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被那一句温柔穿心而过,司岄心情复杂,被角攥在手中紧了又紧,好半晌,方嗯了一声:“谢谢你,离潇……”
“你若有心,便该知晓我要的不是这一句谢谢。”丝罗半掩,乌发瀑泄,眼底似寒星闪烁,红唇却艳如流火。说罢,转过身去,却是捻紧了那薄薄一角丝绵,曲离潇阖上双眼,浓如鸦羽的眼睫颤了几颤,在眼底投落下淡淡一缕幽凉的光影。本是琉璃般的人儿,浮生千面,七窍玲珑,可自打遇上了此人,她变了,变得连她自己亦是捉摸不透,就像现下这般,如此简单的情绪,无需更多描摹,她欢喜,她便也跟着欢喜了起来。为什么会这样?越是想不明白偏又越要去想,直想得头也痛了,口干舌燥,辗转翻覆难以成眠,而窗外那一抹金阳却终是缓缓穿破云层,很快,便会将新一天的温暖与希望毫不吝惜地洒向人间。
在那一声鸡鸣彻底颠倒昼夜之前,她却做了一个梦。
那是一个血色黄昏的傍晚,垂髫幼女身背竹筐,正行走在归家的路上。素日里走惯了的羊肠小道,一转一折,山脚下一排排青砖白瓦仿佛近在眼前,不过数步。她蹦蹦跳跳地走着,浑不在意雪白脚丫沾满了青青黄黄的碎草,又或泥泞,空气中传来熟悉又温暖的饭香。
“喂,小孩儿!”忽然间,一声仓促的呼叫勾扯住她归家的步伐。
“你是谁?”她顽皮地偏着脑袋,盯着路旁草丛里窸窸窣窣的人影,小鹿般清澈动人的眸子映着远处血色的一抹夕阳,却半点也不害怕。
“小孩儿,快过来。”那人影动了动,向她伸出一只手掌。
“我要回家了,阿娘还在等我。”她看着那血迹斑斑的手掌,终于有点后知后觉的惊惧。
“别,你不能回去!”那只手掌颤了一下,忽地,不顾她的迟疑,一把将她扯进了草丛之中。
“放开我——唔——”她使劲地挣扎着,竹筐掉在地上,咕噜噜滚出老远,野果野花散落满地,被一把捂住嘴巴的她惊悚地睁大了双眼,鼻息间传来阵阵呛人的血腥气味。
“听我说,你家那边现在有很多拿刀的坏人,他们、他们在胡乱杀人掳掠,你现在回去就是送死!”
那身影将她搂在怀中,心跳声仿佛六月里的闷雷,咚咚咚地敲打着她的后背。她挣扎了许久,奈何人小气力有限,又被那鲜血吓得不轻,终于憋不住哭了起来,泪珠如蹦豆儿般吧嗒吧嗒滴落,却尽都落在了那捂着她嘴巴的手掌上。
“嘶……别、别踹,痛死了。”再次被她一脚蹬在了腰眼上,那身影带着哭腔喊道,“我也是好心救你,嘘——有人来了!”
她一惊,圆睁着的双眼热泪尚且盈盈,泪光朦胧中,她看到十几个黑衣男人手提弯刀,一人肩上扛着一个小女孩正匆匆向她们跑来,那些小女孩无不哭喊踢打,挣扎叫嚷,其中一名黑衣男子忽地火起,将肩上的小女孩一把摔在地上,手起刀落。
“啊——”一声惨叫,满地盛开嫣红。
“看到没,谁再敢哭闹,便是这个下场!”那男子抬脚便将尸体踢去路边草丛中,甩了甩刀尖血污,厉声喝道。
“阿四,你这是做什么?”同伙见状纷纷斥道,“好容易才抓了这几个,是要带回去孝敬给宫主的,你怎么就给她杀了?”
“我若不杀一个以儆效尤,这一路哭闹,怕是回不去宫中便被人发觉了踪迹。到时行踪败露,岂非功亏一篑?”那阿四怒道。
“罢了罢了,赶紧走罢。”同伙们对他的行为虽心有不满,却也知他说的没错,无从辩驳,只得催促快行。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又太过血腥可怖,纵是那手掌已在最快的时间里捂住了她的眼睛,没让她看到那小女孩血溅当场,她仍是被吓得魔怔了,小小的身子彷如被定了穴道一般,半晌都没能动弹一下。直到,那手掌缓缓滑了开去,她垂下眼来,一眼看到脚下一颗血淋淋的脑袋。
“啊——”毫无防备的,一声幼嫩的尖叫,声震四野。
“还有人?!”那些黑衣男子本已走远,闻声纷纷回头。
“完了完了!”
她听到那身影焦急地嘟囔了一句,抬起的手掌仍徒劳地做了一个想要捂住她嘴巴的动作,却尴尬地定格在了空气中。她怔怔地看着她,确切地说是看着那只手掌,被她泪水冲刷净血渍的那只手掌,雪白又纤长,食指上布着一层薄薄的茧子。难怪,刚刚磨得她幼嫩的脸颊好痛。
“在那,过去看看!”黑衣男子们说着话,提起弯刀,纷纷折返。
“哎!拼了拼了!”
你要去哪?暮色中,她看到一双纤长又神气的眼睛,正安静地看着自己。
“我也是中了邪了,又特么要救人而死吗……”那身影淡淡地笑了笑,忽地推开了她,一跃而起,跳出草丛。
“你要去哪——”
一声清喝,将正准备开门找饭吃的司岄给吓了一跳,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立正、后转,再立正站好,只差没行个军礼:“曲姑娘,早!”
曲离潇一惊而起,一眼便见到屏风外笔直站立着的人影,淡淡金阳下,那修长纤细的身影彷如覆了碎金满身,连发丝亦跳跃着璀璨的光芒。
“呃……曲姑娘?”多说多错,司岄试探着询问,并不敢表示更多。
“你要去哪……”曲离潇却并不理会她,干涩地开口,仍是重复了那一句,然后,便屏了声息,半晌未发一言。
司岄愣了愣,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正踌躇不安,她却在这一刻忽然趿了绣鞋绕出屏风,安静地站在了她的身前。青丝如水,覆在那纤细淡薄的肩头,一双眸子淡淡地看着自己,却难掩那眸心深处的波澜隐隐。“……”她张了张口,话没出口,眉头先蹙了起来。
“司岄。”透亮的阳光下,曲离潇安静地看了她一会儿,轻声喊道。
“嗯,我在。”见她喊出了自己名字,司岄心下稍定,挤出一丝笑意:“曲姑——姑、呃。”见她脸色不对,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慌忙改口:“离潇你饿了么?我去给你弄点吃的吧。”
曲离潇眉头微微一挑,终于从梦境中彻底清醒了过来,闻言却道:“曲姑姑?我竟不知我已老到可以做你姑姑。”
“我的锅我的锅,这不是叫顺口了么,以后一定记得。”见她又开始挖讽自己,眼看是正常了,司岄顿觉轻松,嘴巴也不由得轻佻了起来。
“什么你的锅,还你的碗呢。”曲离潇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说罢却向屋外望去,淡声道:“不必备膳了,备辆马车,我今日有事外出。”
茜草正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羹静立在门外,闻言脸色一白:“可是……”
“你最近话有些多。”曲离潇不悦道。
“是,奴婢遵命。”茜草死死地瞪着那紧闭着的房门,半晌方咬一咬唇,转身离去。
司岄看着她一早醒来便如此阴晴不定喜怒无常,心中也是后怕,再听到那茜草的声音,更是心尖一紧,不由得也循声望了过去。
曲离潇自是没错漏她的表情变化:“你好像对那丫头很有兴趣。”
“什么?”司岄一怔,轻轻侧眸,却见她正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自己,不由一惊:“鬼才对她有兴趣,就怕是她对我比较有、兴、趣吧!”
她刻意将有兴趣三字咬得极重,果不其然,曲离潇蹙了细眉,冷冷道:“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昨晚——”司岄一怔,鼓足了勇气正要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个清楚,门外却忽的又响起脚步声,却是那沈思菲亮起了大嗓门,一边敲门一边喊道:“离潇,醒了么?昨晚睡得可好?”
搞什么啊这人,卡着点儿来的吧……神烦。司岄很快撇下嘴角,若无其事地耸了耸肩:“哦,你的护花使者来了。”
曲离潇微微一愕,看她的眼神却不由得多了几分意味。
眼见她莲步轻移已然准备去开门,那一缕薄薄的晨披……司岄忽地不爽,上前一步喊道:“喂,你不冷么?好歹多穿点衣服再出去啊。”
曲离潇睨她一眼。“你当我是你么?我们习武之人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这点寒冷却算得了什么。”说罢,素手轻扬,已然是覆在了门闩之上。
“等等等等、那你让我再多加件衣服总可以吧?”司岄一时脑袋发懵,想也不想便追上前去,一把拉住了她即将要拉开门闩的手。
这一手掌相碰,两人俱是一颤,相对无言,眼波只如岁月,流淌无声。
曲离潇红唇轻抿,垂下眼眸,静静地望着那只坚定地覆在自己手背上的手掌,修长食指正死死地扣着自己,许是力道大了,肌肤被磨得有些酥酥地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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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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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嘶力竭的作者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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