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叔奂扭头看着宁朝来握住他的手,乌氏小楼亦是看着两人贴在一处的手。
宁朝来松开手,对泠令几人道,“你们都下去。”
泠令几人收回长剑,很快没影儿了。
乌氏小楼笑着说道,“这一别回来,朝来的腿好了,多亏了太叔将军的悉心照料。”
“启娘,带太叔将军去古宅的大堂里坐坐。”宁朝来道。
她和乌氏小楼要说的话,不想让太叔奂听了去。
太叔奂却是脖子一梗,他就是不走,便要听听宁朝来与乌氏小楼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话是他听不得的。
启娘摇头,胸口上那么大一道口子,鲜血还在不住的往外流,太叔奂竟跟个没事人一样。
论执着,宁朝来恐是比不得太叔奂。
“太叔将军留下也好。”乌氏小楼让贺赖退到一边,笑道,“我说的事与太叔将军也有关。”
“听说太子殿下回长安了,朝堂上又该是一场风云,朝来还是回去吧。”乌氏小楼道。
宁朝来拧眉,她如今不想卷入朝堂是非,只想找到宁相生,与宁相生隐居山野,不问世事,乌氏小楼却要她留下?
宁朝来朝乌氏小楼做了个请的手势,道。“请王子借一步说话。”
太叔奂不愿出去,她与乌氏小楼出去就是。
看太叔奂猛然出手,紧紧扣住宁朝来的手腕,乌氏小楼只笑笑,并没有动作。
太叔奂已经成了惊弓之鸟,就怕乌氏小楼趁他不备将宁朝来带走。
宁朝来拧眉,却如何也甩开太叔奂的手。
“在朝来嫁去匈奴之前,日子该怎么过,还是得怎么过。”乌氏小楼坦然看着两人的动作,笑对太叔奂说,“太叔将军与朝来相识多年,会将朝来当做亲妹妹一样好好对待的。”
太叔奂手上骤然使力,宁朝来只觉得手腕快被捏碎,偏又被太叔奂束缚着,动弹不得。
“小楼便告辞了。”乌氏小楼要走。
“王子留步。”宁朝来急忙道。
乌氏小楼笑望着宁朝来的玉颜,“我叫你朝来,你称我王子,岂不见外?朝来叫我一声小楼,我会欣然答应的。”
哪里容她开口,太叔奂赌气似的加重手上的力气,宁朝来痛得咬紧牙关。别说甜甜的叫一声小楼,就是开口说话都成问题。
乌氏小楼笑笑,转身离开。
走出紫竹楼后,贺赖问,“王子不是中意宁家女公子吗,看了太叔奂对她的所作所为,难道就不生气?”
是个人都得生气!
乌氏小楼面上闪过一抹杀意,若不是动不了太叔奂,他早让太叔奂跟柳兰一道去见阎王了。
“王子,”贺赖低声道,“宁女公子如今对你可是言听计从,让她搬去与王子同住,她也不会不同意,便不要让她住在将军府了……”
太叔奂将宁朝来看得那样紧,一步也离不得,要是为了断乌氏小楼的念头,对宁朝来用强,生米煮成熟饭可不好。
乌氏小楼冷哼,宁朝来受他威胁是真,但绝不会受他摆布,他若强逼,宁朝来说不一定会与他拼个鱼死网破。
再等上一等吧,等宁朝来等不了了主动来求他,那么,太叔奂那里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这个时候,他还不能将宁朝来带走。
雪越下越大,太叔奂终是松了手,将伞打开,撑到宁朝来头顶。
宁朝来揉揉快被太叔奂捏断的手腕,没好气儿道,
“太叔将军也该走了。”
“我等你,你不回我便不回。”
太叔奂没有发怒,然,这样平静的要求宁朝来去将军府也是一种不满的发泄。
太叔奂爱站,便让他站个够,宁朝来转身进了竹楼。
启娘捡起地上的折扇,跟着宁朝来回了房间。
“公子,太叔将军说的嫁给匈奴王子是怎么回事?”启娘问。
今日宁朝来对乌氏小楼的态度,明显与以前不同,启娘想,宁朝来一定是有求于乌氏小楼。
宁朝来掏出书信递给启娘,启娘一看,面色大变,“这,这是丞相大人的书信?”
“阿翁在乌氏小楼手里……”宁朝来往圈椅上一坐,“乌氏小楼用阿翁来要挟我,让我答应陛下的赐婚,但他并不急着让我嫁去匈奴。”
“许是……”启娘沉思,“许是忌惮太叔将军。公子想想,陛下赐了婚,应该是天下人都知道公子要嫁到匈奴去了,可我们,谁都不知道,看匈奴王子对太叔将军的态度,多多少少不敢硬碰硬。”
“若只是那么简单便好了。”宁朝来叹气,乌氏小楼不是个没有野心的人,他要她去朝堂,定是别有用心的。
“丞相大人找到了,公子原定的计划还要继续下去吗?”
是否还要对付皇帝,是否还要寻找穆紫。
宁朝来是不太想继续下去了,可乌氏小楼让她继续。她便只能继续,朝堂上,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随乌氏小楼的心意走,只有这样,乌氏小楼才会让宁相生平安无事,她与宁相生才能有团圆的一天。
宁相生那里,宁朝来夜不能坐以待毙,等乌氏小楼好心将宁相生送回她面前。
宁朝来道,“马上派人去匈奴找阿翁,分为几拨前去,叮嘱他们要暗中行动,一定不能让乌氏小楼起疑心。”
以前也派人去匈奴找过,但无人看见宁相生踪影,宁朝来希望这一次去,能带回宁相生的消息。
只要宁相生还在匈奴,就一定要找到。只要宁相生还活着,就一定能找到。
宁相生,一定还活着。
“公子,那太叔将军怎么办?”启娘朝窗外努努嘴。
太叔奂撑着把伞站在院子里,一动不动,像尊石像,宁朝来不与他走,他是不会回将军府的。
“公子是不是还想着柳公子?”启娘试探性的询问。
宁朝来对柳兰,细致入微,耐心周到,到底是与别人不一样的,启娘也不知道宁朝来对柳兰只是单纯的感激与弥补,还是有其他情愫。
她只知道,与柳兰成亲那段日子,宁朝来是高兴的,柳兰死了,至今宁朝来都是不能释怀的。
宁朝来环顾屋子一圈,眼神黯然。
这间新房,所有喜庆的东西都撤下了,与柳兰未来紫竹楼前一模一样,但分明,悲伤许多。
屋中的摆设可以还原,柳兰却再也回不来了。
想到自己活得人不人鬼不鬼,不能亲近自己在意的人,宁朝来就觉着喉中发痒,微微咳嗽,竟是咳出一口血来。
启娘拿来绢布为宁朝来擦干净血迹,打了自己一巴掌,心疼道,
“都怨我,明知公子听了难过还要说。”
宁朝来盯着绢布上的殷红愣神,这不是启娘提起伤心是所致。
大概,千机的毒发作了。
她还能活多少时日,还能活着去见宁相生一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