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可以乱吃,但话不可以乱讲啊。
大胖小胖俩人捂着肚子在那笑得厉害,谷雨一眼横过去,她俩立即站得比树都直,脸上憋得通红都不敢再笑出声音来,万一主子恼羞成怒了,拎起大刀要和她们对打,那是打还是不打呢?
更何况,她们俩加一起还打不过主子。
见俩人一本正经的憋屈模样,谷雨十分嫌弃地朝着她们撇了撇手然后又指了下门外,示意没她们什么事,可以退下了。
得了命令,大胖小胖自是轻松,对着谷雨和宫袖月鞠躬拜了下,倒退着脚步退出门外后,便转身大步向前,逃命似的飞快地消失在了谷雨的视线之内。好嘛,两个兔崽子,跑得忒快,谷雨双手负于身后,慢慢渡步到了门口,看着外面阳光正好,啊,她也好想跑啊,年轻人果然还是要在夕阳下肆意奔跑啊。
可惜这会儿的不是夕阳,而且宫袖月炽热的视线落在她的身后都快烧出个窟窿来。
谷雨装作淡然的模样撩起一缕垂在胸前的墨黑青丝在指间把玩着,忽然想起了什么,从袖中拿出了一条月白色的发带。
这是昨日带着大胖小胖逛集市的时候,她二人选了些小饰品说要讨好勾栏里的小倌儿,谷雨也就随着她们后面买了条发带,本想着自己束发用,但这会儿看见宫袖月满头青丝未束一缕的模样好不习惯,而且看上去就很热的样子。
不若束起来扎个马尾清爽一点。
“来来来,大月亮,你先坐。”
走到宫袖月的身后,发觉他居然还高了自己不少,顿时怨念从生,不是说女尊国家,女子会长得比较魁梧吗?为啥她连个伪娘都比不过,谷雨不无恶意地搬过旁边的红木四方椅,一手搭在宫袖月的肩膀上,稍微用力一压便强迫他坐了下来。
她是想要转移话题?
宫袖月刚要侧目看向谷雨就被她一巴掌给拍了回去。
好吧,即便那巴掌很轻,几乎没用上什么力道,但他作为被京城绝大一部分女子仰慕的无双公子,尊严是不容侵犯的。而这该死的小霸主,三番四次让他陷入尴尬之境,若不是还有值得利用的地方,他绝不会轻易放过她!
还不知道自己又拉了一些仇恨值的谷雨伸手挽起宫袖月的长发,如流水一般,冰冰凉凉的,平滑地在她指间泄了一地。
啊,发尾扫到了地面上的灰尘,谷雨连忙捞起来不动声色地拍了拍,心里却暗暗道:“头发这么柔顺,人怎么就跟浑身长刺了一样……”
而后状似不经意间提道:“大月亮想我怎么负责?”
被谷雨的平和语气惊得一怔,宫袖月此刻也不能确定谷雨心里在想些什么了,毕竟十年未见,即便是她幼时毛毛躁躁,现在既成为了金鳞之主,也该沉稳些才是,那么,往日里流传出的谷郡主胸大无脑蛮横无理全都是故意做出来的假象么?为了降低皇上对骄阳军的戒心?
若真是如此,那身后的这个女子就太可怕了。
谷雨若是知道宫袖月这一番内心活动,定然会说:“您真高估我了。”可惜她并不知道,只是感受宫袖月的身体有着一瞬间的僵直,还以为是拉疼他头发了,手上的动作就越发轻柔起来。
正将发带绑了上去,就听见宫袖月温声道:“娶袖月为正夫。”
听到这一句话,谷雨动作丝毫没有停顿,一口气束好之后,便退至旁侧,看着宫袖月的那双翦水燕眸,很是认真地道:“不行。”
他的眼里只有权势,没有丝毫的爱意,一旦将宫袖月立为正夫,他便进而以金鳞之主的身份命令骄阳军,与谷清雅为那冰冷的位置争得你死我活,搭上自己的小命没关系,可谷雨心疼她的骄阳军。
况且,谷雨自认为自己还是很爱惜羽毛的,随意地和一个男子结婚,她做不到,哪怕对方不过是想要将她作为得到天下的一枚棋子而已。
“宫家男子绝不做侧夫。”
听到谷雨斩钉截铁的话,宫袖月还以为谷雨是不肯将正夫之位让出,便出言说道,他宫家男子向来只嫁皇族中人,且必须为正夫。就身份上,他与谷雨算是平起平坐,况且他被称为“无双公子”又差一点便成为了太女正夫,谷雨能娶到他是该庆幸的。
还是说,谷雨在嫌弃他脸上这道伤疤?
思及此,宫袖月抚上那暗红色的伤痕,脸色有些黯然。但这样的状态没有持续多久,便听谷雨又道:“果然这样清朗多了。”
束起头发的宫袖月一改之前的柔弱气质,倒是有些江湖侠客之感,白衣猎猎,风采盎然,再加上那一副过分俊秀的好相貌,让人不禁叹道:“萧萧肃肃,爽朗清举。”
随后谷雨又寻了一面铜镜递给宫袖月自己看,她觉得她技术应该还是很不错的,将宫袖月那差不多已经膝盖长的头发梳得光亮如墨漆过一般,一根杂毛都没有。
宫袖月愣愣地看向镜中的自己,突然一把将铜镜摔向地面,落地的刹那如同一朵晶莹的花开放,破碎的镜片中倒映中他同样破碎的脸,宫袖月手伸向脑后,正准备将那发带拉掉时却又停下了动作。
直勾勾地看向谷雨,脸上已不再有任何的笑意,冷声道:“郡主可知,只有已经嫁人的男子才可将头发全部挽起?”……还有的便是,男子的头发只有妻主才可以触碰,只不过这一点,宫袖月并不想要说。
他只是在想,怪不得她会拒绝他,原来是这样……金鳞之主,战场上的为人敬仰的英雄,能让她耐心挽发并且手法娴熟到如此地步,那一定是她深爱的男子吧?
既然这般,又为何来招惹他?
……又为何轻易就将他一手筹划的婚礼破坏掉?
谷雨,你果然该死!
见谷雨微微张嘴吃惊的模样,宫袖月心中怒火更甚,一甩袖子,也不再等她回答,便独自向着门口走去。够了,女子便是这样的自以为是,他早该明白的,地位,财富,明明已经得到了一切,却将男子的真心弃之如敝履,名义上有多爱,实际上就有多伤害。
这个天下,根本就不该由女子来掌控。
一鼓作气从郡主府走了出来,宫袖月才发觉天大地大,根本就没有他可以去的地方。谷雨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将他从太女封夫大典上抢下来已经是天下人皆知,他又在群主府住了几日,即便和谷雨之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但又有谁会信他现在还是清白之身呢?
已经无颜再回宫府了,他现在……算是被抛弃了么?
失魂落魄地不知道走了多久,宫袖月停了下去,看向旁边小摊上热气腾腾的包子,用手按住了自己的肚子,尽量目光不再停在那包子上,继续向前走着。
早知道就从郡主府那拿些银两出来了,宫袖月深感头疼,第一次觉得他除去宫家公子的这个身份,还真是一无是处,枉费他还读了那么多的圣贤书,却连自己的肚子都不能喂饱。他此刻倒是感谢谷雨给他挽了一个已婚男子的发髻,是以并没有人上前来找他麻烦。
四处一看,见到街道上摆摊叫卖的全部都是女子,宫袖月自嘲一声,男子如果想要依靠自己活下去,恐怕只能当勾栏里的小倌了吧,只是,那又何尝不是另外一种依靠女人的生活?
为什么?为什么男子就只有被选择的命运?
是了,是这个国家的错。
因为女子太多了所以才由女子掌权的是吗?那将多余的女子全部都杀了不就好了,如果男女人数相等的话,那男子也可以管理朝政,也可以恢复自由之身了吧?
越是这样想着,宫袖月的脸色就越加阴沉,突然前面传来一声熟悉的“月儿?”,宫袖月抬起头来俊秀的脸上已经挂上了温润的笑,看向离他不远的谷清雅,幸好,还有这个人,幸好,这个人平安无事地醒过来了。
“月儿,你怎么一人在街上?护卫呢?这也太危险了!我送你回宫府。”
谷清雅面色担忧地询问道,却在宫袖月不曾注意的地方,唇角上扬,露出一丝邪肆的笑容,能在大街上遇见这宫家小公子,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听过谷清雅的问话,宫袖月垂下眸子,显得有些哀伤,他低声道:“袖月不想回宫府。”
郡主府这边。
谷雨不知因为何事把宫袖月气跑了,一边感叹着男人心啊真是海底针,一边朝着屋外天空大喊了一声“大胖小胖!”
话音刚落,立即有两道黑色身影从房梁之上跃了下来,单膝跪在谷雨面前询问:“主子,有何吩咐?”
“去看好那宫家公子,护他安全。如果见他饿了渴了困了,就将他带回来,必要时可强制带回,但不得伤他分毫!”
看这时间,也快到未时了,听婢女传过来的话,宫袖月早上也没吃什么东西,到现在也该饿了,却还是分文未取地跑了出去,看他那模样,也不像要回宫府。难道宫袖月就这么想要她的正夫之位,否则他那般的人怎么连隐忍都忘记了?
“主子,强制带回来那还怎么毫发无损啊,我们能敲晕宫家小公子不?”小胖贱兮兮地问道,看来主子比表面上要在乎那小公子嘛。
“废什么话,快去!”谷雨不耐烦地看了小胖一眼,那眼神就像在说她再废话一句,就上前踹了。
小胖见势不好,赶紧拉着大胖跑了,过了一会儿,又哇哇地跑了回来,大老远就开始喊道:“主子不好了,宫家小公子被太女殿下带回太女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