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今年的冬天来得早,还不到冬至便已是下了一场大雪。顶点.X『S⒉②
慈恩寺的玄奘大师派了人过来送信,说是不日辩机便要启程去吐蕃,想请商商也一同去灞桥相送,商商犹豫了片刻,点头答应了。
横竖自己快要回九嵕了,在走之前看着辩机安全的离开长安,也算是彻底的放了心,不枉自己一番计算。
给玄奘大师写了封简短的回信,告知当日自己会前往,便将厨道的素点打包了两份,交由来人带回。
到了相送那日,天气倒放了晴,虽说仍是寒气逼人,但灞桥十里亭处却仍是人头攒动。
皇上此次安排的随行人员甚众,而且吐蕃山长水远,这一去也不知何年何月方能回转,再者,去往吐蕃途中也颇多变数,一个不好便是埋骨他乡。因此,送行之人,都是眼中含泪、殷殷叮嘱,更有家中女眷哭着来送行者,依依别情,令人闻之心酸。
商商一早便穿了身箭袖胡服出了门。
回长安的这段日子,因诸多原因,倒是有些日子没有再骑过马,正好这日天气好,商商一时兴起,便将自己从九嵕骑回的马儿牵了出来,亲手打理干净,骑在马上便出了马。
好在长安骑射之风盛行,她这般打扮倒也并不引人注意,只是那容貌着实太出挑,还是惹来不少人惊艳。
待到得灞桥,见到人头攒动,商商倒是着实吃了一惊,但回心一想,这出使之难,便也释然。自顾自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寻找着辩机的所在。
不过是扫了一圈,辩机那显眼的红色僧衣便跳进了商商眼中。
不知为何,辩机自从事后,便尤爱红色僧衣,原本温文儒雅的白衣僧现在竟有了些凛然之气,便是眉目间也多了一分往日没有的坚毅。
商商扯过马头,小心的从送行的人群中穿过,在辩机的面前停了下来。
“辩机师傅!”
“商商姑娘!”辩机眼含笑意看着商商,似是毫不意外她的出现。
“玄奘大师还没来么?”商商跳下马,将马儿颈上的毛顺了顺,随口问道。
“师父该是坐着马车,倒没有施主这般快捷。”辩机单掌竖立,向商商打了个稽。
“嗯!”商商低头答应了一声,忽然现无话可讲,顿时有些尴尬起来。
“若是施主方便,辩机有一事相托!”辩机似是看透了她的不自在,脸上的笑容渐渐扩大起来,透着些洞悉世情的宽容和理解。
“但说无妨,只要商商力所能及,定会竭尽全力。”商商暗暗松了口气。
她虽然同情辩机,可这并不意味着她会与他有太多话讲。尤其是佛理,对她来说,其难度不亚于天书,即便是唱经,也总是拣简单些的来,那些深奥的却是半分也不通了。
“施主身份然,辩机所托施主定能办到。”辩机不以为意,接着说道:“辩机此去,山遥路远,也不知何年何月方能回转,她……却是个执拗的,以前贫僧在,还能劝上一二,日后……贫僧不在,只有请施主多多看顾了。”
辩机的笑容里泛起了苦涩的味道,原本清如朗月的眸子,此时也象是蒙上了一层雾气。
他将头昂起,似乎是尽力的克制着什么,过了好半天,才重重的吐了一口气。
商商怔怔看了他半晌,末了,也只能是轻叹了一声:“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商商尽力而为吧!”
两人身边的气氛顿时变得压抑起来,就在商商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转移话题的时候,只听着身边的人一阵喧哗,便听得有人高叫道:“慈恩寺的玄奘大师来了!”
“快请玄奘大师为大人们祈福吧!也好保佑众位大人们平安归来!”人群中有人高声喊道。
不过片刻,玄奘坐着的马车便被人们围了起来,让原本还打算上前见礼的商商和辩机也只能远远站着苦笑。
赶车的小和尚与有荣焉的挺着胸口,撩开了帘子。
在玄奘大师一番劝慰,又以佛法慈悲,多番抚慰,众人这才渐渐散开了来,让出了路。
商商和辩机这才能凑上前来,两人向玄奘见了礼,玄奘又嘱咐了辩机一番弘扬佛法的主旨。
随着日头渐高,十里亭中的高香也燃了起来,由奉旨钦差在香案前宣读了大唐皇帝命刘大人等一众出使吐蕃的圣旨,一众出使人等便排成了一列长长的车队,由羽林军护卫着在送行众人殷切的目光中缓缓的启了程。
辩机骑在马上回头望来,眼中对商商充满了祈求,直到见商商肯定的点了点头,这才转过了身,一打马股,那马向前冲了两步,过了落在身后送行的诸人,混入了前行的车队中。
玄奘轻叹一声,这个弟子可说是最可他心意的,原本他是有心让他历练一番,于世情上通达一些,将来好领慈恩寺住持之位,可哪曾想……
商商见辩机行得远了,便回过头来,向玄奘拱手告辞,她骑着马,来去倒也方便。
只是谁也不曾现,在离十里亭不远的一处岔路上,一辆没有任何纹饰的马车在路边停了很久,直到远去的人再也看不到一点踪影,送行的人们全都散去,这才慢慢的移动着,在城门关闭之前,静静的隐入了长安城长长的街巷之中
随着玄奘大师到城外送了辩机随出使官员出去往吐蕃,商商便彻底的闲了下来。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平静又安逸,没有了前些日子的费心筹谋,便是看着阴霾的天和间或飘飞的雪花也让商商的心里透着些喜乐。
看着天气不利出行,商商便也索性安下了心来,每日里只同绿袖和宋妈妈研究菜谱,不时的突奇想,弄出来些稀奇古怪的菜肴来。
只是苦了在家中苦读的苏敏之,每到午饭时都要被迫去替几人尝那些还未通过检验的新品,苏睿之因担起了看店的差使,不时会有长安商圈的掌柜、老板们宴请来往,倒是逃过了这些变相的惩罚。
不过,好在商商的手艺还算不错,到现在也没有一次吃坏肚子,偶尔有了做得好的菜色,商商便让宋妈妈将材料作法记了下来,补充到厨道的菜单子上。
隔三差五的便用装了热水的食盒子,将做得的药膳隔水温着,让人送去卫国公府上给老国公尝尝鲜、补补身子。
朝中的事也已经告一段落,据李彦带回来的消息,也不知朝中清流是出于何种原因,在与李治的交锋中出师不利,倒是让这位皇上如愿以偿的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那些世家大族们无奈之下,只得退而求其次,为自己家族中学子争取一点恩科中的优惠政策,比如若两人同时上榜,世家子排名必先于寒家子等等,不一而足。
苏敏之早在除了籍后便托人在长安官学中为自己弄了个位置,只是若想赶上明年的春闱,还得通过官学内部的考试,这样一来压力便更又大些,每日里只在家中苦读,间或与同科学子讲讲经义,又或做做诗赋,倒也是忙得不亦乐乎。
商商见长安的事都已经尘埃落定,心中回九嵕的心思便越迫切起来。
苏睿之和苏敏之看在眼里,却也不点破,只望她在长安再多呆些时日。
绿袖和宋妈妈却是心知肚明,几次私下里劝过,商商却只嘻嘻笑,口中却半点不松,试过几次下来,绿袖和宋妈妈也明白商商是打定了主意了,便也闭了口不再劝,只是每日里寻些好干货,替她打点包裹,就差没将整个厨道也打包进去。
商商看着家里一堆人都围着她转,心中只觉得暖暖的。有时再想想后世,竟恍惚觉得象是一场长长的梦一样。
梦醒了,便回了眼前,就连母亲的模样,如今竟也有些渐渐模糊了,不由在心中暗叹:时光容易把人抛。
“姑娘!姑娘!”
商商正低着头,愣愣的看着眼前切成薄片的薰肉脯,想着后世时母亲最爱给她做的煲仔饭。冷不丁听外头宋妈妈叫她,这才回过神来。
“宋妈妈!我在后厨呢!”商商扯了块巾子,抹了抹手上的油,又交代了学徒就按她切出来的模样照样将案上的薰肉脯全切成薄片,这才出了后厨门。
“姑娘!你看,宋妈妈可是给你弄来点好东西!”宋妈妈兴冲冲的奔上前来,将手上一个小包袱角儿掀开在商商面前露了一露,随即便快手快脚的盖了起来。
“咦?是什么好东西呢?”商商好笑的看着宋妈妈一脸神秘,她看了一眼,只看到包袱里两枝象是树杈子似的东西,颇有些奇怪。
“傻姑娘!这是鹿茸!”宋妈妈点了点商商的额头,眯着眼笑道。
“鹿茸?”商商讶异的看着宋妈妈,弄不懂她弄两枝鹿茸来干嘛?
“宋妈知道,姑娘你想回九嵕山去,可是那毕竟是山里,天冷,这鹿茸可是大补,宋妈好不容易托人弄了两枝上好的,留一枝在家里,你带上一枝吧!”宋妈慈爱的看着商商,心里却不停的替她盘算。
“宋妈妈!”商商眼眶有些红了,宋妈妈是真心把她当自己亲女儿一般疼爱!
“哎呀!姑娘可别哭!宋妈替你包进行李里,赶明儿你走的时候可别忘了!”
宋妈见商商难过,张着手想去抹商商脸上的泪水,却又觉得手上抓了半天包袱不干净,只伸了伸便缩了回去,转过脸去寻摸东西打包。
待得商商决定启程的时候,宋妈和绿袖给商商收拾的东西已经变成了满满的一大车,商商哭笑不得的看着这一大堆的东西,实在是不知道该怎样将它弄回九嵕山去。
“横竖天气也不好,你就别骑马了,坐车吧!”
最后,还是苏敏之一句话,解决了这个问题。
定下了启程的日子,商商便去卫国公府辞了行,承诺老国公爷,日后定会多来看望,又递了贴子向高阳公主和玄奘大师告了辞。
挑了个雪停的日子,商商终于坐在马车里缓缓的离开了长安城。(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