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也狐疑地打量了我一眼,不答反问:“你们家是驱邪抓鬼的吗?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那你们怎么分辨鬼的好坏,难道不论好坏一起抓呀?”
原本不想跟女孩废话这么多,但女孩这话引起了我的反思,奶奶从小只教我如何驱邪驱鬼,但是从没跟我讲过鬼也得区分出好坏,在我看来,鬼害人,我们就抓,天经地义的事儿。
我随即漫不经心地问了女孩一句:“难道你能分辨出好坏呀?”
女孩旋即露出一脸得意之色,“我当然能了,我还能跟他们对话呢,不过……”女孩当即把话锋一转:“不过那是上辈子的事儿了,需要有传承,我这一世没得到传承,只会讲,做不来。”
我冷笑了一下,“这么说,你等于也不会。”说着,我转身再次去推房门,女孩叫道:“我哪儿不会了,我只是没有传承,你应该有传承吧,我可以教你怎么做。”
我“哗啦”一声把房门推开了,迈脚走进了屋里。教我怎么做?我们家的这些手艺,从大清朝到新中国,传承了五代了,古朴正宗,谁稀罕你一个老妖精的东西!
女孩在外面喊叫了一句,“哎,刘黄河,你到底学不学。”
我在心里冷哼了一声,学?学你个大头鬼!
屋里,乌漆嘛黑的,我把房门关上,直奔床铺,不料却被地上强顺的铺盖狠狠绊了一脚,差点儿没摔个嘴啃泥,在心里忍不住暗骂了一声,真他娘的晦气。
摸索到床边,脱掉鞋子,躺床上就睡,这两天,我几乎都没睡过觉,这时候心里虽然赌着气,但是没过一会儿,居然给我眯瞪着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好像刚睡着没一会儿,也好像睡了很长时间,睡梦中,女孩的声音居然在我耳边低低响起:“黄河哥哥,快起来啦,天亮啦……”
我顿时一个激灵,从睡梦中惊醒了,睁开眼一看,眼前一片漆黑,心说,这天是亮了吗,嘴里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奶奶的,这老妖精,连梦里都不放过我!
“黄河哥哥,你说什么呢?”
顿时又一激灵,女孩的声音又在我耳边响起,我连忙扭头朝床边一看,黑暗中,就见床边站着一个窈窕的身影,不是那女孩又是谁呢,我瞬时间大骇:“你、你怎么……”
“嘘——先别说话,你快起来看,那女鬼从井里出来啦……”
“你、你给我出去!”
女孩似乎一愣,“黄河哥哥,你怎么了,你真的就这么铁石心肠吗?”
我不痛快地说道:“你不是有前世的记忆吗,你不是知道她死的冤枉吗,那你自己去帮她呀!”
我这话一出口,女孩顿时冷哼了一声,“我真是看错你了!”
女孩一转身,摔门出去了,而我呢,躺床上死活睡不着了,最后揉了把脸,从床上坐了起来,穿好鞋子走到门口一看,女孩又蹲回了井边,低头看着井里,似乎正在抽泣,好像是为女鬼才抽泣的。
看到这一幕,我心里居然有点儿不是滋味儿了,我倒不是不想管女鬼的事儿,而是不想搭理这女孩。
迈出房门,我缓缓走过去,冲女孩低声问了一句,“你怎么了,那女鬼呢?”
女孩冷冷扭头看了我一眼,“要你管,滚屋里睡你的觉去吧!”接着,女孩又低头看向井里,轻声哽咽起来。
我干咽了几口唾沫,凑到井边朝井里看了一眼,不禁皱起了眉头,就见井里乌漆嘛黑的,啥也看不见,我忍不住腆起脸又问女孩,“大姐,这井里啥也没有,你看啥呢?”
女孩冷冷瞥了我一眼,没吭声儿,过了好一会儿,女孩擦擦脸上的泪水,从井边站了起来,二话不说,迈脚就朝院门那里去,看样子是想要出去。这时候也怪我嘴贱,忍不住好奇地问了一句,“大半夜的,你要去哪儿呀?”
女孩回头淡淡说了一句,“活着的时候没人还她公道,现在死了,我要给她讨回一个公道!”
闻言,我心里顿时一跳,在我的潜意识里,女孩不但是个老妖精,还是个害人的老魔头,没想到“公道”两个字也能从她嘴里说出来。
我忍不住又问:“这女鬼……到底是咋死的呀?”
女孩冷哼了一声,打量我一眼,“你现在想知道了呀,晚了!”说着,女孩走到了院门跟前,“哗啦”一下把院门打开了。
我踌躇了一下,说道:“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
女孩回头看了我一眼,“你就算了吧,还是回屋里睡你的觉吧,再说了,就凭你那三脚猫的本事,别把自己搭进去!”
“你啥意思?”
女孩说道:“我要是有前世的传承,就你身上那点本事,还不够给我提鞋呢!”
“你说啥?”我顿时冒出一股无名火气。在十二岁那年,我已经把我们家这些手艺学齐全了,女孩居然敢说我的本事还不够给她提鞋,我怒道:“你侮辱我可以,不能侮辱我们家这些手艺!”
女孩冷笑了一下,“什么手艺呀,就你们家那些东西,在我看来,根本就不入流!”女孩说完,抬脚走出了院门。
不入流?我顿时气急败坏,跟着也出去了,女孩来到外面以后,转身就往院子后面走。
前面说过,这个宅子有两个院子,一个前院一个后院,后院有一侧院墙紧挨着大山,也可以说依山而建,在院墙旁边有一条小路,能通往山上,女孩顺着小路走了起来,我追过去在女孩身后叫了一声:“你要往哪儿去?”
女孩连头也没回,“我去哪儿你管不着。”
我叫道:“告诉我女鬼到底怎么回事儿,我让你看看我们家这些手艺到底入不入流!”
女孩停下了脚步,缓缓把身子转了回来,不温不火地问道:“你现在想管了?”
我几步走到女孩跟前,一腔热血,“我不能叫别人看轻我们家这些手艺!”
女孩闻言又缓缓把身子转了回去,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那你跟着我走吧。”
当时年轻、冲动、傻,现在想想,女孩转过身以后,肯定在偷笑……
羊肠小径,一次只能允许一个人通过,女孩走在前面,我跟在她后面,走了没多远,我忍不住问她:“咱们这是要往哪儿去呀?”
女孩回道:“去找那女鬼的尸骨。”
“啥?”我顿时不解,又问道:“那女鬼不是在井里么,难道,尸骨没在井里吗?”
“没有,女鬼被砍了头以后,尸体被扔在了一个山沟里,后来有个好心人经过那里,把她草草给埋了。”
“被砍了头?难道说,这女人犯了啥罪么?”
女孩回头看了我一眼,“如果她有罪,我还会帮她吗?”
我说道:“古时候被砍头的不都是大罪么。”随即我又问道:“这女鬼是咋被砍了头,死了多少年了?”
女孩回道:“死了有二十几年了吧。”
这时候,我们爬到了一座山梁上,虽然没了路,但是能下脚的空间多了一些,我和女孩并肩走在了一起,我又说道:“二十几年前,也就是一九七几年吧……对了,那时候,是不是正在闹文化大革命呀?”
女孩点了点头,“对,就是那几年。”
我随即看了女孩一眼,说道:“你跟瘸子他们家结仇,也是在二十年前,好像也是在那个时候吧,听我奶奶说,那时候,神鬼都怕了,都跑到深山里去避难了。”说着,我上下打量了女孩一眼,问道:“你那时候,怎么没跑呢?”
女孩顿时一脸阴沉,说道:“能跑的都是法力高、道行深的,当时,整个国家气场都变了,像我们这种道行低微的,被那层强大气场压着,根本就跑不动,很多都被消了法力和道行,要不然,你以为瘸子他儿子的一泡童子尿,真能轻易破掉我的身子呀!”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儿。”我又问道:“那时候那么紧,瘸子他们家也敢出去盗墓呀?”
女孩回道:“瘸子他们家里盗墓的事儿,谁都不知道,表面上,还是几代贫农,瘸子当年还做过红卫兵,他们盗我墓的时候,文革基本上已经过去了,不过,那层气场还在,我当时好不容易保住法力熬了过来,眼看就要突破了,谁知道……”女孩说到这儿,似乎又生出了恨意,冷冷瞪了我一眼,“你问我这些干嘛!”
我干咽了口唾沫,“没事儿,我突然想起来,随口问问,我、我不问了,你接着说女鬼的事儿吧。”
女孩给自己平复了一下心情,叹了口气,“那女鬼也挺可怜的,生前嫁给了邻村的一个男人,谁知道,那男人爱吃懒做不务正业,家里家外全靠女鬼一个人,就这样,男人还经常把她打个半死,后来,女鬼认识了同村的一个男人,两个人就好上了,闹着要和她丈夫离婚,就在这时候,文革来了,全国都乱了,女鬼丈夫就把女鬼检举揭发了,说她不检点,在外面偷汉子,拉到他们村里批斗,最后,他丈夫把她拖到后山砍了头,在那年月儿,公安局都被砸了,连公安局长都能被人拉出去批斗,死了人根本就没人管。”
女孩说到这儿,我心里顿时挺不是滋味儿,问道:“他男人呢,现在还活着吗?”
女孩点了点头,“当然还活着,才五十多岁,后来又娶了一个,现在儿孙满堂过的还挺富裕。”
我顿时把眉头皱了起来,朝漆黑的天空看了一眼,说道:“老天爷真是瞎了眼,像这种人,怎么没有报应呢!”
我这话一出口,女孩顿时停下了脚步,阴测测看着我说道:“他的报应马上就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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