院的行尸搏斗,一旁的“郑恭”手持根旌节,正在操纵行尸行动。门外村子里也是喊杀阵阵,想必是朱明学堂的随卫在和那些之前装成郑恭手下的魔物厮杀。

真郑恭骂了一声,挺剑上前,他的剑法向来以快出名,唰唰几剑便将那个伪装成自己的魔物斩于剑下,口中道:“山长恕罪,在下陪同邝大夫外出查探,无意中竟中了魔人圈套,邝大夫受了伤,现在还在后头。”话才说着,那玉娇娇竟然生生化作一缕青烟,显是觉得情势不妙,意欲逃跑。

无为道:“先擒住那魔女再说。”他踏前一步,身子却一个晃动险些跌倒,勉强站住后骈指为诀,滴血作引,手中莲花灯顿时大放光芒,比之刚才更要灿烂盛大不少。玉娇娇一半身体本已经虚化飘在空中,此时被那光芒一照,顿时发出一声尖叫,身上起了一阵阵的黑烟,如同被烫伤一般。

珠晶和冯笑笑好容易解决了那些行尸想要来帮忙,结果从院子外头又有新的行尸涌进来,珠晶大叫道:“白无色!”

白无色一身狼狈地闯了进来,手中捻着他的七情六欲金针,道:“我在。”伸手一扬,七枚金针脱手而去,左三右四钉死了两具行尸。他见到无为老人不由大吃一惊道:“山长,您受伤了!”

无为腹部一片血红,情况显然并不如他刚才对玉娇娇所说般无碍。他微微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全身灵压滚滚涌出,手中莲花灯犹如被淋了一勺灯油,刹那间迸射出冲天的光焰,竟连天上西斜的日头都被盖过。玉娇娇在光芒之中打滚挣扎,口中不断发出惨叫。她原本化作了邝灵舒清秀的面容,后来变作了自己的样子虽则妖艳无比却也是个美人,此时却满脸铁青,尖牙翻出口唇之外,眼中只有眼白再无眼黑。

“你……你这个……”她似乎是想骂无为老人,可是疼痛让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无为全身灵力源源不绝,催动那十方莲花灯发出涤荡沉疴的光芒,不知过了多久,玉娇娇软软瘫在地上,没了声息,整座院子里所有行尸则消失得一干二净,宛若从未存在过。

夜色笼罩了这座刚刚经历过剧变的小院,无为擦了擦汗,正想说什么,突然一个不稳整个人往后仰倒。

“小心!”郑恭赶紧上前搀扶,无为却浑身一震,突然伸手猛地一把推开他,但是灵力透支加上重伤使得他变得迟钝了太多,他出手之时便已经迟了。郑恭的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短匕,继玉娇娇之后再度深深地捅入了无为的身体里。相比玉娇娇,他下手更狠、更准也更毒辣,短匕插入后,还在无为体内转了一圈才拔了出来。无为一个趔趄摔倒在地,然而姜不愧是老的辣,在最后一刻,他借着扑倒之势,手猛然向前一送,手中莲花灯光焰遽然炸裂,一条火龙咆哮着冲出,摇头摆尾,张嘴冲着“郑恭”咬去。

“郑恭”见机不妙,矮身塌腰,双脚往地上一蹬,趁后退势头,手中匕首高举,划过火龙腹部。火龙吃痛,“嗷嗷”惨叫,化为一片流火,落在村子四处,四面顿时燃起熊熊火光。这场变故实在发生得太快,白无色等人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等到发觉不对抢上前来的时候已经迟了。

“山长!”

“先生!”

几人冲上前将倒在地上的无为老人扶起,却见老人家一身是血,眉头紧蹙,已经陷入昏迷。

“你究竟是谁!”冯笑笑怒喝,她与珠晶刚刚力战行尸与魔物,俱是受了不轻的伤,此时更是急怒攻心,隐隐有了走火入魔的迹象,整个人摇摇欲坠。

“郑恭”刚才虽然避过了火龙的致命一击却也并非完好无损,他单手捂着脸孔,手指成爪向后一抓,失去了意识的“玉娇娇”便飞到了他的手上。朱明众人本以为他是要救人,谁想到此人竟然毫不怜香惜玉,单手拗断了玉娇娇的脖子后扔在地上。他淡淡道:“我的事总算是办完了,便与诸位在此别过。”说着,竟然行了一个标准的朱明学堂礼,使得白无色三人俱是吃了一惊,当他抬起脸来,现场更是传来一片抽气之声。

“你这个……你这个叛徒!”看清对方真容,冯笑笑勃然大怒,她的青鸾虽然在刚刚的战斗中断了半边翅膀,此时却拼劲全力重振精神如箭一般向对方射去,“郑恭”却只是微微退后半步,双手飞快结印,下个瞬间,整座村落都剧烈震荡起来。房屋倾倒,大地开裂,地上腾起光芒,露出底下早早刻画又被杂草覆盖的阵法来。

“天绝阵,还请各位慢慢享受。”他咳嗽着边笑边道,继而转身离开,留下朱明学堂众人发出徒劳而愤怒的嘶吼!

深夜,在朱明学堂深处的某间密室内,有几人正点着烛火密谈。

“所以明天便是我们最后的机会,如果再不动手,谁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这沉声说话的人正是兵堂堂主金坚,不同于琉璃灯盏的稳定明亮,烛火光芒微弱,将她的脸孔映得生生透出了一股森然杀气。

“可是我们并没有切实证据,如果贸然行动……”甲堂垒石生忧切地说道,却被金坚一扬手打断了话语。

“你管这叫没有证据?”她抽出挚情,飞剑斜掠,屋子里顿时腾起一股冷风,下一瞬一块白布飘飘扬扬落下,露出了一旁石台上摆放着的一具尸体。那尸体的主人既宽且胖,死不瞑目,正是外出已有一月的宝堂库房管事胡乐文。

金坚反手回鞘,指着胡乐文道:“你看看清楚,胡乐文的尸体就在这里,而杀害他的凶器……”她伸手拿起一旁的一件物事,那是一柄看起来形似镰刀的兵刃,通体黝黑,似乎朴实无华,却散发着冰冷的杀意,“杀害他的是这把镰刀,这么巧一个月前有一个叫作陆无鸦的外堂拾物曾经找胡乐文修补自己的镰刀,还是那么巧,陆无鸦这个名字曾经在禁堂破的那天出现过,你也已经查证过了,当日陆无鸦和林茂一组曾经往宠堂送过东西,但是最后只有林茂去了宠堂,又是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回了外堂。”

“但是陆无鸦并没有丢*份牌。”

“可以做新的。”金坚道,“做块身份牌这样的事能有多难,对不对,箱中子堂主?”

胖胖的箱中子出了一脑门的汗,也不知道是因为在这密闭空间中觉得太热还是因为某种不可说的紧张。

一旁的三缄真人一摆拂尘道:“可是山长很看重他。”

“所以明日便是我们最后的机会!”金坚道,“今日的辨器考试诸位也看到了,陆无鸦拥有慧眼,天赋惊人,我去调了他前两科的卷子,如果说他不是灵修,谁会相信?”她把手一摊:“这个看似年纪小小的少年,来历不明,深藏不漏,隐姓埋名潜伏于我学堂之中,明明破了禁堂却装作毫无灵力,明明拥有慧眼能辨逸器却装模作样来考小选,跟林茂有意识的走得很近,身怀神器却不愿示人,为了灭口可以毫不犹豫下手杀人,更何况,胡乐文的尸首是在哪里发现的,大家难道都忘了?”

垒石生叹了口气:“记得。”因为胡乐文的尸体正是当日他、金坚以及三缄真人、商陆四人前往迷踪林禁区查探的时候在林子深处寻得。当日他们除了胡乐文的尸体并未发现其他东西,例如传说中前往魔界的缝隙,但是金坚坚持认为陆无鸦与魔族有关。“否则胡乐文怎么会死在那处?”她顺藤摸瓜,还找到了学生养怀确认过,知道了陆无鸦曾经在将近两个月前在迷踪林被妖狼兽袭击却奇迹生还。所有种种线索串到一起,就连垒石生也无把握陆无鸦此人毫无问题,可是金坚想要采取的行动也太……

“就算陆无鸦和魔族有什么关系,也应当等待山长回来再行处置……”

“我怎么不知道你如此胆小?”金坚似是动了怒,冷冷一按桌子道,“垒石生,你往日里对我说的做的可和今日不同!”

垒石生脸色微变,他的确心仪金坚多年,但是在这节骨眼上拿儿女私情来做文章还是令他觉得很尴尬。金坚步步紧逼道:“我只问你,我们明日的行动,你是参加,还是不参加?”

“我参加。”三缄真人道,“箱中子堂主呢?”

箱中子已经出了一身的汗,他掏出一个会自己旋转的类似风车的器边吹边道:“我……我真的不懂那些东西,你们行动你们的,”见金坚眼睛一瞪,又立刻改口道,“不过要……要更改试题需要至少四位堂主签章,我、我同意帮你们这个。”

垒石生深深叹了口气,知道此事已是势在必行,说到底,他心中多少也对陆无鸦存疑,如果只是脏了自己的手就能把危害到朱明学堂的这个隐患除掉,他并不介意承担这个责任。思及此,垒石生缓慢却坚定地点了点头。

金坚顿时表情一松,道:“垒石生,这才像你。”

“何竹怎么办?”他又想到一个人,问道。

“他?”金坚皱起眉头,似乎对这个人十分的不感冒。她说:“不必理他,从昨日起就不知发了什么疯,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里,我们与他互不知根底,保持距离便是。”

如此四人又再谈了一会,议定了行动计划便各自散开。从这密室出去之前,垒石生脚步停了停,问:“商陆哪里去了?”

昨日无为老人离开前往查探附近村落被魔族侵扰一事,只带走了白无色、珠晶、冯笑笑三人以及二十名随卫,剩下的堂主都被留下来确保小选平稳进行,然而商陆只在昨日上午露过一面,此后便未见踪影。

金坚似是不耐烦地啧了一声道:“管他呢,此人向来喜欢装神弄鬼,这事不用告诉他也不必将他卷入,以免反生事端。”

垒石生想了想,点点头:“好。”

明月高悬,十里之外,无为老人那头情势紧急,他自己并三名堂主性命危在旦夕,而这一头的朱明学堂里,已有四名堂主定下了瞒天过海之计,要在明日诛杀外堂拾物陆无鸦。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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