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墨鹤觉得脑袋很疼,不,确切地说应该是额头很疼,疼得他没法再睡下去,所以只能睁开眼睛。然后……他就看到了一只毛茸茸的小脑袋,上头是一张尖尖的喙。
“起床啦,还睡啊,夭寿啦,考试不要考啦!”
齐墨鹤蒙圈了两息时间,然后迷迷糊糊地看向一旁放着的水柱时刻,跟着飞快地跳起来,大吼着:“二茂,快,起床,考试!要迟到了!”
林茂迷迷糊糊地被他从被窝里揪出来,齐墨鹤一边自己换衣服一边还要给林茂换衣服,时不时还要拍打他的脸孔,让他别睡着了,简直忙得不可开交。外头传来重重的砸门声,乔单的声音传了过来:“陆无鸦、林茂,你们搞什么呢,快迟到了!”
“马上,马……马上来!”齐墨鹤飞快地给包括自己在内的两个人洗漱完毕,套上鞋子,拎上储物囊就往外冲,乔单焦急地等在门外头,看到齐墨鹤手里夹着个迷迷糊糊林茂的模样,简直没脾气了,说:“怎么搞的,林茂也就算了,连你都这样。”
齐墨鹤忙道:“对不起对不起,睡过头了。”他想起昨天晚上三人一起吃饭喝酒的事,简直懊恼得不行,真是该死!他说,“我不该喝酒。”
乔单说:“早知道你酒量这么差我真该拦着你点,可是这种果酒从没见人喝醉过啊。”
齐墨鹤也无比郁闷,虽然他并没有寄希望于这次能够通过小选,但是他向来都属于理智派,习惯凡事都做好充分准备,这种事情失去掌控的感觉一点也不好,特别是昨晚他喝醉酒后似乎还做了些别的什么事。做了什么呢?齐墨鹤捂着脑袋想,对了,他好像跑出去赏月了,然后好像还遇着了个什么人,他是遇着了谁来着?齐墨鹤努力回想了一下,然而无论怎样都想不起来自己昨天到底去了哪里遇见了谁。他一边匆匆跟着乔单走一边道:“无双,我昨晚是不是出了一趟门,后来是你把我送回来的吗?”
乔单脚下一顿,诧异地望着齐墨鹤说:“什么?你后来还出过门?你去了哪里?”
齐墨鹤看他脸上神色不像是开玩笑,顿时有种哪儿都不好了的感觉,他昨晚到底遇见谁了?还是说发疯跑出去赏月这种事本来就是他的一个梦?哎,算了算了,考试要紧。
乔单说:“也亏我机灵,在饭堂等了你们会便想到你们八成是睡迟了,不然看你们俩怎么办!”才说着,两人却俱是脚下一顿。原来此时不远处的并通宝道入口已经黑压压地挤满了人,有走路的、骑着马和灵兽的也有坐着车的,各种各样的呵斥声响个不停,每个人都想着往前赶,反而堵塞了路口。
“糟了!”乔单说,“这次考试的人特别多,学堂恐怕一时没准备周全,把路给堵了,我们得换条道。”
几人连换了数个并通宝道,入口皆是拥堵不堪。此时不止是齐墨鹤三人,还有不少来考试的人也被堵在了路当中,都急得一头大汗。有人在歇斯底里地喊:“让让,快让让啊,我儿子考试要迟到了!”还有些看来地位尊贵的人家派了家丁下来驱赶人群,哪曾想对面也不是省油的灯,一言不合两边打了起来,场面立时变得更加混乱。小孩哭、男人吼、女人在一旁苦苦哀求还有灵兽之类高兴地趵蹄子喷鼻息,简直热闹得像是菜市场。齐墨鹤看乔单,乔单也傻了眼,林茂一点都没有危机感,完全醒过来以后就一边吃乔单给带的饼一边在那儿看热闹,乔单说:“这可怎么办,咱们离考场还有很远,要是步行至少得午后才能到。”
就在这时,一旁一辆四匹有翼文豹拉着的车在旁边停了下来,车窗帘子撩起,有个人说:“不介意的话,我送你们一程。”
齐墨鹤愣了一下,林茂已经兴高采烈地喊了一声“何师兄”飞快地爬上了车。乔单嘟哝了一句:“怎么哪儿都有这个人。”不过还是跟了上去,齐墨鹤没办法,只得也坐上车。车里十分宽敞,除了何竹还坐着一男一女,见到他们三人上来都微笑着点头致意。乔单不认识他们,齐墨鹤却认得其中一个男的是跟随朱磊多年的左臂右膀姓郑名恭字尚谦的,另外那个银发雪肤的女的就不认识了。
林茂一上车便腻到了何竹身边,齐墨鹤向他行了礼又对那两人行礼,乔单也是,然后两人坐到了一边,与那一边的四人相对。
何竹看向齐墨鹤,温和道:“用过早点了吗?”
齐墨鹤忙点点头,肚子却不争气地叫了一声。何竹脸上露出个了然的笑容,说:“不必担心,我的马车有特权,可以优先通过,你们赶得及。路上还有段时间,你们不如先填饱肚子再说,不然到时候考试也没力气。”说着,将一旁小桌上放着的精美糕点推了过来。
乔单不客气地道了谢后伸手接过,齐墨鹤只得也拿了一些乖乖地吃了。他低着头,尽量把自己的存在感减到最低,然而却总能觉得有道眼光停驻在他身上。何竹说:“功课温习得如何了,可有信心?”
齐墨鹤正在犹豫要不要回答,林茂那头已经高兴地道:“放心吧何师兄,我们三个都能过的!”
车里其他两人都“呵呵”笑了起来,那女的说:“看来这位小先生是志在必得了。”炼器师因为称师,所以在外面通常被人尊称为先生,林茂听了可得意了,把小胸脯挺得高高的。
“你呢?”
齐墨鹤本想装作没听到,谁想到何竹又问了下去:“陆、明、世?”他这三个字念得很慢很慢,好似在咀嚼其中韵味一般,听得齐墨鹤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既然已经知道了何竹就是朱磊,齐墨鹤自然不敢对他掉以轻心,因而放下手中正在啃咬的馒头,端端正正地回道:“回先生的话,小的资质鲁钝,虽然尽了全力,只恐怕会有负先生期盼。”
何竹停了一下,方才道:“没有关系,好好考便是了,先生相信你们。”
这句话说得好生古怪,齐墨鹤与乔单对望一眼都低下头去,不敢吭气。之后林茂吃完东西又开开心心地闹了一会,马车便到了,说长不长,其实也不过就是半个时辰不到的时间,何竹把他们放下车道:“我就送到这里了,你们自己进去吧。”说完便拉上车窗布,由得那车子走了。
乔单一下车就对齐墨鹤说:“这人怎么怪怪的,倒像是特意来接我们似的。”
齐墨鹤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其实心里七上八下的。他总觉得朱磊像是发现了什么,不然这阵子为什么盯他和林茂盯得那么紧?林茂……齐墨鹤猛然一愣,看向旁边还在冲着消失马车的方向不停挥手的林茂,心想难道朱磊以为林茂……不不不,不可能,林茂跟他一点也不像,朱磊怎么可能误会!
乔单说:“都要考试了,摇什么头呀,给自己点信心好不好,我去,他怎么也来了!”
齐墨鹤一抬头就看到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还是那副冷淡得要命的样子,正是公冶诚经过他们的身边。乔单喊道:“喂!喂,喊你呢,公冶诚?公冶无妄!”
直到被喊到了名字,那人才停了下来,转身挑起一边眉毛看着乔单。齐墨鹤简直要在心里为这位阳紫城的少爷叫绝了,他见识过不少富家子弟,还是第一次见到一个人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光靠表情就能把“老子鄙视你”这五个字表示得那么清晰的人,这哪是无妄,这简直就是狂妄啊!
果然,乔单见他这样一脸不快,不过似乎是习惯了,居然没有发作,而是问道:“你怎么来了,你……你不是也打算来考小选吧,你的兵堂麻生呢?”
公冶诚维持着一脸不屑说:“退了。”
乔单:“……”
公冶诚说:“没事我走了。”
乔单说:“等等,你什么意思,你念得好好的,你给我说你退了?”
公冶诚一脸不耐烦说:“我想考何堂主门下。”说完便不再多做解释,挺那什么的走了。
“德行!”
齐墨鹤觉得乔单每次碰到公冶诚最后都是这两个字作结。
就在这时,他们忽而听到半空中响起一阵清脆的笛声,跟着空中便浮起了一片七彩祥云,原来是无数只鸟雀叽叽喳喳升上天空,彩羽蔽日,犹如祥云缭绕,一时景观颇为壮观。
“这个就是雀监察啊!”有人在旁边感叹着。所谓雀监察,齐墨鹤曾经在书里读到过,是说朱明学堂里的鸟雀既有真的灵鸟也有器鸟,但都经过八堂精心调丨教,考试的时候就派它们出来起到监考的作用。这些小东西眼睛尖,反应快,还能在空中绕着你转,不论谁有任何异动都能马上抓出来,所以朱明学堂基本上不存在舞弊这种事。雀监察既已放出那就代表着考试马上就要开始了。
乔单说:“咱们赶紧进去。”
人流已经开始缓缓涌动,至少有超过三千个人正在陆续踏入一道门内。这道门比之前何竹就任仪式上的那道门更阔大,背后却是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齐墨鹤轻声问乔单:“我们的考场在哪儿?”
乔单说:“这你不用担心,进了里面后先生们自会有安排。”忽而又想到什么,问他,“这三日我们吃喝拉撒可都在里面了,你要用的东西都带齐了吗?”
齐墨鹤点点头:“都带……”忽而顿了一顿,他忘记有没有把炼神放到乾元袋里了。
乔单说:“怎么?你该不是要告诉我忘记带什么东西了吧。”
齐墨鹤把手往乾元袋里一伸,立刻摸到了一只如今已经很熟悉的兽头,果然炼神自己跟过来了。他摇摇头:“没有,都带了。”
乔单说:“那就好。水、铺盖、恭桶里头都有配,一日三餐除了学堂提供咱们还有绿腰姐给准备的私房菜,反正你记得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轻易出了你那间考间,以前就有人说听到谁喊着火了,莫名其妙跑了出来最后被取消资格的。不论发生什么,周围都有先生们照应着呢,咱们只管考试,其他千万放心。”
齐墨鹤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乔单本来还想提点林茂几句,见林茂一副来玩儿的样子,最后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祝你好运!”
“也祝你好运!”
三人挨个打了个气,进到门里,分道扬镳。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