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灵机芯的估算没有出错,现在的前线局势确实已经是变得相当的错综复杂,只是有一点是她所没有想到的,现在让宫羽心操心的并不仅仅是前线的战况,而是由此引发的紫元皇朝与乾天军团两大势力之间的高层博弈以及由此带来的龙邈城之中新的变局。
自打求缘一败率军离开龙邈城之后,越是向北方挺进则越是会接收到越来越多的坏消息。
“报!阳宁郡加急战报,乾天叛军已经集结十万之众,开始向阳宁郡发动进攻!”
“报!阳宁郡加急战报,乾天叛军分兵两股轮番上阵,阳宁郡战火昼夜不停,郡侯阳雨暝请军王殿下速援!”
“报!阳雨暝侯爷已经于昨日战死与阳宁郡城头之上,临死之前命小人杀出重围,呈报军王殿下,‘末将死不足惜,惟愿殿下立至,以解阳宁郡数万民众今日之劫,若非如此,则按乾天逆子之凶残,城破之时,屠戮火焚之下,无人可得幸免!’,请军王殿下早下决断!”
如果说这之前的那些加急战报与求援信还没有引起求援一把足够的重视,只当是阳雨暝在危言耸听,催促自己早日赶到阳宁郡的话(这在紫元贵族中是常用的伎俩),那么现在这一封告知阳雨暝已经战死的信则是确确实实的将他震撼了,也让他确实领会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所以他立即召回了护守侧翼的政后洛嫔烟以及负责护运粮草辎重的政左大将无双寂召开了紧急的军事会议,商议下一步的动作。
“政后殿下、左大将军,阳宁郡侯战死了!”当洛嫔烟与无双寂刚刚踏入求缘一败的军王大帐之中的时候,坐在帅位之上的求缘一败便用一种凝重的语调,说出了这样一句让他们两人双双一怔的话,“现在情势紧急,阳宁郡危在旦夕之间,孤想与二位立即商议出一个对策出来,以免局势进一步的恶化!”
“既然阳宁郡侯已死,那么现在阳宁郡的大局谁在执掌?”在洛嫔烟与无双寂二人双双入账落座之后,洛嫔烟首先问道,“现在阳宁郡的局势如何?”
“战报上提到,阳雨暝死之后,由其子阳霜隐暂代阳宁郡侯之位,指挥城中军政战事,至少在昨日前来求援之人突围杀出阳宁郡的时候,城中尚未全面崩溃,局势尚在控制之中。”求缘一败向两人简单的介绍了阳宁郡目前的局势之后,语气不安的说,“但是据信使交代,此时城中兵士已经死伤殆尽,临世征招起来的义勇青壮亦是十去七八,加之粮草即将消耗殆尽,明日之前若是援军不到,恐怕阳宁郡不保。”
“情势竟已经严重至此了吗?”无双寂惊道,“可是现如今我们的大军距离阳宁郡尚有百里之遥啊,最快也至少要三天之后尚可抵达阳宁郡······军王殿下,阳宁郡真的已经无法支撑了吗?”
“无双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紫元的那些出身贵家上姓的那些地方郡侯们平日里都是一个什么德行。整日就回到搜刮民脂民膏,中饱私囊,州郡军政大事是根本指望不上他们,”洛嫔烟轻轻的低抚着额头,表情即忿忿又无奈,“阳雨暝虽然不似逸清泉那样贪得无厌、恶贯满盈,但却也是一个庸碌之人,做太平官可以,让他上阵?那就是一个送人头的料,说实话,若不是乾天军团自己杀降焚城的恶习把自己搞的臭名远扬,只怕是刚刚兵锋抵达阳宁郡的时候,阳雨暝便已经开城献降了,那里还能够等到他死,让他儿子有指挥一州军政的机会?”
“好了,现在这些抱怨就不要再说了,政后殿下,”很显然的,求缘一败心中是赞同洛嫔烟所说的这些话的,所以虽是出言劝阻洛嫔烟不要继续说下去了,语气却是一点责备的意思都没有,“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承受不起阳宁郡失守所带来的压力,但是今日带援军赶到又是万万来不及的,那么现在两位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无双寂与洛嫔烟两人对视以好一会,最后还是由洛嫔烟开口了,“军王殿下,既然事已至此,唯有加速驰援,方为唯一对策,不知军王殿下可否调出云鲸以保证我们能够在明日之前抵达阳宁郡呢?”
“自从都雁号坠毁之后,五宫廷······其实就是伊达启与宫羽心了,已经下诏禁止使用云鲸进行人员输送的任务了,紫元皇朝的所有云鲸全部封存,待统一检查完毕之后,方能够再次投入使用,而这个检查完毕,就又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了,”求缘一败提及此事,脸上就显示出一丝怒意,“伊达启、墨灵启还有宫羽心他们简直就是天降紫元的祸害,若不是他们之前否决了建立银龙辇的官路网络,我们又如何会陷入如此的被动之中!”
银龙辇是由言王座下的炼金术师们结合挖掘出来的上古大贤者们遗留下来的图纸加以研究改造之后设计出的一种炼金品,有代步之用,通体雪白,形体绵长犹如银色巨龙故有此名。银龙辇的最大特点就是便于大规模人群的远距离快速移动,对于身为军王的自己而言尤有好处,所以一开始自己是大力支持龙源太岁将之量产化并建立贯穿中洲的官路网络。
但是问题就出在宫羽心、伊达启以及伊达启背后的墨灵启的身上,这三个家伙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这样做会助长自己以及龙源太岁的势力还是出于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总之便是极力的反对,最后这个计划便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所以求缘一败一直对这件事情耿耿于怀,尤其是现在面临犹豫行军速度无法提高而导致战局有可能会失败这样的局面的时候,尤其让他感到伊达启等人简直就是紫元皇朝的祸害,不禁愤愤不平。
“好了好了,军王殿下,您刚才不让我翻旧账将一些无关的话,现在怎么自己倒是讲的不亦乐乎了?”这些又轮到洛嫔烟反过来劝求缘一败,“既然是这样,那便只有一个办法了,那就是将大军交托于可信之人之后,我三人先行一步,御空驰援阳宁郡,这样一来,今日便可抵达阳宁郡,军王殿下,孤与无双再加上军王殿下您,三人之力可抵千军万马,这算不算是孤的夸口之言啊?”
“那自然是不算的了,”无双寂笑着应和道,“你我双枪合璧再加上军王殿下这个不败战神,自然是能够抵得上千军万马的了,军王殿下您以为如何呢?”
“这个,”求缘一败心中犹豫一来,一方面他知道洛嫔烟所说的自然不是夸口与奉承之言,自己与他二人加起来确实真的可以算得上是千军万马了,而若是他们三人立即动身的话,那么也确实能够在今日便可赶到阳宁郡驰援。但是另一方面面······“军中若无大将坐镇,岂不是群龙无首,不战自乱?但时候如何能够保证大军按时抵达?”
“军王殿下多虑了,即便大军不到,有我等三人足以应付局面。”无双寂自信的说。
“那若是敌方军中亦有先天级别的高手,亦或者干脆元稹或凤羽将臣亦临,将军又当如何?”求援一败反问道,“若这些还是尚属猜测,还不足为现实威胁的话,那么若是军中无大将坐镇,这一支临世拼凑起来的,承平几近百年的军队会惹出什么样的幺蛾子出来,左大将您能够想象吗?”
无双寂这次却是无话可说了,因为即便是他自己掌管的政之宫左铁卫队都自己都无法保证在自己不再的时候是不是还能够保持起码的凝聚力,就更不要提其他部队了。
更何况,元稹与凤羽将臣会不会直接参与这次的战争一切都还是未知之数,若是这两个同样能敌千军万马的人真的掺和进来,那自己这边的优势可就完全没有了。
“既如此,军王殿下您坐镇大军,由我与无双前往驰援!”洛嫔烟说道,“反正我与无双是不能够分开的!”
“不行!”求缘一败拒绝道,这个时候,他突然一改之前敬称,而是直呼名讳,以示自己的决心,“洛姐姐,不是军临不信任两位,只是一则以两位之能一抗十万大军亦是凶险,再加上乾天高层可能会直接参与全面开战的可能性,断不可让两位冒险!二则,不是军临看轻二位,这一次驰援除了杀敌之外,还需一扫阳宁郡城中近乎绝望的气氛,鼓舞其使其,而两位于军临比起来,在这方面尚差些,所以军临认为,由军临独自前往,比二位领军更为妥当!”
“不行!”这一次换洛嫔烟不同意了,“两个原因:第一,与军临你给的理由一样,你不想让我们于十万敌军之前冒险,我们就能让你去冒险了?第二,这支军队之中又大半军官是看在你军王殿下的面子上才愿意出征的,若是你离开了,你认为我与无双能指挥的动他们吗?”
顿时军帐内的情况陷入了僵局之中,两人所言皆是有理,事故两人皆无法说服对方接受自己的观点,亦不想退让,一时之间,二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居然双双沉默以待。
可是你们能够在这里沉默,那便的阳宁郡可是没办法沉默的呀,无双寂看了看在帅位之上一言不发的求缘一败,又看了看坐在自己对面同样一言不发的洛嫔烟,咳嗽了一声,开口了:“军临、烟儿,阳宁的局势危在旦夕,真的不容我们在这里慢慢的商议了,要不我出一个主意,可能会有些冒险,但是现在这种局势下,就我看来,也只能赌一赌你我三人的天运了!”
中洲,紫元皇朝北境,阳宁郡。
空气之中弥漫着人体脂肪与沸腾的焦油接触之后那股因焦灼而散发出来的那一股恶臭,五米高的城墙上已经满是血污,城墙的下已经慢慢的堆积了一人多高的尸体,有身着黑色铠甲的乾天军团的士兵,亦有身着杂衣的阳宁郡临时征招的义勇青壮。
阳雪心默默的站在了亦被鲜血浸染成暗红色的城墙之上,看着城外那黑压压的一片人群。在那一片人群的中央那面已经成为他永恒的噩梦的黑色虎头战旗正树立在那里,迎风飘扬。
阳雪心咬着牙,恨恨的盯着那面战旗,朝着那个方向吐出了一口带着血丝的唾沫,仿佛那面旗帜与自己有着杀父之仇一般。
其实,那面旗帜,或者准确的说,那面旗帜的主人亦或是仆从,与阳雪心确实有着杀父、甚至是灭门之仇。
十天前的清晨,那一天,是阳雪心盼了好久的一月之中难得的休息日,没有功课,亦没有武技训练。当阳雪心还在温暖的床铺上睡得正香的时候,忽然被一阵剧烈的震动给惊醒了。最初他十分茫然的下床,探头探脑的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个时候,母亲跑了过来,一向雍容华贵的脸上显露出的是从未有过的惊慌与恐惧,她见自己正衣衫单薄的光着脚站在地上,一脸茫然的看着
她,急忙将自己拥在怀中,一边流着泪水,一边不住的抚摸与安慰着自己,不停的在自己的耳边絮叨着,“没事的,别害怕,没事的!”
阳雪心正在疑惑之间,之间往日里一直是笑容和蔼的看着面对自己的爷爷,今日穿上了自己从来都没有见过他穿过的一件暗金色的铠甲,走到母亲身后,看着哭泣的母亲脸颊抽动了几下,然后以自己印象之中从来没有过冰冷的语调说道,“雪婼,你让开!”
“不!父亲大人,不!”周雪婼死死的护住阳雪心,不住的哀求着自己的公公,“雪心才十四岁啊,况且······您不能!”
“我下的命令是,阳宁郡所有十三岁以上的男丁全部都要编入义勇青壮队,以便在正规军消耗殆尽的时候能够保证城墙上的防御不会出现空缺!”阳雨暝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痛苦,但是依然十分坚决的说道,“现在我们面对的是乾天逆贼的十万大军,若是城破,城中所有人都无法幸免,你。我与雪心,皆是如此!”
“可是······他······”周雪婼依旧不肯放手,她十分的清楚,这次若是放了手,让雪心随着他的爷爷去了,那么自己可能就永远都见不到他了,所以她不息说出一个自己与丈夫一道隐瞒多年的秘密,“他是······”
“雪婼,欲享荣华,便要甘受血劫,”阳雨暝冷冷的打断了周雪婼的话,“当初是你要将雪心推到这一步的,所以现在也由不得你后悔了!”
“您······”周雪婼呆住了,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她呆呆的放开了阳雪心,喃喃自语道,“您都知道了?”
“哼,这个家中什么事情能够瞒得住我?”阳雨暝冷冷的一把拉过阳雪心然后说道,“我默认了此事,只是因为确实认为雪心是个可塑之才,是家族中最能接任阳宁郡侯爵位的人选,但是现在,既然战端以启,那自然容不得他转身避祸!”
说完,阳雨暝再也没有再看自己的儿媳一眼,拉着阳雪心的手,向着城门的方向走去。
背后,传来了周雪婼嘶声裂肺的哭喊声,“雪心,我对不起你!”
阳雪心默默的跟在自己爷爷的后面,一路上他已将眼下的局势了解的八九不离十了,现在十万乾天大军忽然袭击,前方的风旋军已经是全军覆没,如今兵临城下,阳宁郡朝不保夕,现在城中凡十三岁以上的男性全部都要做好走向城墙守城的准备,自己亦不例外。
“雪心,若是,你不想,爷爷亦不为难你,但是,这郡侯之位······”说到这里,阳雨暝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对自己的孙儿松了口,“你的选择是什么呢?”
“我的选择是,与阳宁郡共存亡!”阳雪心斩金截铁的说道,“爷爷,既然您已经知道了我是······那您应该也明白母亲这样做的苦衷吧?”
“若非如此,我有岂会容她至今!”阳雨暝哼了一声,不过随即便化作了一声赞许,“不过她的这个选择到底是不错的与欣慰,你确实是一名合格的继承者!”
正说着,祖孙两以来到了距离城墙约莫着百米开外的一处临时搭建的营地之中,在这里聚集了一群与阳雪心年纪相仿的少年,几名稍稍年长一些。身着铠甲,一看便是正规军人的成年男子正在向这些少年发放兵器,并且讲解着什么。
待看到阳雨暝带着阳雪心前来,那几名身着铠甲的军人都是一愣。
“侯爷,您这是······”为首的那人走到阳雨暝的面前,行礼之后便看着阳雪心,犹豫的问道,“雪心少爷他······”
“他已经十四岁了,按令不能免俗!”阳雨暝的语气之中不带任何的情绪,“你安排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