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十二岁入宫,今年已三十有二,深知在这宫里,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碎文看着像是豁出去了说。
哎,她这讲的也是实话。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她们都觉得在这后宫花无百日红,碎文能居安思危原也妥贴,只是她在这深宫待久了,不愿相信人与人之间是可以单纯的真心相待的。
“我知道,你也只是提醒我,并无恶意,你也本非恶人,至于一损俱损,你也宽心,若我哪日落魄了也定让娘家给你找个好去处”,我说。
“娘娘……”
“好了,皇上要回来了,”我打断她的话。
碎文不再说话,复又跪在我脚边轻轻的揉捏我的双腿。
刚提到皇上,李铭沉便应声而来。
“好香啊”,李铭沉看着我的双足在我身侧坐了下来。
殿内的侍女送来茶水,高捷低头立在一侧,碎文也贴心的套上了我的鞋袜。
“今日和母后处的可还愉快?”李铭沉吹了吹茶叶沫子喝了一口。
高捷轻轻挥了挥手,众人无声的随他出去,整个暖阁霎时只剩我们两人。
探炉呼呼的冒着热气。
“嗯”我轻轻点头。
“母后是不是拉着你讲了很多体己话?”李铭沉又问。
“为什么?”我问。
“母后那么喜欢你,自然有许多话要与你说,你以后若愿意就去多陪陪母后,她看见你肯定开心”李铭沉突然像个小孩子一样,纯真兴奋,快乐无忧。
这样的他,让我怎么忍心去打破。
“好,只是我与太后还不太熟稔,在慈宁宫还有点拘束”我笑着说。
“不怕,没事,以后太后也是你的母后,她会像爱我一样爱你”,里铭沉眼睛里泛着光芒。
希望如此吧!
我本不愿说与他是因为怕他为难,我现在不愿说与他是怕他失望。
“我初识你之时,偷偷告诉母后,我想娶你做我的正妻,母后又气又怕,罚我在院里整整跪了四个时辰,她说:闻家青榆乃是大齐第一贵女,将来是要做太子妃做皇后的,你想都不要想。母后自然希望我事事顺遂,希望我能娶到自己心爱之人,可是相比这些,她更希望平安,希望我活着”。
他说话的时候美好无害,他从前与太后的日子该是多难熬啊。
但是他挺过来了。
我本来打算的是以后不与太后过多交集,可李铭沉一番话让我改变了注意,我想与他一同爱护他的母亲,我想让他事事顺遂,我想努力做到他心之所想,我想让太后喜欢我。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着,平淡安详。
太后也并未再召见过我,有时我去请安,她也都是称病不见。
想是太后厌弃我至深,不过我也不怨恨她,一来她并未曾为难过我,二来她大概也是爱子心切罢了,怕我是祸国妖妃。
我不常出门,即使出门也都是院子里侍弄侍弄花草。
李铭沉我们俩日日待在一起,他有时会把折子拿到星月宫批阅,有时我会去勤政殿陪他。
我们俨然就是一对普通的夫妻,相互陪伴,相知相爱。
刚开始还有一些妃嫔来向我请安,但我日日闭门不见她们讨了没去后便也不再与我往来。
只是还有一些不识趣的,或是路过,或是送东西想要进来,不过都是想见李铭沉罢了。
若菊倒是与众不同,她一日不落的来请安,我偶尔把她叫进来坐一坐,经常也是不见她,她便在外面请了个安便走了。
只是这一日天上飘着雪花,眼看便要下鹅毛大雪,若菊又踏着这皑皑白雪来了。
我若再赶她走未免太猪狗不如了,便叫了她进来。
看她冻的直直哆嗦,人也有几分清瘦。
碎文把火盆往若菊旁边挪了挪,又新烫了两个手炉拿给她。
“这外面下着雪呢,你何必赶来,你的长乐宫离的也不近”,我看她这样子也不忍心说重话。
“我们主子啊是有喜事要来说与您”,若菊的陪嫁丫头绿月说。
这绿月生的清瘦,人却处处透着机灵,机灵劲比初月那是强多了。
只她本来也不叫绿月,若菊说初月的名字好,便让自己的丫头也随了这个月字。
“嗯?”我甚是疑惑。
并未听说闻家有人加官进爵,如果是她那个不成器的哥哥闻青柏,那也不算得是好事。
“姐姐……”若菊腼腆一笑,说:“姐姐,妹妹遇喜了,已有两月有余”。
她竟然还有一些羞怯。
我在心里暗暗算了下日子,是我进宫前没错,我进宫后李铭沉与我同吃同睡,也属实没有机会。
“那恭喜你了,以后就好好养着吧”。
我想了下又说:“碎文,你去把我那件白狐披风拿来”。
“是,”碎文应道。
“姐姐,你会为我高兴吗?”若菊满眼期待的看我。
那我该高兴还是不高兴呢?
那是我丈夫与别的女人的孩子,可那也是我亲妹妹的孩子啊,就算是为我爹我也该高兴啊。
我只是向来不喜若菊,与她有没有身孕都没关系。
我一时晃神,这个问题我实在没办法回答。
“我看你轻减了,你多召你娘进宫来陪你”,我说。
“现在还没人知道呢,我第一个来告诉姐姐的”若菊笑着说。
呵呵……
碎文捧着一团雪白走进来,我说:“送给闻昭仪吧,这斗篷甚是保暖,你用的着”。
若菊甚是欣喜,只是嘴上还说:“妹妹怎么能收姐姐这么贵重的东西呢?”
我说:“你也不用讲这些虚的了,珠宝首饰我就不送了,你也不缺,不如送点实用的”。
“那就谢谢姐姐了”,若菊被我说的有几分尴尬。
绿月喜笑颜开的从碎文手上接了过去。
这么名贵的白狐,怕是世间只这一件,她自然乐意收。
只是你收便收了,欣喜都堆了满脸,嘴上却还拒绝,何其无聊。
“主子,您说的没错,这合宫啊只有您的亲姐姐会真心为您高兴”,绿月说。
初月偷偷翻了个白眼给她。
我也是极其听不惯这种阴阳怪气的语调,把人捧到让人下不来的地步。怎么,如果我不为她高兴,我就与他人无异,禽兽不如呗。
我本想称困撵她走的,可是眼见大雪已经飘起来了,我实在也张不开口。
若菊一直拿手边的糕点吃个不停,吃几口便要干呕几下。
我问:“你边吃边呕,你干嘛还吃啊”。
“姐姐有所不知,害喜啊,不吃也呕,还不如吃点”若菊笑说。
我皱了下眉头,她真是不简单,连这种生理反应都能克服,实乃狠人。
她看我表情不对,以为我是嘲笑她,便放下糕点说:“姐姐是嫌妹妹失礼吗,那我不吃了”。
“有什么失不失礼的,这眼看你一时半会也走不了,干脆你想吃什么吩咐小厨房给你做来”我说。
“不了不了,姐姐,不给姐姐添麻烦”若菊连连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