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多月时间,一转眼就快过去了。
夜鹰突击队上千双眼睛,都盯到了始皇特战小队身上,再过一周,三个月一期的首轮淘汰赛就要开始了。在淘汰赛之后,会有三名高高在上的兵王,老老实实交出他们衣领上的夜鹰勋章,被踢下神坛,而夜鹰突击队里,成绩最好的三个人,则会接过那三枚勋章,进入始皇特战小队。
始皇特战小队,被誉为特种部队中的特种部队,他们拿最新式的武器,接受最严格的训练,享受最好的福利待遇,将来中国特种部队要是走出国门,去参加世界特种兵大赛,或者有什么国际联合反恐行动,代表中国特种部队出战的成员,很可能就会出自始皇特战小队!
在大家的眼里,始皇特战小队成员,代表着荣誉,代表着骄傲,更代表着他们是最强的!
可是在这样的认知当中,始皇特战小队却有两个格格不入的家伙,带着种种荒诞出现在所有人面前,大大破坏了他们对始皇特战小队可以称之为“憧憬”的情绪。这种感觉,就好像是面对一群狂热的粉丝,告诉他们,自己喜欢的明星是个垃圾一样,不仅仅会让人反感,更会让人愤怒。
让人最反感、最痛恨的,当属燕破岳和萧云杰。
这两个入伍加起来还不到一年,据说从新兵营出来,就因为太过刺头被踢到炊事班放羊的家伙,进入部队之后,满打满算只打过十发子弹。
这对于在训练场上,打出的子弹数以万计,不知道流了多少汗水甚至是鲜血,终于一步一个脚印走进夜鹰突击队,想要走得更高看得更远,却被始皇特战小队拒之门外的特种兵们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讽刺。面对这样一个冷笑话,再有幽默感的人,也无法笑得出来。
这两个嫩得发青的新兵蛋子,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进入始皇特战小队,要是知耻而后勇,利用这三个月时间,天天泡在打靶场,每天打上几百发子弹,去磨炼枪杆,纵然是无法和真正的特种兵相提并论,最起码枪法也能突飞猛进,先不说他们能不能通过淘汰赛,最起码也让大家看到了他们钢铁一样的意志和追求强大自强不息的决心。
这样大家也不是不能接受他们的好运气。
结果呢?!
两个多月时间,这两个家伙似乎就连射击场都没有进过,他们每天最常做的事,就是拿个弹弓在那里打汽水罐,打酒瓶,打水桶。平心静气地讲,能站在一百二十米外,用钢珠轻而易举打中小小的汽水罐,也称得上是一手绝活,如果他们是在夜鹰突击队组织的联欢晚会上表演出来,保不准还能获得全场掌声,但前提是,他们得先能证明自己有资格当一名特种兵!
特种兵在战场上,主武器是自动步枪,副武器是手枪,也会装备手雷、手榴弹和地雷,有些人还会使用十字狙击弩、飞刀、绳子、捕兽夹之类的偏门武器,还真没有听说过,谁能拿着弹弓上战场!
两个除了运气够好,大概背景够硬,除此之外一无是处的家伙,竟然进了自己最憧憬的始皇特战小队,还是那么吊儿郎当浪费生命……当大家在燕破岳和萧云杰的身上,找不到任何优点来安慰自己之后,他们自然就爆发了。
在燕破岳和萧云杰并肩走出军营,走向赵志刚专门为他们开辟出来的训练场时,他们的身边传来了几乎不加掩饰地“窃窃私语”。
“快看哪,这就是始皇特战小队的‘弓神’。”
“什么弓神,猛地听起来还以为他们真是百步穿杨的神箭手似的,依我说还是直接叫他们‘弹弓天王’最好,既喊起来顺口,也不容易产生歧义。”
“你说他们脑子里究竟灌的是什么糨糊啊,好不容易走狗屎运挤进始皇特战小队,却不知道珍惜,天天在那里拿着弹弓打着玩儿。难道他们不知道,从始皇特战小队被淘汰出来,是多么丢人的事吗?”
就连燕破岳和萧云杰都不知道,类似于此的声音,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但他们两兄弟是谁啊,他们两兄弟可是在新兵训练营时就搬着一块铁木板,走遍整个军营都能面不改色,站在人家信息自动化大楼前,什么“这个女军官真不赖,前凸后翘屁股圆”之类的话,都敢一说就是两百遍的超级猛人啊!这“狼狈为奸”的绰号,难道是白叫的不成?
在众目睽睽之下,燕破岳咧开嘴,对着周围的人,露出了一个将“没皮没脸”这个词解释到极限的灿烂微笑,然后拿出了那只制作精良,能轻易勾起无数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出生的兄弟童年最美好回忆的弹弓,轻轻一拉,摆出黄日华版电视剧《神雕英雄传》中,郭靖大侠弯弓射大雕的造型。
作为燕破岳最好的兄弟兼最亲密的死党,萧云杰在一边立刻加以配音:“看什么看,指什么指,点什么点的,小心半夜拿着弹弓打你家玻璃!”
看着这两位活宝那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姿态,别说是一开始就对他们指指点点的士兵对他们的官感更加厌恶,就连一些本性老成持重的人,都为之皱起了眉头。
两兄弟却根本不管这些,就那么举手投足之间,军事动作标准,但是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小人得志的气息,张狂地走出了军营。
赵志刚已经驾着汽车等在军营门前,没有不相干的人在旁边,燕破岳坐在汽车副驾驶席上,萧云杰坐在后座,他们两个人支撑起来的脸色一起塌了下来。赵志刚却一脸兴高采烈:“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今天早晨我一起来就发现门缝下面又多了两封匿名信,上面写的内容,从头到尾都和你们有关噢,等会儿我给你们读一读。”
两兄弟一起翻起了白眼,他们现在已经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了。亲爱的指导员同志,拜托您脸上那幸灾乐祸的笑容,能不能不要这么灿烂?
汽车最终停在了一个相当简陋,但是占地面积惊人的靶场前。燕破岳和萧云杰从汽车里拎出两只沉重的军用背包。
这个靶场距离军营有二十多公里远,平时只有两名老兵驻守在这里,也只有部队进行每周两次的长途负重拉练时才可能从这里经过。但就是这么一个简陋的靶场,却有一个响亮的名字,叫作“利剑合同战术训练基地”。
这个基地的原身和夜鹰突击队总部一样,是一个已经被荒废的军工厂。
登高远眺,这个被荒废的军工厂掩映在群山丛林之间,丘陵、平原、水库、河沟、坚固的军工建筑、十几幢三层高的居民楼、荒废的厂房,以及被爆炸物袭击后形成的废墟,组成了整个训练基地的主体。
在训练场上,到处可以看到大量埋设好的金属支架,它们星罗棋布架设在训练场各个角落,等到大量摄像头安装上去,就会形成一个覆盖全局的监控网络,将训练场上发生的所有事情,同步拍摄记录,并传送到指挥中心电脑上面。
这个远离夜鹰突击队军营,最大化将战场复杂地形展现出来的靶场,并不是普通的步枪靶场,而是一个可以练习坦克、装甲车、迫击炮等重型武器实弹射击的炮兵靶场。等到半年后,这里所有设施,尤其是电子监控录像网络铺设完成,火炮轰鸣、大地震动,就会成为整个训练场和附近山区最常见也是标志性的画面。
许阳跑了过来,这几个月时间,他几乎一直留在这个训练基地负责进行信息网络搭建,鲜少回到军营,看到跟在赵志刚身后的燕破岳和萧云杰的脸色黑如锅底,他不由得笑了起来:“又挨批了?”
燕破岳低声回应:“被人写匿名信了。”
许阳脸上露出几分同情:“几封?”
“两封。”
许阳点点头,安慰般地拍拍燕破岳和萧云杰的肩膀,旋即对着里面扯开嗓子喊了一声:“老杨,给他们加料了,萧云杰两公斤,燕破岳四公斤。”
一个脸上带着长长伤痕的老兵,从简陋的营房中探出脑袋,看了一眼燕破岳和萧云杰,笑呵呵地回应了一句:“又被人写匿名信了?”
两个老兵带着六只一公斤装的模拟负重沙袋跑了过来,将它分别放进两只背包后,老杨还专门伸手拎了拎属于燕破岳的那只沙包:“以二十公斤为起步,每次被投上一封匿名信,萧云杰多背一公斤,燕破岳你就要多背两公斤,还好淘汰赛就快开始了,否则的话,我看最多只需要再过十天,这模拟负重就能把你压趴下。”
许阳走过来,也拎了拎燕破岳那只背包,点点头,认真地道:“嗯,是很沉。”
另外一个老兵笑呵呵地接口:“如果再多下去,我就得想办法帮燕破岳加固背包带了。不过放心,免费。”
丢下这些气得燕破岳牙根痒痒的话,许阳和两个老兵却没有离开,而是乐呵呵地站到了一边,摆出了洗耳恭听的姿态,因为他们都知道,每天一次的“快乐大本营”时光到了。
赵志刚拿出了一封匿名信,他嘴里啧啧有声:“双贱客,这个称呼还真不咋地,哪有你们两兄弟原来的‘狼狈为奸’叫得顺口、喊得响亮?不过你们看看,这里面有一段,倒是写得声情并茂、文采非凡……敬爱的指导员同志,我知道始皇特战小队的宗旨是不放弃每一个战友,让我们成为一群没有血缘关系,却比有血缘关系更亲密牵绊的生死兄弟。但是我认为,燕破岳和萧云杰吊儿郎当的玩世不恭态度,就像是一颗毒瘤,正在慢慢侵蚀损害着始皇特战小队内部积极向上努力训练的态度,他们继续留在始皇特战小队,只会有害无益。”
赵志刚读得眉飞色舞,丝毫不理会面前负手而立的燕破岳和萧云杰已经听得面色铁青。赵志刚读得带劲,许阳和另外两个老兵也是听得兴高采烈,看他们的模样,好像真是把赵志刚当成了茶馆里的评书先生,而赵志刚读匿名信,自然就成了评书先生在茶馆内说得口沫飞溅,大讲古今中外传奇故事。
最让燕破岳和萧云杰恨得肝疼的是,许阳这几个浑球,赖着不走欣赏他们两兄弟出糗的模样也就算了,听到写得精彩犀利处,竟然还会笑上两声,就差没有当场喝彩、击节赞叹。
真真是三个直娘贼!
将整封匿名信从头到尾读完一遍,赵志刚意犹未尽地咂着嘴,许阳见缝插针,快步走上前,将一只保温杯递到赵志刚手中:“指导员,来一口润润嗓子,菊花茶,清火又清肺,好东西。”
赵志刚接过来喝了两口,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不错,还加了枸杞子啊。”
“那是。”许阳嘚瑟着,“这都是老杨他们自己在山上采的,都是地地道道的山货,比那些人工种植的要强得多。”
赵志刚点点头,有加了山菊花和枸杞子的茶水润喉,挥霍掉的口水短时内补充完毕,在许阳和两个老兵眼巴巴地注视下,他不负众望地又拿出了第二封匿名信。
“尊敬的始皇教导小队指导员同志,您好。我并不是始皇教导小队的成员,但是我憧憬这里,尊敬在这里的每一个人,并把进入始皇教导小队当成了我在夜鹰突击队的最重要人生目标之一,希望在将来的某一天,我可以在队长和指导员的带领下,成为始皇教导小队的一员,并在这里,留下自己无悔的青春符号。”
读到这里,赵志刚停下了阅读,感叹道:“这封信写得好啊,我几乎都以为自己在读一首抒情诗了。读到这里,身为始皇教导小队的指导员,一种主人翁责任感和光荣感,那是油然而生……啊……”
赵志刚最后说出口的那个“啊”字,被拉成了长长的咏叹音节。许阳和两个老兵,都不动声色地退后了两步,以标准军姿站在指导员面前的燕破岳和萧云杰不敢稍有动作,但是他们脸上的肌肉都在不停地轻跳。
果然……指导员同志,他的诗兴大发了。
啊!
啊!
啊!
共和国的守护者
这是
一个
多么光荣而又神圣的称呼……啊!
吟完这一段好诗,指导员大人有了片刻的沉默,他一脸醺醺然、陶陶醉地踱起了小方步,踱完一圈后,又张开嘴,用抑扬顿挫的声音低吟起来:
啊!
啊!
啊!
始皇教导小队成员
这是
一个
多么光荣而又神圣的称呼……啊!
抛出这么一段换汤不换药的词儿,指导员同志又开始摇头晃脑地踱起了小方步,再次踱完一圈,他老人家立定脚步:
啊!
啊!
啊!
身为他们的指导员
这是
一个
多么骄傲而又沉重的称呼……啊!
四周一片沉默。
许阳和两个老兵张大了嘴巴,无言以对。燕破岳的脑海中,却猛地闪现出“辫子朝”某位喜欢吟诗的皇帝,某一天带着满朝文武大臣游览御花园时,看到满地落叶触景生情,想要吟诗一首,却卡了壳儿,在众目睽睽之下,只能死撑着吟下去的场景:一片两片三四片,五片六片七八片,九片十片十一片……如果不是某位臣子接了一句“飞入草丛去无踪”,估计这位好舞文弄墨的皇帝大人,最后一句就是十二十三十四片了。
“啪!啪!啪……”
清脆的掌声突然从身边响起,萧云杰在这个时候,挺立如松,一脸真诚,目视前方,眼神坚定,他用力鼓掌,以军人特有的方式,高声叫道:“好诗!”
燕破岳如梦初醒,立刻加入鼓掌喝彩的行列:“好诗,指导员,再来一首吧!”
许阳和两个老兵面面相觑,他们也知道在这个时候鼓掌喝彩,解赵志刚困境,绝对能暴增亲密度,但是面对这场可以刷好感亲密度的副本,他们自认没有燕破岳和萧云杰的厚颜无耻,更缺乏这两个小子影帝级的表演天分。
赵志刚对着两个用力鼓掌的新兵蛋子侧目而视,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但是观察力敏锐又狡猾如萧云杰者,依然看到了指导员同志那暗暗松了一口小气的模样。
“都严肃点。”
随着赵志刚一声令下,燕破岳和萧云杰立刻昂首挺胸,挺立如松不动如山,将一名中国特种兵的精神面貌展现得淋漓尽致。
赵志刚略一点头,在许阳等三人眼巴巴的注视下,将手中那封只读了一个开头,但是后面绝对精彩的匿名信折起,放回了口袋。看到这一幕,许阳等三人脸上露出了失望的表情,相携转身离开,燕破岳和萧云杰这俩小子刷亲密副本成功,看来今天的好戏是到此为止了。
许阳和两个老兵返回房间,他们背着线圈,拿着工具箱和几个摄像头走向了那些光秃秃的金属杆。把梯子架起来,许阳手脚麻利地爬上去,将一只摄像头装了上去,两个老兵则开始将电缆布上去。
许阳一边拿着工具安装摄像头,一边撇着嘴:“萧云杰还好点,这个燕破岳,就是属牲口的啊。”
两个负责布线的老兵,一头。
站在梯子上居高临下,许阳可以看到赵志刚已经登上汽车驶离了训练场,每天赵志刚就是开车将燕破岳和萧云杰送到这里,再布置完训练任务,就会自己驾车离开。
没有人监督,但是燕破岳和萧云杰绝不会偷懒。
每天走在军营中百分之百会被人指指点点,每天都有队友因为看他们不顺眼写匿名信塞到指导员的门缝下面,到处都是轻视的眼光,那根本不加掩饰的冷嘲热讽,“二贱客”这绝对称不上亲昵的绰号,这一切的一切,早已经在燕破岳和萧云杰的内心深处点起了两团火焰,烧得他们在训练场上直接变成了两台人形机器。
看着燕破岳和萧云杰训练时,脸上那股只能用狰狞来形容的表情,就连许阳有时候都会感到一种心惊肉跳……虽然说响鼓也要重锤敲,但是指导员同志这锤子,敲得也太狠了吧?!
到了中午,训练科目完成一半的燕破岳和萧云杰,带着满脸的硝烟走回房间,在一张方桌上,已经摆满了热气腾腾的菜肴。千万别小看这个现在还没有正式开放,所以显得分外荒凉的综合训练基地。无论是许阳还是两个老兵,他们都是设置陷阱的高手,连一枪都不用放,每天只要抽点时间到他们布置的陷阱边转一圈,就会拎回或多或少的猎物。
再加上采摘的野菜、山菇之类的东西辅助,他们这边的伙食标准,竟然比始皇特战小队都高得多。
“都饿坏了吧?”
许阳将筷子递给了燕破岳和萧云杰,看着这两兄弟狼吞虎咽,随口问了一句:“还有一周就要参加淘汰赛了,怎么样,有信心不?”
嘴里塞满野鸡肉的燕破岳和萧云杰对视了一眼,一起摇头。
许阳皱起了眉头:“没信心?!”
燕破岳和萧云杰继续摇头。
毕竟是相处两个多月了,许阳很快又找出一个答案:“你们是心里没底,自己也不清楚能不能过关?”
这一次两兄弟一头。
“指导员玩的这一手,绝对是剑走偏锋,也难怪你们两个心里没底。”许阳轻叹了一声,“指导员是怎么给你们说的?”
将嘴里的食物狠狠咽进胃里,燕破岳拿起一碗汤,也不管它烫不烫就先倒进嘴里,把喉咙清理干净,他终于可以开口说话了:“指导员对我们说,不需要考虑去做始皇特战小队枪法最好的人,只需要努力让自己变成始皇特战小队不可或缺的角色,这就足够了。”
这几句话说得是相当有水平,当时听得燕破岳和萧云杰是心悦诚服,但是许阳听到后却狠狠一拍桌子,另外两个老兵则是在一边捂嘴偷笑。
许阳之所以会心甘情愿来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天天架设摄像头和电缆,就是被赵志刚用几乎相同的话给忽悠过来的!
“你不需要考虑自己的军事技术不如队长,智商学历不如我,你要是想在夜鹰突击队干出点成绩,获得大家认可,你只需要把自己变成一个夜鹰突击队不可或缺的重要角色,到时候你想不仕途通达都不行!”
也就是因为赵大忽悠的这一番话,许阳来到了这个还没有完全建成的综合训练场,每天带着两个老兵,在训练场上跑来跑去,用他们的知识和理解建造各种设施。一旦他们把这里打造成中国山地特种部队综合训练基地,将来其他军区的特种部队也慕名而来,他这位了解特种作战,更对整个训练基地了如指掌的军官,自然就会成为训练基地最重要的人物之一,也算是在他的职业军人生涯中,开创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虽然到了那个时候,他就不再是特种部队的军官,转而成为后勤类型的文职,但是……想到这里,许阳自嘲地一笑,他没有郭嵩然的军事技术,也没有赵志刚的高学历、高智商,在特种部队的道路上,他不过就是占着先发制人的优势。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这个长江前浪迟早会被后浪推到沙滩上活活晒死,提前转型离开,找到更适合自己的位置去发展,似乎还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再次看了一眼开怀大嚼、吃得欢畅的燕破岳和萧云杰,许阳也许永远都不会告诉任何人,真正让他选择离开特种部队道路的因素,赵志刚只占一半,剩下的一半,就是面前的燕破岳!
一顿午饭吃完,几杯热气腾腾的菊花枸杞子茶放到了桌子上,燕破岳和萧云杰却并没有去端起杯子品尝。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一起站起来走到了门外,他们用水打湿泥土,和出一堆稀泥,两个人互相用稀泥把对方抹得全身都是,就连他们的脸蛋都没有放过。
等到全身都抹成一个泥人,只剩下两只眼睛、两个鼻孔还露在外面,燕破岳开口说话了:“我说老萧,在体力对抗方面,你哪次赢过我,怎么就不死心呢?”
萧云杰嘴角一挑,这个动作原本应该帅气而洒脱,但是现在脸上涂满了烂泥,嘴角一抽,看上去就像是面部的烂泥突然迸出个泡泡似的,透着一股让人恶心反胃的感觉:“昨天如果不是有只黄蜂在我眼皮子前面乱飞,谁输谁赢还两说呢?再说了,这是抗曝晒体形训练,更看重的是意志力。”
燕破岳淡然道:“这么说,你认为意志力方面,我不如你了?”
萧云杰的眼眸深处,涌起了一缕锋利的光芒:“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
“好!”
两个人说到这里,一起闭紧了嘴巴。他们身体挺直如剑,隔着一点五米距离彼此眼睛眨也不眨地狠狠对视,他们的对抗规则很简单,谁先受不了身上的烂泥和阳光,体力不足,直接输掉;如果抵抗不住对方的视线威逼,忍不住眨了眼皮,扣一分,每人有三分,扣光同样是输。
现在已经是四月底,春暖花开冰河解冻,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野花幽香,虽然到了夜晚,依然需要拥被而睡,但是到了正午时分,阳光也有了几分炽热。抹到身上的烂泥,它们是最好的隔热材料,捂得全身汗毛都透不过气,没过多久,两个人的汗水就开始慢慢流淌出来。
但是两个人依然站得挺立如山,他们瞪大眼珠子,就像是看到杀父仇人一样,死死盯住对方瞳孔里属于自己的那抹影子不放,为了增加自己的眼神“杀伤力”,他们在赵志刚“无意中”的提醒下,尽在脑海中想着一些杀气腾腾的事情:
燕破岳的脑海思维:日本鬼子在1937年打进国民政府首都南京,面对手无寸铁的平民,带着狰狞笑容的日本士兵,拉开了枪栓……然后是枪声阵阵,血流成河,风中传来了人们绝望的哭泣,土壤中透着血腥的气息,长江在怒吼,黄河在咆哮。就算是这样,依然有人崇拜着“二战”时手上沾着无数鲜血的侵略者,动不动就有人去参拜靖国神社。
想着想着,燕破岳的目光中就腾起了一团愤怒的火焰,让他的眼神愈发杀气腾腾。
萧云杰的脑海思维:那个天天让他吃咸菜,还抱怨他一周就要吃掉一罐头瓶咸菜的婶子,抖着一脸横肉站在他面前,要他把偷的钱交出来。至于为什么确定是他偷了家里的钱,理由也很简单,看你就是一副有娘生没娘养的贼相,那钱不是你偷的是谁偷的?婶子的手,一次次重重地戳在他的额头上,萧云杰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一声不吭,他的目光跳过凶神恶煞、满脸横肉的婶子,落到了表弟的身上,表弟的脸上满是奸计得逞的笑容,如果没有亲眼所见,你真的无法想象,一个还不到十岁大的孩子,笑容会那么奸诈,发现萧云杰的目光射过来,他立刻就收起了这份笑容,对着萧云杰投过来个天真无邪的表情。
想着想着,萧云杰就慢慢握紧了双拳,他的眼神却愈发地沉静,隐隐泛着一丝嘲讽一切的玩世不恭。
如果说燕破岳的目光是一团烧尽一切不公不正不平的火焰,那么萧云杰的目光就是一团可以冻结一切的寒冰。冰与火在空中对撞在一起,彼此角力,彼此抗衡,都想消灭对方,可是一时间却拼了个旗鼓相当。
坐在屋子里,看着站在正午的太阳下面,瞪大眼睛恨不得直接瞪死对方的燕破岳和萧云杰,许阳手捧茶杯,慢慢地啜了一口,他再看了看四周。其实,这个训练基地挺好的,有吃有喝又天高皇帝远的,只有他一个军官带着两个老兵待在这里,还能积累未来升官发财的资本,真的不算太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