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和宫,是北京最大的藏传佛教寺院,也曾是大清帝国雍正皇帝的龙潜之地,从这里走出了2位皇帝,并于乾隆九年改建成为全国规格最高的佛教寺院。现如今,高耸的红墙之外,一家家佛家用品店,藏饰店拥挤在街道两旁,一张张悬挂着“台湾李明居先生算命”店广告牌,不伦不类的和礼佛贡品摆在一起。而众多善男信女们,则常常会从这些小店请来高香花烛进去雍和宫祭拜,出来之后,再光顾这些算命的小店。大家都痴迷于可以提前知道自己都命运,可以把握自己的命运,甚至希望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
伍悦和赵亮两个人要去的,是一个位于国子监街里面的小店。
这家店很小,位置也很偏僻,不起眼的破旧门框上挂着一个老旧的快要掉下来的牌子,上写着“笑缘居“3个字,字体苍劲古朴,透出一丝历史的沉淀。小店窗户紧闭,看不到任何广告和开门做生意的迹象,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这里有一家占卜算命预知前程的店铺。“门可罗雀”这个词用来形容这家店的冷清一点也不过分。
“这是快倒闭了吧?”赵亮幸灾乐祸的笑道。
伍悦不满的瞪了他一眼,探头向窗口张望了一下,见屋中有人,便示意性的轻叩了几下大门,随即推门进去了。
屋子很小,门口两边摆放着几盆绿色的小植物,一张不算大但很古旧的桌子放在斜对着大门的位置。桌子旁边还摆着一个高层多宝格木架,上面整齐的放着些道学书籍和用品,木架旁边还有个小屏风,不知道后面有什么。靠墙另一面有一组黑色的皮革沙发,一如其他家具般老旧,白色的细纹爬满了沙发的边角,也不知道这屋里的家具都服役了多少年了。另一边靠墙处也是一组书架,零散放着些带包装的算命书,占卜书和神像,那神像种类繁多,佛教道教什么都有,不伦不类的令人发笑,想必这些都是用来出售的。
桌子后面坐着一个身着道衣的老者,看年纪六十多岁了,面皮白净,细长眼睛,三绺须髯,光头没带着帽子,灰白的头发挽在头顶,看起来倒有点仙风道骨的样子。旁边沙发上,有个穿着休闲衬衫的年轻人,一边喝茶一边看书。
见到二人走进来,老道立刻笑脸相迎。
“二位,请坐请坐。您这是想问点什么啊?”
这情景和不久前李辉带着伍悦来时一模一样。然而现在李辉已经不在人世,伍悦心中不由暗自感慨,看看赵亮的样子,和上次自己是多么相似,想到这里,他也学着李辉的口气说,“我找人。”
老道闻听一笑,转脸对着旁边的年轻人谦和的说“东家,您看...?”
东家?赵亮差点笑出来,什么年代了还东家?这帮人还真是矫情。看了伍悦一眼,伍悦倒是气定神闲的,想来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称谓了。此时伍悦正笑嘻嘻的盯着坐在沙发上的年轻人。
那个年轻人之前一直没说话,只是翻着眼睛来回瞅他两,他眯着眼睛想了想,后来显然是想起了伍悦。于是他赶紧放下书,也换上一副笑脸站起来,“哎呦,这位不是李总身边的,叫,叫...”一边说一边和伍悦握了一下手。
伍悦也一边伸手,一边笑着说“伍悦”
那年轻人连忙说道,“对对,看我这脑子真是,您多谅解啊”
“没说的,没说的”
这两位天生都是自来熟,彼此寒暄客道了半天。
那人请伍悦和赵亮坐下,给他们倒了茶,自己也坐在沙发上,拿起盖碗,用盖子轻抚着飘在上面的茶叶,笑眯眯的既不问他两的来意,也不说话,只是专心的摆弄着那个茶碗。
屋子里静悄悄的,伍悦也不知道怎么开口问,赵亮更是东打量西看看的不言语。最后还是那个年轻人打破了沉默。
“李总还好吗?他怎么没跟你们一起来啊?”
伍悦一听,正不知道怎么问呢,对方竟先提到了。于是赶忙说,“哎,李总已经去世了,医生说是心脏麻痹猝死的。”
那年轻人还是笑容可掬,一点也没表现出吃惊的样子,就像他早就知道了一眼。嘴里却说道“哎呀!这怎么话说的,李总那么年轻,真是太可惜了,太可惜了,他人很好呢。”一边说,一边靠在沙发上,眼中带着笑意看着伍悦和赵亮。
年轻人的态度完全出乎两人的意料,伍悦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了。赵亮一皱眉,对年轻人一笑,道“李总去世前几天曾经来过这里,我们这次来也是想问问您,他上次来都问了些什么,或者,您有没有觉得他有不正常的地方?”
伍悦一听,你怎么这么直接就说出来了?这警察当多了,真是一说话就像审犯人啊。但是赵亮已经说完了,他也只好尴尬的笑着打圆场,“我们也没别的意思,就是,哎,您也知道,李总走的太突然,家里有点接受不了,这不就委托我们,哦,委托我们,嗯,多了解下他的情况吗,没别的意思啊。”
年轻人眼中笑意更盛,听他两说完,坦然道,“其实来我们这里的人,无非就是问姻缘求前程,说来说去就是这点事。嘿嘿,既然你们来来,那二位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吧,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就是了。”说罢挑起一边的眉毛看着他两。
伍悦放松了一些,说道。“上次李总来,也是说找人,我看你们说了几句就带他去后面了,那个,我能问问他找谁吗?”说完他看了一眼木架后面的屏风。赵亮这才知道,屏风后面可能还有一间屋子。
年轻人也跟着往那边看了一眼,“哦,李总上次是来找我一个朋友,姓顾,叫顾月言。他两关系不错,李总有点什么事情都愿意和他说说,两人也算是,忘年交?呵呵,不过至于他们上次说了些什么,我也不清楚,那天咱两都在外屋呢啊。”他着意看了伍悦一眼,那意思是我又没进去,咱俩当时在一起呢,你问我他们说什么,我也不知道啊。“不过二位来的不巧,他今天没在这里。”
“那他什么时候在?我们再来找他?”赵亮又问。
“这就不知道了,他也不是我的员工,我哪控制的了啊,有时候来了能呆一天,有时候坐个半小时就又走了。”
“那他,做什么工作的?在哪上班啊?”
“他爸妈都在国外,有生意,他刚毕业,帮家里忙而已。可着地球到处跑”
“他在北京长住?”
“刚从国外念完书回来,他是想留在北京,不过他家里好像不太愿意,昨天还跟我念叨这事呢,也不知道之后怎么着。”
“他在北京住哪啊?”
“人家本身就是北京的,人就住家里就成了啊,房子之前一直闲着,这不他回来之后,收拾下就成了吗。”年轻人笑着继续说,“他就住雍和家园,这不离着近吗,所以经常过来找我玩,我两是初中同学”
赵亮问了半天,年轻人都坦然应答,看不出有异常的地方,最后赵亮说,“实在是抱歉,我们能看下屏风后面,就是,他们上次聊天那地方吗?”可能他自己也觉得要求有点过分,脸有点发红,语气也尽量缓和。
没想那年轻人还是非常爽快的同意了。站起来带着二人就转到屏风后面。
屏风后面还有个小屋子,地上铺着地板,擦的干干净净,地板上有个矮茶桌,桌上有一大套功夫茶的茶具,所有用品一应俱全,茶桌旁边有2个厚软的圆形垫子,墙角有一个书架,摆着好多书,墙上挂着字画,屋里还有放着几株植物,格调高雅,别具洞天。要不是走到后面来,真看不出这里还有这么一个幽静的小茶室。
年轻人带他们看完,笑笑说,“我这朋友性格内向,喜欢安静,我这人也怕吵,这店里面有时候人来人往的乱的慌,我就喜欢到后面喝点茶看看书,有时候有朋友来,前面说话影响生意,也请到这边聊。”
“那李总和您那位朋友?”伍悦半天没说话了。他一直在琢磨,李总上次气急败坏的来找一个小孩?对面这年轻人看起来比自己岁数还小,他的同学,肯定和他一般年纪,怎么会和李总扯上关系?
那年轻人笑嘻嘻的一摊手,“嘿,我不是说了吗,我那朋友父母都在国外做生意,可能因此和李总认识的吧,他们是不是说生意的事情我就不知道啦。”
伍悦点点头,自己倒把这个给忽略了。
三个人又聊了一会,伍悦他们还是一无所获,那年轻人看似什么都说了,实际上,又等于什么都没说。就在两个人站起身准备告辞的时候,一辆劳斯莱斯幻影停在店门口。
司机下来,打开后车门,扶出一个女人。这女人非常年轻,看样子也就二十岁上下,身上穿着一件月白色短款小旗袍,挎着个小巧的白色皮包。这女人走下车,看了一眼破破烂烂的店门,回身对司机说了几句。司机恭顺的点头,然后钻回车里,一脚油门车开走了。女人看着车拐弯走了,甩了甩头发,一推门走进屋子。
伍悦看得眼睛都直了,赵亮也觉得有点眼珠子不会转,长这么大,这还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女人。只见她身材高挑,形容艳丽。往脸上看,瓜子脸,尖下颌,柳叶弯眉,杏眼含春,鼻梁挺直小巧,口中一点朱红,皮肤白皙如瓷器般细腻光滑,一头乌黑的长发柔顺的披在双肩,玲珑身材凹凸精致,多一两肉嫌胖,少一两肉嫌痩,气质雍容,举止优雅。真是眼角眉梢带着千般妩媚,举手投足透出万种风情。
这女人进店来,笑颜如花,径直向着那年轻人走去,“长星哥在啊,大哥今天来了没啊?人家可是专程来看他呢”一边说一边把小包丢在沙发上,自己也坐下来轻捋了下头发,目光流盼,扫了一眼屏风。
“凤哥儿来的早啊,你等着我给你沏茶去。”年轻人还是那副不慌不忙的样子,笑嘻嘻的站起来准备去倒茶。
“甭忙活了,你这还有客人呢,我也不渴。”那个叫凤哥儿的漂亮女人美目转动,笑吟吟的打量着站在门口的赵亮和伍悦。
年轻人笑道,“也好,那你等着我,我先送送他们。”然后转身到两个人近前,“二位,那咱们今天就聊到这儿吧,之后有什么事情,欢迎随时来找我。”
人家下了逐客令,赵亮这才回过神来,也觉得失态,有点不好意思,客气两句,拉着伍悦赶紧走出了笑缘居。走出门的时候,赵亮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老道,安静如泥胎般坐在桌子后面看书,凤哥儿斜倚在沙发上冲着他俩招了招手。那个叫长星的年轻人则一直送他俩出门,看他们走出一段才转回店里。
笑缘居是个很神秘的小店,它地处偏僻,行事低调,一般逛国子监街,求改名算卦的人,根本不会找到这家店,就算偶尔有人路过,看到那破旧凄凉的门面,也不会有想进去的**。它和街面上那些装修明艳,广告鲜明的店家比起来实在太不起眼了。然这家店的客人却大多非同等闲。
日常打理店铺事项的,就是一直坐在沙发上接待赵亮他们的年轻人,姓贺,名长星,小伙子长的非常帅气,一对剑眉,细长的眼睛,鼓鼻梁,薄嘴唇,总是面带笑容,温文尔雅,处事不惊。用句流行语,贺长星绝对是小姑娘眼中的男神。
这贺长星表面上是笑缘居的老板,但实际上他不做主,真正能做主的,是顾月言,就是所谓的贺长星的同学,刚回国的那位。他才是笑缘居真正的当家人。
贺长星看着赵亮和伍悦走出一段了,才转身回到店里。刚关好门,靠在沙发上的凤哥儿说话了,“怎么惹上条子了?”
贺长星一笑“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一点小事儿。你觉得就他两能查出什么?无非折腾几天图个心理安慰而已。你没看到他们看你的眼神儿,八成之后还得来找我打听你呢。”
“哼,无聊。”凤哥儿抬着手,翻来覆去的欣赏一双玉手上刚涂好的淡金色珠光指甲油和手指上精美绝伦的钻戒,冷哼了一声。此时的她冷若冰霜,眼含杀气,和刚进店时的爽朗明艳判若两人。“干脆我去解决了他们如何?”她的眼神始终没有离开那枚戒指,淡淡的问道。
“不用,让他们折腾去吧,要是真有能耐,我们就陪他两好好玩玩”贺长星眯起眼睛,“我们寂寞了好久哦”
凤哥儿咯咯一笑,“说的是,那就要看看他们有什么本事了。”她眼珠一转,正色道“依我看,他们两单拿出哪一个都是废物,不过凑在一起,嘿嘿,将来的日子可能也蛮有趣的呢”
说话间,贺长星已经锁好了门窗,挂好了遮挡帘,从外面看,这家店今天停业休息了。然后他转身对着正在看书的老道一挥手,只见白光一闪那老道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一张画着道士像的小纸片,飘飘摇摇的落在椅子上。贺长星一歪头,“咱们走吧?”
凤哥儿微微一笑,用纤长的玉指理了下长发,站起身跟着贺长星转到屏风之后。
屏风后面,就是刚刚赵亮他们看过的那间小茶室。
两个人站定,只见贺长星的眼中精光一闪,眼睛忽的变成金黄色,瞳孔也变得细长。那间小屋紧跟着模糊起来,随着他眼睛渐渐恢复正常,那小屋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幽暗的走廊。
“黄金之眼啊,真是看一次爱一次”凤哥儿媚眼如丝的瞟着他。
贺长星没说话,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长廊。走廊中光线昏暗异常,两旁古式的门户窗框,若隐若现的隐藏在黑色的浓雾之中。两人径直走到一件屋子门口,抬手轻叩了几下房门,也不等里面的人答话,他已经推门走进去了,凤哥儿挑了下眼眉,也跟着走进去。
屋子古香古色,一股檀香幽然萦绕。只见屋中软塌上一个少年正斜躺着身子,半闭双目,手中轻轻揉搓着一串念珠。他穿着一袭黑色的中式长衫,头发很长,随意的披散着,少年面白如雪,眼似寒星。长得虽如女子般清秀柔美,但是神情冷酷,仿佛带着千层杀气,让人凛然不敢直视。
少年见二人进来,便慵懒的想要从软塌上起来,凤哥儿紧走几步到他身边,扶他坐好,又拿了个软垫放在他身后让他靠着,然后坐在他旁边。而贺长星进屋之后,随意的找个靠近软塌的椅子坐下来,笑嘻嘻的看着少年不说话。
这少年,正是笑缘居真正的当家人,顾月言。
顾月言见二人坐定,淡然对风哥儿道,“今天叫你来,是让想你见个人。”
说着,他右手平伸,一个小小的光晕在他手掌心中缓缓的升起,慢悠悠的飘在半空中,一个女孩的样子渐渐清晰起来。
很快,一个穿着华服的女孩出现在三人面前。女孩容颜清丽,但是神情哀伤至极,面露悲戚之情,让人怜悯心碎。
凤哥儿一双美目紧紧盯着女孩,直到女孩已经完完整整的站在三人面前,她才面露疑惑的看了一眼贺长星,继而转眼看向顾月言。
月言讚赏的看着女孩,说“梦童,这是凤哥儿,还不快来见过?”
女孩闻言,缓步走到凤哥儿面前,略一欠身算是打了招呼。
凤哥儿大吃一惊,不由站起身来。“梦童?你说她是梦童?”
顾月言没说话,目光柔和的看着女孩。
“梦童已经不在了,自从张家三少爷死后,她...”凤哥儿还想继续说,被顾月言挥手打断了。
“是的,梦童已经消失几十年了。这些年我一直在寻找,直到这孩子的出现。”顾月言温柔的招呼着女孩,女孩柔顺的走过去,倚在他怀里。“心怀执念又不谙世事,虽然纯净如水晶,却一直被最亲近的人伤害,不能忘怀又无意报复,无法改变又无处逃避,这样的心做出的选择,其实比我们都还要坚定呢。”
凤哥儿微蹙着眉头,带着怀疑的神色盯着那女孩,女孩也抬眼看着凤哥儿。良久,凤哥儿的目光柔和下来,对女孩轻声道“我应该怎么称呼你?新任的梦童。”
女孩不解的看着她,翻着眼睛想了半天,才无助的望向顾月言,大眼睛里闪现出莹莹泪光。
顾月言怜惜的抚摸着女孩的头发,“她曾经的名字里有个月字,我们也这样叫她吧。梦童啊,你以后的名字就叫满月,记住了吗?”
女孩点头,她从这个名字中,似乎感受到一份遥远的爱,却又怎么都想不起来。她晃了晃头,扎在顾月言怀里不动了。
凤哥儿重新坐回去,笑道“怪不得人家找上门来,原来你们两个把他妹妹弄到这儿了”她瞟了贺长星一眼,“不过这孩子还真是不错的人选呢。”
贺长星一挑眉,哼了一声。“要是真被缠上了,也是因为你。”
凤哥儿咯咯笑着,指着贺长星道“这就是你不讲理了,人家今天可什么都没做呢。”
“你还用做什么吗?那两个小子只看了你一眼,就受不了了”
“那也不怪我啊,谁让你不早点打发了他们的”
顾月言不理他们斗口,低声道“回去休息吧。”话音刚落,满月便化成一点光晕,又飘忽着落回他的手中消失不见了。
他微微摇头,“长星,以后若是再见到那个叫伍悦的人,一定对他多加关照才是。”
贺长星一愣,有点疑惑的看着他,顾月言也不解释,转头对凤哥儿问道“我要的东西找到了吗?”
凤哥儿停止了和贺长星的笑闹,正色道“找到了,只是现在还不到时候,我们还要再等等。”
顾月言闻言冷笑道“那不妨事,我们有的是时间。今天晚上我要放满月出去猎食,你们有没有兴趣一起去看看啊?”
贺长星沉思片刻“你对她还真是偏爱。也好,凤哥儿,我们就一起走一趟吧。”
凤哥儿点头。
“我的眼光是不会错的。”顾月言嘴角浮现出一丝笑容,那是一种稳操胜券的期待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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