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嫂嫂在星月宫抱走了承允。
这孩子任谁都能抱着,毫不反抗。
多好的孩子啊,为什么生在皇家。
确认嫂嫂已经回到王府后,高捷从星月宫拿走了承允的襁褓,就着夜色匆匆葬在了皇子陵墓。
第二日,五皇子薨逝的消息传遍后宫。
怕是真正伤心的没有几个,暗暗得意的却是不少。
若菊也并未来找我,只日日在自己的长乐宫暗自伤神,足不出户。
我日日在星月宫制作经幡,抄写经文,希望承允这孩子可以得上天那么一点点庇佑。
碎文站在案几前磨着墨汁,忧心说道:“娘娘,后宫都知道五皇子是从星月宫抱走下葬的,现下后宫谣言四起,皆说是您所害,您和贵妃娘娘又都足不出户,这如何能平流言啊”。
我丝毫不在意后宫众人如何说,只要若菊知道便好,只要我的外甥能活命便好。
看若菊丧子,有心人还在暗暗得意之时,李铭沉下旨将承翊过在了若菊膝下。
一早,我刚睁眼,碎文说:“贵妃娘娘带着三皇子在殿外求见”。
我草草梳洗梳妆便召了他们进来。
若菊看着还在伤神,人也蔫蔫的。
承翊已读了许久的书,看着很是斯文懂事。
“承翊给母后请安”他大大方方的朝我请安。
比同龄人成熟不少,众人都以为将来的太子会是承林。
却只有我与李铭沉知道最不可能做太子的便是承林。
“快起来吧”我说。
“谢母后”承翊规矩体统一样不少。
待他们坐下后我朝承翊说:“你很像你父皇,样貌像,气度也像,好好读书,你前途无量”。
承翊恭敬颔首道:“儿臣不敢,我们这几个兄弟里只有四弟承林最为聪明,他年纪最小,师傅们却最赏识他”。
生在皇家真真儿的是可怜,小小年纪却要如此滴水不漏,连个夸奖都不敢欣然接受。
看若菊好似对这早熟的孩子甚是欣赏。
我又说道:“你现在的母妃贵妃娘娘为人亲善温和,自会好好待你,你是个懂事的孩子,母后相信你亦会好好孝顺她”。
承翊说:“儿臣一定会孝顺母妃和母后,儿臣多谢母妃肯将儿臣养在身边,也谢母后宽宥照拂”。
若菊面上总算有点笑容,慈爱看着承翊说道:“好孩子”。
我轻轻颔首,的确是个好孩子,心智再长个几年怕是要赶上若菊了。
可怜了这些孩子生在皇家,处处小心翼翼,抹灭了孩子该有的所有天性。
李铭沉为皇子时日子最是难过,是否会比这承翊还要担惊受怕。
承翊又看着我说道:“儿臣一定会好好教导四弟,好让他将来为父皇分忧”。
我哑然,这承翊真的是丝毫不敢越了承林去。
我又不能明着告诉他,你将来才是最有机会做太子的。
我轻笑道:“承林还小,你做兄长的不必在意他,只需把心放在自己的学业上,将来都是要为你父皇分忧的”。
承翊又惶恐说:“四弟是嫡子,自是最为尊贵”。
我真是对他没了耐心,却又可怜这小小孩子的诚惶诚恐。
我又耐着性子说道:“在母后这里没有嫡庶之分,都是皇子”。
到底还是若菊是个大人,比承翊会察言观色。
在承翊接着还要在表身份的时候,若菊打断他说道:“看我们承翊多懂事,小小年纪就如此兄友弟恭,你不光要爱护幼弟,你的两位皇兄也该友好相处”。
“儿臣记下了,谢母妃教诲”。
若菊偷偷瞄了我一眼,我轻抚额头,她起身笑道:“妹妹和承翊就不叨扰姐姐了,先行告退,承翊还有好些东西没归置呢”。
承翊福下身子恭敬道:“儿臣告退,改日再来向母后请安”。
我温和点头。
待他们出了殿外,我忍不住叹气道:“这皇家的孩子真是可怜”。
碎文立在一侧说:“娘娘这么想,旁人可不这么认为,若投胎之时能选择,怕世人挤破了脑袋也要选皇家的泼天尊贵”。
做皇帝并不难,难的是做皇子,做太子,难的是通往云巅之上的过程。
李铭沉做到了,可我看他也并不轻松。
这承翊我见了一次便不想再见,不是说讨厌他,只是看到他会让我惧怕,让我想起幼时的李铭沉。
诚然,我不想对李铭沉心生心疼。
承林日日下学回来都是兴奋诉说自己所学所见,几个哥哥对他的爱护,和师傅对他的友善。
这日晚膳之时,承林也已学完功课,坐下同我和李铭沉一同用膳。
承林一直得意的说与李铭沉自己学了什么,李铭沉也很是耐心细细听着。
因承林日日得见李铭沉,便不似其他皇子那般拘谨。
兴许在他心里,李铭沉是父亲多于皇上。
待撤了膳食,在饮消食茶之时,承林突然看着李铭沉认真问道:“父皇,您会封儿臣为太子吗?”
我一口茶险些喷出来,这皇家禁语,他却当闲话问了出来。
想是李铭沉也难以置信,承林竟能问出如此找死之言。
“为何会这么问?”
我细细看铭沉的神色,倒也没有动怒。
承林丝毫不知自己有多么危险,说道:“儿臣是嫡子啊,不就是太子吗?”
李铭沉失笑道:“那承林知道什么是太子吗?”
承林得意昂着头,天真的说:“儿臣知道啊,就是父皇百年之后做皇上的”。
这孩子莫不是个缺心眼?
我实在不敢再听他瞎说,冷着脸朝他吼道:“你胡说什么,谁教你说的这些”。
承林被我吓的一惊,可怜的望向李铭沉求他保护。
李铭沉温和笑着问承林:“承林啊,谁教你说的这些?”
承林刚要张口,我甚是心慌,怕他说出是谁教他的。
或许承林说了什么倒是无妨,他本就没机会做太子,可若是旁的皇子说的,那就是灭顶之灾。
我着急将手上的茶盏向他脚边砸去怒道:“你还敢说,出去思过”。
承林看我真的动怒,不敢再说一句话,坐着动也不敢动。
李铭沉轻声说:“为何动怒?”
又朝承林说:“不要怕你母后,告诉父皇,谁教你说的,父皇要好好赏赐他”。
承林瞬间收起害怕,认真问:“真的吗?”
李铭沉点头说:“自然是真的”。
承林这孩子我本希望他无忧成长,从未教过他为皇子之道,更不会告诉他这后宫和他父皇的诡谲。
此刻我真的是悔恨莫及,他此刻若真说出来,若是皇子那就是毁人前程,若是旁人那就是害人性命。
我起身走至承林身侧,一把拽起他,朝外面推搡两下吼道:“我说话你没听到吗?回自己寝殿思过”。
承林勉强站立,竟还想求李铭沉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