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人不出,晋军也没办法。
李存审找到李嗣昭商量:“狗急了还会跳墙呢,现在梁军就是一头猛兽,把他困得太紧了就容易咬人。不如放开一条出路,放他们走,我军随后掩杀,定能获胜。”
李嗣昭派人到沙苑牧马,给梁军放开了一条通道,刘掞趁夜出逃,梁军倾巢而出。
晋军等的就是这个时候,尾随其后,猛追,追到渭水,大破梁军,杀获甚众。
李存审传檄告谕潼关以西各地,引兵四处攻伐,一鼓作气打到了下邽,在当地拜谒唐帝陵寝,嚎啕大哭,引兵回镇。
李存审哭唐陵做什么?因为晋国打出的旗号就是恢复李唐,征讨不臣。
谁是不臣之人呢,大梁朱氏父子。
世人还在怀念大唐,所以说晋国对梁的战争在道义上占据着制高点,民心在晋国,这仗打得也就有底气。
所以说晋国身上有大唐数百年基业的加持,打什么样的旗,就要做什么样的事儿,你既然以李唐忠臣自居,那就要有个忠臣的样子,拜谒皇帝陵寝肯定是越庄重越好,哭得越惨越好。
当然,人家李存审这些人也可能没想那么多,这些人之前是跟着李克用混的,忠心是烙印在骨子里的,哭,可能就是出于真心,这也很有可能。
总之吧,晋国在河中这一仗打得很漂亮,影响面很大,大梁上下两股战战,潼关以西人心惶惶。
河中兵现在也来了底气,趁机攻打崇州。大梁静胜节度使温昭图整日愁眉不展,惶惶不可终日。
而这个温昭图并不是大梁的嫡系,如果今后形势紧急,保不齐这个人也会向敌人投降,所以梁帝朱友贞早就想在这个地方换上自己人,于是派出供奉官窦维来游说。
窦唯对温昭图说道:“您现在能控制的地方只有华原、美原两县而已,虽然名为节度使,其实连一个镇将都算不上,和其他一些大的藩镇相比,简直不能同日而语。更何况现在辖区又紧邻前线战场,河中兵随时都可能打过来,您就不想给自己谋个出路吗。”
温昭图:“想!”
窦唯:“我来给您谋划。”
接下来温昭图向梁帝朱友贞上表,请求移镇。朱友贞随即将其召回开封,任命汝州防御使华温琪为静胜留后。
这样一来,大梁潼关以西的辖区才算是勉强稳定下来。
不容易啊,这个地方北面是河中,西面就是岐王李茂贞的地盘,朱友贞对这个地区的掌控已经有点力不从心了。
现在的形势之所以这么被动,全都要怪那个刘掞,谁让你打败仗了呢,你如果之前能把河中打下来,这不就没这么多破事儿了吗。
所以说朱友贞对这个人是有气的。
而战败之后,领军将领们就要分摊责任,如果大家都很上道儿,好商好量的,这责任就会分摊的恰到好处,然后大家同心协力上下运作一把,再找一大堆理由,虽然挨了处分,随后也会东山再起。
怕就怕各自打各自的小算盘,有事儿不商量,背后去挖坑,你推我,我害你,乱成一团,最后谁也落不着好。
这次被坑的最惨的人就是刘掞。
一来他是主将,责任肯定跑不了;二来他还和朱友谦是亲家,因为是亲家,就没好意思上来就打,而是派人去招降,招来招去人家没降,还把晋军给招来了,然后就打了败仗。
跟随刘掞一起带兵的将领还有尹皓、段凝这些人,特别是这个段凝,简直就是挖坑害人的能手,而且还善于行贿搞关系。
他还有一个优势,是朝廷派下来的,能够和上面人说上话儿,这可不得了,他联合了尹皓直接到皇帝朱友贞那里告了刘掞一状,状告的罪名十分严重:
“逗遛养寇,俾俟援兵。”
啥意思?意思就是消极怠工不进兵,让敌人有时间等待援兵。说白了就是里通外国,头号卖国贼呗。
刘掞不是卖国贼,他只是想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而已,更何况当时河中的朱友谦确实有很大投降的可能性,但天不遂人愿又有什么办法。
卖国贼的下场不会好,刘掞战败回来的路上就得了病,回头上表请求解除自己的兵权。这也不外乎是自保的一个法子,但现在这个人已经保不住了。
朱友贞命令刘掞在西都洛阳就医,不用回开封,然后密令西都留守张全义鸩杀他。随后,刘掞死在了洛阳。
刘掞一死,朱温时代留下来的大将基本上绝迹,大梁新一代将领能够补上吗,难说。
大梁屡吃败仗,按说晋王李存勖应该一鼓作气打过黄河来灭掉对方才对,历史也确实给了李存勖很多天赐良机,但他一直没有把握好。
为什么把握不好呢,因为后方一直在出事儿。这次的事情出在镇州的赵王王镕身上。
王家世代镇守赵国,很得当地人心,所以说别的地方的节度使跟砍瓜切菜似的换了一茬又一茬,人家王镕年少上位,硬是在镇州成德节度使(后来封赵王)这个位子上安安稳稳坐了近四十年。(不容易啊)
日子过得太-安稳了容易出问题,王镕既不喜欢打仗,也不怎么好色,对权力也不怎么热衷,金钱方面的欲望也不怎么强烈,为什么呢,因为各方面他都不缺。
那人总要有个爱好吧,爱好肯定有,那就是崇佛求仙。
当然,佛是释家的,仙是道家的,两者有相通的地方,王镕兼收并蓄,一手抓一个,并行不悖。
如果在这两方面进行刻苦钻研,能够把佛、道两家融会贯通,最后成为集佛教、道教之大成者也说不定。
可惜王镕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他只是个业余爱好者,求个乐子,寻个安逸,谋求长生而已。
所以说他在府中广建园林,追求生活上的舒服惬意,而且喜欢出游,寻访名山大川,性子玩儿野了之后政事肯定就顾不上了。
但你是个赵王,还兼着节度使的高位,该干的活儿你不干,让谁来干呢?
王镕的意思是谁爱干谁干。
爱干的人有很多,行军司马李蔼、宦官李弘规就很乐意为主上分忧,把大权给揽了起来。
还有一个名叫石希蒙的宦官,专会逢迎讨好,很受王镕喜欢,两人形影不离,越走越偏。
偏到什么程度呢?
聚众讲习佛法、烧炉炼丹、制作道符、举行斋醮大礼,而这些活动不可能在府里进行,这倒不是王镕不敢,只是因为在府中办这些事儿调子有点不搭。
那这些事儿在哪里做好一些呢,山上。
镇州有个西山,有河水环绕,风景不错,王镕就在山上建了一个住处(相当于行宫),这个住处占地面积大,装饰得更是低调奢华有内涵,耗费不少。
然后王镕就在这个地方安营扎寨了,玩得入迷了往往几个月不回府中。
王爷一出游,不可能带几个随从就完了,肯定要带上护卫队和一班随从,沿途官府百姓也要贡献礼物,陪从的人往往过万,沿途百姓更是不胜其烦。
太会玩儿了,玩得狠了容易出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