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儿会恨朕,”处置完太后之后,兴武帝对罗知秋说:“朕不想让他恨。”
罗知秋却在担心另一件事,罗维如果知道了自己也是帝子,那罗知秋不敢想罗维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帝位是个巨大诱惑,如果罗维也想那个位置,那么罗家要怎么抉择?龙玉还是罗维?罗知锦是妹妹,罗知意同样也是妹妹!在罗维的心机和手段面前,太子龙玉能是他的对手吗?罗知秋宁愿维持现状。
小小又端来了一碗粥,可是罗维却吃不下去,只摇了摇头。
罗知秋替罗维拉拉身上的被子,说:“太医说了你的身体要好好将养,什么事也不会有。维儿你就好好养病,外面的事就不要去管了,一切等你身子好了以后再说。”
罗维说:“那家,馆……”
“陛下下令,所有人都杀了,”罗知秋没让罗维问完,便说道:“没有人再会知道这件事。”
罗维说:“那个叫枯六的人也杀了?”
“谁是枯六?”罗知秋问。
罗维犹豫了一下,说:“对我用刑的那个人。”
罗知秋忙道:“是卫岚领着龙骑卫去的,不会有漏网之鱼的。”
“龙骑卫?”罗维说:“父亲,陛下为何对我这样好?”
罗知秋勉强一笑,道:“你是他的学生,他能不关心你吗?”
罗维也一笑,说:“是啊,父亲说的是。”
罗启和罗则两兄弟这时走了进来。
罗启忧心忡忡地问:“小维还是不想吃东西吗?”
罗维说:“我刚喝了参汤。”
罗则说:“你说话都有气无力的样子,光喝参汤怎么能行呢?”
罗维咧嘴一笑,“二哥放心,我一个大活人哪能就饿死呢?”
罗知秋父子三人听了罗维这话都只能叹气,如果不是靠着参汤吊命,罗维可能真就饿死了。
罗启道:“小维,明日我就要回云关去了,只是不放心你。”
罗维说:“和大嫂一起吗?”
罗启点头。
罗维便说:“大哥,对不起,你新婚之日我却闹出事来,坏了你和大嫂的心情。”
罗启眼圈一红,他已经知道是罗维成全了他与叶秀,这个弟弟自己几乎没了性命,却还担心自己坏了他和叶秀心情!“别胡说了,”罗启瞪了罗维一眼,“你没事就好了,还担心我做什么?”
“大哥放心,我没事的,”罗维说,他这会儿说话的声音是越来越低了,眼皮也直打架。
罗知秋忙和罗则一起扶着罗维躺平下来,说:“累了就睡一觉,别的事就不要再想了。”
罗维身子躺平之后,几乎下一秒就睡了过去。
罗启看着罗维苍白如纸的脸,摇着头说:“小维这个样子,我真的不放心走。”
罗知秋起身视意两个儿子跟他一起走到外屋。
罗则对罗启说:“大哥迟些日子走也行啊。”
罗知秋说:“你们都是朝廷命官,由得了你们任性吗?”
罗启说:“我明天一早就走。”
罗知秋说:“你也不用担心小维,这么多太医守着,他的性命丢不了,养好身子也只是日子长短的问题。”
罗则恨道:“柳老儿死的太便宜了!我真想再好好打他一顿,替小维出口气!”
“这话以后就不要再说了,”罗知秋挥挥手,“我们走吧,让小维休息。”
父子三人正想走,就看见叶秀和王氏夫人,还有宁飞兄妹三人走进了罗维的这个院落。
“相爷,大帅,将军,”宁飞手里还抱着宁玲。
“罗爷爷,”被王氏夫人牵着手的宁远看到罗知秋就挣脱母亲的手,跑到了罗知秋的跟前。
“远儿这是怎么了?”罗知秋半弯下腰来问。
“我们是来看公子哥哥的,听说公子哥哥醒了,”宁远的小脸上竟也是一脸的担忧,对罗知秋道:“罗爷爷,公子哥哥会好起来吗?他会一直这样躺着吗?”
“远儿!”王氏夫人听宁远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忙出声制止。
“你公子哥哥会没事的,”罗知秋摸了摸宁远的头,“远儿也担心他吗?”
“是,”宁远道:“我娘说过,好人有好报,公子哥哥是好人,他不会有事的。”
罗则鼻子发酸,背过了身去。
“小弟刚刚又睡下了,”罗启对走到自己身边的叶秀道。
叶秀看着罗知秋道:“爹,媳妇明日就跟相公回云关去了,所以想来看看小弟。”
“都去看看吧,”罗知秋说,这个时候罗维就是在昏睡,喊都喊不醒,更不会怕人吵了。
叶秀和王氏夫人带着两个小的进屋去了,宁飞留了下来。
“爹,”罗启对罗知秋道:“我准备让子舟多留些日子。陛下给云关兵将的赏赐,我想让子舟护送回去。我也不放心小弟,子舟在这里,我多少放心一点。”
“胡闹,”罗知秋的脸一沉,“子舟是我大周的将军,你当他是我罗家的护院?云关一场大捷,你是不是就不知道自己的斤两了?”
“相爷,”宁飞看罗知秋训罗启了,忙道:“三公子是子舟的恩人,不管子舟如今身份如何,子舟都愿为三公子的事出一份力。”
罗知秋走到宁飞的身旁,拍了拍宁飞的肩膀,“子舟将军,你是朝廷的将军,不是我罗家的家将,你对小维的爱护之心,老夫多谢了。”
“相爷折煞子舟了,”宁飞忙双手抱拳躬身一礼,他在罗府里一直都是被人尊重的,就是这份尊重,让罗家在宁飞心中的份量是越来越重。
“你去看小维吧,”罗知秋望着宁飞点了点头,又回身问两个儿子:“你们不走?”
“我们还是想再陪陪小维,”罗启道。
罗知秋一个人离开了罗维的这个院落,回到了自己的书房,自斟了一杯酒,一口饮尽,酒入愁肠愁更愁。
罗维的卧房里,宁远和宁玲喊了罗维两声,罗维都没有醒。两个小家伙害怕起来,宁玲先哭了起来,哭问大人们,为什么公子哥哥还不醒。宁远跟在宁玲后面哭,然后就是叶秀。王氏夫人一直在劝着,说病人的床前不能哭,最后自己却也掉了泪。三个带兵为将之人,心中也自是难受。
而在罗维的梦中依然是漫天的大雪,空茫的大地上只有他一个人,看不见来路,也看不见去路,天空高远,大地沧茫,他竟是无路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