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杀人的这帮跳梁小丑傻眼了,怎么善后呢?郭崇韬是后唐大军的实际控制者,你们把他杀了,手下的武夫悍将们会答应?你总要有个交代吧!
李继岌不吭声,那意思是你们做的好事你们自己看着办。
马彦和李从袭急得抓耳挠腮,硬是想不出什么办法来,这些人还都不敢出门,怕出门被人乱刀砍死。
这时候救场的人出现了,都统推官李崧听到消息后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冲着李继岌一通埋怨:
“现在行军三千里之外,又没有旨意,您竟然敢擅杀大将,考虑过后果吗!即便是要杀,等到了洛阳之后不行吗?”
李继岌没办法了,低头认错:“你说得都对,我现在也后悔了。问题是现在怎么办呢?”
还能怎么办,凉拌!
李崧找来几个书吏(行政秘书),一起到了楼上,随后把上楼的梯子给去掉了(保密),然后一通忙活下来,加工出了一道诏书。
诏书你能假冒,但公章(印玺)你没法作假呀,事急从权,只能将就一下了。李崧用蜡刻了一个公章,粘上印泥,啪嗒一声,盖上了事。
这种东西,糊弄糊弄军队里的大老粗应该足够了,更何况也没人敢仔细去查看诏书的真伪,毕竟假冒这种东西是要掉脑袋的,也没人敢以身试法。
这样一来,杀人的合法性就有了,把这往军队中一宣布,大家虽然狐疑、愤怒、惊恐,但是也没人敢说什么。
毕竟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李存勖要杀郭崇韬,大家也帮不上忙啊。
军队是稳住了,郭崇韬的一帮子亲信见势不妙也都逃了,有一个没逃的,名叫张砺,时任掌书记,跑到魏王府上恸哭了半天,一来是用哭声诉冤,二来是到郭崇韬身亡的地方表达哀思。
这哭声搞得李继岌、马彦等人心里发毛,还不敢去办人家,正所谓正者无敌,人家既然敢来哭,就没打算能着活着回去,这样的人你能拿他怎么样。
再说了,李继岌等人做鬼心虚,好不容易把事情给糊弄过去了,也不想节外生枝。
就这样,李继岌任命任圜代替郭崇韬的位子,总理军政,准备大军开拔。
这里郭崇韬被杀,孟知祥紧赶慢赶也赶到了成都。郭崇韬之死影响面极大,群情汹汹,人心不安。孟知祥新官上任,抚慰军民、赏赐将卒、赏功罚过一整套流程走下来,搭建了一整套行政班底,这才把人心安抚下来。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孟知祥这人还是有几把刷子的,这是个打仗、治政的两栖型人才。
郭崇韬一死,成都的事儿算是告一段落,然而清算工作还在继续,小人仍在上蹿下跳。
马彦这个实打实的小人回到了洛阳,添油加醋绘声绘色地把郭崇韬造反的事给编了一通,在他的说辞里郭崇韬已经造反,李继岌命在旦夕,是他们这一小撮人秘密谋划,力挽狂澜,才救了魏王继岌的命,把大范围的造反活动消弭于无形。
反正郭崇韬人已经死了,是黑是白都是他那一张嘴说了算,这一通忽悠下来,非但擅杀招讨使的罪名不用背,自己反而成了挽救后唐社稷的大功臣,真是没天理了。
李存勖信了,下诏追究郭崇韬之罪,但对方人已经死了,还要怎么追究呢。答案是找他的家人和亲信追究,于是乎,郭崇韬现存的孩子们郭廷说、郭廷让、郭廷议全部被处死,郭家被族灭。
郭崇韬虽然为人强势,但是做宰相期间还是办了很多实事的,在朝廷中的口碑不错,这一番处置下来,百官交头接耳,群议汹汹,让李存勖很是不安。
然而事情还没完,宦官集团打算赶尽杀绝,打算借郭崇韬之事打倒一杆子人。
下一个遭殃的是保大节度使、睦王李存乂,这是郭崇韬的女婿。
宦官就对李存勖说啦,郭崇韬死后啊,这个李存乂嚎啕大哭,为他老丈人称冤,还妄议朝廷,看来是有不臣之心啊,陛下要好好追究一下,毕竟这个人手里握有重兵!
好嘛,你反不反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有造反的资本。
李存勖把李存乂关了禁闭,随后下诏杀了他。
李存乂的死并没有为郭崇韬案划伤句号,相反,事情开始失控,诛连的对象越来越多,牵涉到的位子越来越高。
一场涉及到朝廷和地方的大清洗开始了。
下一个被清洗的人是朱友谦。
朱友谦这个人很重要,他是早期投降李存勖的后梁军阀之一,现在官职是河中节度使兼尚书令。
这是一个位极人臣的人,一来有功,二来和李存勖的关系也不错,为人比较强硬。
事情就坏在这个强硬上。
宦官、伶人来向他索贿,他不给,在他眼里,这就是一帮子奴才,哪有奴才跟大臣索贿的道理?非但不给,还要摆脸子,气急了还要打人。
这就把宦官、伶人们气得牙痒痒了,一双双贼眼死死盯着河中,就盼着朱友谦能犯个错,好在李存勖跟前参他一本。
郭崇韬大军出征的时候,朱友谦在河中搞了一场声势浩大的阅兵活动,随后把受检阅部队交给儿子郭领德带领,跟随朝廷大军出征。
按说这不是个事儿,即便是事儿也是个好事儿,人家朱友谦好心发兵助讨,这是对朝廷大大的尽忠啊。
事实证明,事情好不好,关键看怎么说,在伶人景进嘴里,就没啥他朱友谦的好事儿。
景进向李存勖进言:“朱友谦听说朝廷大军开拔,以为是去讨伐他的,举行阅兵来自卫,这是要造反啊!”
皇帝最听不得手下的武将造反,但朱友谦和李存勖也是老交情了,对方还不至于就因为一句话而搞掉他。
一句话不行,那就再加一句。
“郭崇韬之所以敢在蜀地造反,就是因为和朱友谦串通好的,他们一个在西川,一个在河中,遥相呼应,想要成就大事。”
好嘛,竟然跟郭崇韬的案子牵扯上了,这就容不得你了!
景进真敢说,李存勖也真敢信,下一步就要拿住朱友谦法办。
朱友谦作为一镇诸侯,朝廷里边也有人,很快就听说了这个消息,大惊,想要去找李存勖说明情况。
在他眼里看来,这就是小人给自己使绊子,最好的解决方案就是找到皇帝把事情解释清楚,谣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而且我一个堂堂节度使,主动到京城去说明情况,这就是在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清白,还有比这更有说服力的吗?
手下人劝他不要去,朱友谦非要去,在他看来这不是去送死,而是去找那帮子伶人、阉人去算账。
气势汹汹的朱友谦到了洛阳,但是他突然发现自己见不到李存勖的面,面都见不到,怎么样来解释清白呢。
这都要归功于景进,小人永远是阴险的,他知道朱友谦是冲着自己来的,君臣两个人一见面,就没有他的好果子吃了。
为了自救,他必须阻止双方会晤,阻止的方法就是继续进谗,让李存勖把对方恶心的够够儿的,也就没有心情召见他了。
谗言是这样的:
“河中有人来告变了,朱友谦与郭崇韬商量好了谋反。现在郭崇韬死了,朱友谦这家伙贼心不死,又和李存乂勾结,这是要把谋反事业进行到底啊!其心可诛,其心可诛也!”
这纯粹就是胡扯,但胡扯的话偏偏有人信,信的人就是李存勖。
既然信了,那朱友谦就没必要再留着了。
李存勖下诏,改任朱友谦为义成节度使,不让你在河中呆了,看你还咋反。白天下达了任命状,晚上就派人把朱友谦的府邸给围了,围困只是第一步,第二步是进去把朱友谦拉出来,赶到徽安门外一刀给咔嚓了。
朱友谦这死的冤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