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月初八,也没多少日子了。李素舞虽然不喜欢司笑语,可司笑语总归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就算是让太叔奂舒心,她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只当个看客。
太叔侯死了,太叔奂的顾虑少了,她总是想着太叔奂能原谅她,叫她一声阿母。
李素舞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手里拿着针线,将首饰匣子里的珠玉一颗颗缝到嫁衣上。
乌氏小楼推门便走了进去,见李素舞正一针一线缝制嫁衣,嘲讽的笑了一声,坐到窗子对面的圈椅上。
李素舞想什么,他还能不知道。
“司笑语的亲事,王子要是不赞成,谁也不敢动。”
李素舞只余光看见乌氏小楼进去屋中,懒得抬头看一眼。
乌氏小楼自己也同意司笑语嫁给徐少桥,好让自己减少一个竞争对手,如今跑到她这里来摆什么脸色。
她还指望司笑语帮她与上阳传话,也不知道成亲之后的司笑语有没有这样的闲暇。
乌氏小楼翘起二郎腿,手里握着折扇,笑着道,
“不是我生气,语儿出嫁,找到自己的归宿,我比你这个做阿母的开心。我只是觉得惋惜,你说你设了那么大的一个局,若是宁朝来不来了,你的局还不白白浪费了。”
“王子说的话,我一点也听不懂。”李素舞继续缝制嫁衣,宁朝来马上要进朝廷了,她的这个局,会走到最后。
“次月初八,宁朝来与徐少桥要在紫竹楼成亲。”乌氏小楼闷笑,“你觉得,宁朝来嫁了人,还会卷入是非吗?宁朝来求的,从来都是简单快乐。”
闻言,李素舞手中的针扎破指腹,她将缝了大半的嫁衣扔到一边,沉了脸色。
冷冷道,“王子究竟在说什么,宁朝来成亲又干我什么事了。”
乌氏小楼起身,将李素舞扔开的嫁衣捡起,细细翻看。
做工精细,裁剪合适,镶嵌珠玉,雍容华贵,为了讨太叔奂欢心,李素舞可花了不少心思。
嫁衣看够了,乌氏小楼将之折好,放在一边。
道,“没头没尾的,听不懂也是应该,那我帮美人回忆一下,除了在江南暗中派人刺杀,又伙同上阳诬陷外,还对宁朝来做了什么。”
乌氏小楼漫不经心的沉思让李素舞白了脸,乌氏小楼怎么会知道这些事,除了这些,乌氏小楼还知不知道其他事情?
“那么恨宁朝来,又盘算着用宁朝来去对付皇帝,这背后的原因也不会简单。否则都对不起你苦心经营的局,是吧?穆紫。”乌氏小楼笑着将手搭上李素舞的肩膀。
李素舞侧身,避开乌氏小楼的手。
笑道,“王子爱美人,怎么舍得让宁朝来嫁给别的男人。”
“宁朝来愿意嫁,我能有什么办法,将她捆着带去匈奴吗?你那宝贝阿奂还不跟我拼命,只是一个女人罢了,我可不敢因此得罪太叔奂。”
乌氏小楼倚在窗边,笑得花枝乱颤。李素舞要做的事少不了宁朝来,她不会忍着不对柳兰下手的。
李素舞深思熟虑之后,对乌氏小楼道,“王子请坐。”
乌氏小楼坐回圈椅上,李素舞殷勤的为他倒了茶。
上阳已经帮不了李素舞太大的忙,李素舞若能找到乌氏小楼与他共进退,她想做的事,会容易许多。
就是不知道,乌氏小楼想要的,除了宁朝来,还有什么。
“杀了柳兰,以皇帝的名义,假意是太叔奂动的手,既让宁朝来对皇帝恨意加深,又断了宁朝来与太叔奂的可能。这样的血雨腥风,想想都刺激。”
乌氏小楼眼里似乎已经看到了以后三人间无可挽回的恩怨斗争,最好斗得头破血流,斗得血流成河,斗得狼烟四起,将这天下都陷进去。
李素舞被乌氏小楼眼里的欲望感染,眸子黑的发亮,她问,
“王子要的,可是大汉的江山?”
乌氏小楼只笑不语,一切尽在不言中。
匈奴向大汉俯首称臣这么多年,也够了,身为匈奴王子,却处处受人冷眼的时日,该到头了。
“我们殊途同归,他日有求,王子不会不帮忙吧?”李素舞笑问。
乌氏小楼轻笑,“我这人的性子,有来才有往,美人要我以后相助,也得拿出一点诚意来让我看见,我得确认美人是不是真的想覆了大汉的江山。”
“大汉给予我那么多不幸与冷眼,让我连真实面目都不能留着,这些屈辱,日日夜夜都折磨着我,我做梦都想毁了这天下,王子大可不必怀疑我的决心。”
李素舞端起桌上的热茶,眸子里染上火烧一样的疯狂。
她终于找到一个与她相同志向的人了。
覆了天下,覆了大汉的天下,多好。
乌氏小楼也端起热茶,笑道,“那就以茶代酒,庆祝我们的联手覆江山!”
一场图谋天下的计划,自此才是真正的开始。
次日一早,李素舞将连夜缝好的嫁衣偷偷送到乌氏小楼的宅子里。
太叔奂与司笑语的关系不能言明,李素舞与司笑语的关系也不能让别人知道。
司笑语捧着火红的嫁衣,感动得热泪盈眶,她握着李素舞的手,道,
“阿母,我还以为不会管我了,谢谢阿母。我会穿着阿母给我做的嫁衣,漂漂亮亮的嫁到徐府去。”
“傻孩子,”李素舞虚抱了司笑语一下,“你是阿母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阿母怎么可能不心疼你,阿母只是太恨了,恨那些将我害得如此地步的人。阿母虽过得可怜,但你玉阿奂能过得好。以后,阿母便一个人去报仇。”
李素舞一句又一句的阿母让司笑语听得动容,从小到大,李素舞对她从未这样亲近过。
她想通了,她什么都不会告诉宁朝来,什么都不会告诉太叔奂,李素舞的一切阴谋与复仇计划,她都要尘封在心里,谁也不告诉。
她要保护好她的阿母。
“你到底是抢了上阳的人,不能什么都不做。我这里备了一个香囊,你拿去赔礼,上阳与我有几分交情,你就说是我给的,她会给我几分薄面的。”
李素舞将一个精致的香囊塞到司笑语手里。
司笑语抹一把感动的泪水,紧紧保住李素舞的腰,哭着道,
“谢谢阿母,事事都为我着想,以前是语儿不懂事,会错了阿母的意。”
李素舞拉开司笑语,笑着道,“阿母对你好,有什么好谢的,你尽快拿去给上阳,别让上阳坏了你的好事。这是乌氏小楼的宅子,我来不方便,先走了。”
李素舞出了司笑语的房间,往宅子后门走去。
乌氏小楼正给院中的花浇水,两人撞见,如以往一样,彼此只是淡漠的点头。
一人往后门出去,一人低下头给花浇水,目光一错开,两人的唇角都扬起了一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