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一一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了。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她还记得,上一次她回到达录的时候,父皇虽没什么精神,可总还是活生生地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可是现在,为什么?沈一一什么也不想了,她现在一心只想回到皇宫,去看看父皇究竟是生是死?是不是这一切又是齐皖弄出来的。她已经再也喊不出齐叔了,在不知不觉中,她真的恨了。
齐落落并不知道沈一一回来达录,只不过最近他总没来由地心里发慌。他也想过出城去找沈一一,可是找到了又能怎么样呢?还不如死守在父亲身边,要是父亲真有了什么斩草除根的打算,他也能从中周旋。
一行人接下来要去哪里,就算沈一一不说,他们也心知肚明。本想着回来救人,差点连着自己都搭了进去,现在除了云山,他们又有什么地方能去呢?沈叶一直坐在马车外面,担心着沈一一。
沈叶对沈一一的事情到底还是知之甚少,要不是齐落落的一席话,沈叶到现在都不了解沈一一的心里到底藏着什么样的痛苦与压抑。可是现在知道了,他也只能坐在外面,什么话也说不了,什么忙也帮不上。
见到孙小小从马车里下来,他这才回了神。“一一她,好些了吗?”沈叶的声音很低很低,孙小小见他愁眉不展,自是明白他怕是担忧的紧,“没事,她心里苦,让她一个人静静吧。”孙小小说完就坐在了沈叶的身边,靠着树干微眯上了眼。
刚从那般惊险中脱出了身,一下子到了相对安全的地方,大家也都松了口气,紧绷着的神经也松了下来。孙小小不一会儿就睡着了,传出了均匀的呼吸声。赵邈邈从刚刚就一直坐得远远的,从沈叶叹第一口气的时候,赵邈邈的视线就一直时不时地朝着这个方向看过来。不过沈叶实在没什么心思,所以一直也就没有发觉。
按理说,赵邈邈对于齐落落说得那件事,是百分之百排斥的。但凡有一点能接受,他都不会离着沈叶这么远。可是,看到沈叶眉头紧锁,心情低落,他的心里也不好受。等到赵邈邈发现自己已经完完全全被沈叶牵动着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就朝着沈叶冲了一句:“沈叶,大家心里都不舒坦,你别摆个臭脸了。”说完好像是怕沈叶回复似的,瞬时就转了过去。
赵邈邈说得没错,沈叶在心里想着,是啊,现在哪里是垂头丧气的时候呢?还有那么多事等着自己去做呢,他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赵邈邈预料之中的沈叶的训斥没有出现,反而是听到了沈叶对沈一一说的话,“一一,我们快些赶路吧,虽说离开了达录了,可这一直等着始终不太安全,还是早些启程去云山,找了乔小姐,兴许她已经有法子了。”本来沈一一跟孙小小说完之后,心情就已经平复了不少,本来她也是打算出来跟大伙说要赶紧启程来着,不过还没等她开口,沈叶倒是先说了。
“嗯,我们走吧。”沈一一掀开车帘,而后让沈叶叫醒了孙小小,一同上了车。等到将姑娘们都安置妥当之后,沈叶才慢慢地走到了赵邈邈的身后,“赵公子,上车吧。”甚至于都没等赵邈邈说话,沈叶就转过了身,自顾自地爬上了马车。
赵邈邈虽然面子上有些尴尬,可能还有些意味不明的红晕,不过最终还是乖乖地上了马车。只是没想到,先前是挨着坐的两个人,现如今确变成了面对面。赵邈邈这一抬头就能看见沈叶。虽然沈叶的心思全都落在沈一一的身上,但赵邈邈总觉得有些怪怪的,一颗心脏看着沈叶的时候砰砰乱跳。
秦风跟盛生还是按照以往,一人赶车,一人随行。自从那天孙小小被秦风救了之后,心里对赵邈邈的那种感情就慢慢地消散了。经历过以前的种种事情之后,孙小小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因为话本上子上的故事而感到心花怒放了。可是真当万分危急之时,秦风出现的时候,她心底的那种小姑娘家的怦然心动就那么出现了。
孙小小不由地拿赵邈邈跟秦风比较,可是比完一番之后,孙小小只能说,赵邈邈果然是一无是处啊。况且孙小小看出了赵邈邈浑然不自知的自己对沈叶的感觉,孙小小看着马车里的两个人,心里的恶趣味突然涌上了心头。
虽然每个人都差不多从发生的事情中恢复了过来,但是马车内的氛围还是有些压抑的,所以孙小小就借此机会,开开赵邈邈的玩笑了,也算是这么多年自己被赵邈邈欺负所讨要的一点利息了。至于沈叶,只能算是无辜牵连。
“赵邈邈,赵邈邈。”孙小小本来就是紧挨着赵邈邈坐的,所以转个头就能跟赵邈邈说上话,所以就喊了几声。赵邈邈被孙小小突然的出声吓了一跳,孙小小自然是看出来了,这典型的做贼心虚啊,孙小小又接着说,“你还记得有一次我去花楼堵你的事吗?”赵邈邈一头雾水,孙小小这是干什么啊,堵我?还在花楼?赵邈邈翻遍了记忆,也不知道孙小小说得是哪一段。这倒真不能怪赵邈邈,因为他被孙小小堵过太多次了,他哪里记得是哪一次啊。
对于赵邈邈这种小孩子的行为,沈叶已经完全免疫了。既然赵邈邈心情不好,那就晾着吧,反正他现在的注意力可都在马车里面呢。也不知道孙小姐跟一一谈的怎么样了,沈叶将耳朵往帘子那边凑了凑,本想听听里面的情况,可是,很奇怪的是,完全没有动静,随后又坐回了秦风的身边。
赵邈邈虽然头转了过去,没看沈叶,不过,眼睛的余光却一直都没从沈叶身上移开过。所以刚刚沈叶的动作尽收他眼底。赵邈邈好像是用了很大的劲,才从鼻尖挤出了一个“哼”。沈叶下意识地就往赵邈邈那边看了过去,见赵邈邈一副趾高气昂地模样,顿时就摇了摇头。
孙小小掀开了车帘,示意沈叶跟赵邈邈进来坐。沈叶赶紧会意,只不过赵邈邈却还是撇着脑袋,不管不顾。孙小小见赵邈邈这个样子,也是心烦得很。本来以为沈叶跟赵邈邈出去之后,沈一一会敞开心扉跟自己促膝长谈呢,谁知道,除了一开始的无言流泪,再后来完全就一声不吭了。
孙小小实在是受不住了,这才想让沈叶跟赵邈邈进来,缓解缓解车厢里的压抑氛围。这本来就心情有些不爽,赵邈邈还摆着一张臭脸,孙小小还能和气地看他吗?爱来不来,谁还求着他了。孙小小心里默念,等沈叶进来之后,她就放下了车帘。
沈叶现在心里非常纠结,一方面想问问沈一一好点没有,一方面又不敢开口。这两厢为难之下,沈叶只得坐立不安地在座位上左动右动。其实这车厢里最不自在的是孙小小,她可早就想问了,奈何一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而且在沈叶他们出去之前,能说的话,她已经都说过了,所以她既想离开这里,又不能离开这里。
本以为会一直持续下去的氛围,被沈一一一句“我其实,已经挺好了,心里舒服多了。”给打破了。沈一一说了这句话之后,就开始了自言自语。沈叶跟孙小小大气也不敢喘一声,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听着沈一一一字一句谈起了自己。
“其实,我一点也不想待在那个地方,只是没想到,最后是以这种方式被扫地出门。也许这么说也不对,父亲应该是为了我好,才会那么狠心地将我关在了城外。其实这样也好,我终究是出来了。”沈一一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不知道在看向哪里,也许是达录吧,沈叶心里这么想。
沈一一后来又说到了她跟齐府的过往。沈叶听完,只剩心疼,他不知道齐皖到底跟沈一一他们家有什么深仇大恨,明明是那么推心置腹的两家人,怎么就闹到了今天这不死不休的地步了。沈叶甚至隐隐约约有感觉,齐皖知道沈一一所有的想法,也许齐皖还在下一步更大的棋,只不过这些只是沈叶的猜测,他并没有跟沈一一说。
对于沈一一说得那些往事,大致上跟齐落落告诉孙小小的差不了多少。孙小小想起当时在城里的时候,齐落落为了沈一一做的所有的牺牲与付出,她心里不免也心疼起了齐落落。因为父辈之间的某些恩怨,准确来说,是齐大将军的某个决定,两个从小就是不分你我的两个孩子差一点就兵戎相见,孙小小实在不明白,齐大将军怎么就这么下得了狠心,哎。
外面坐着的赵邈邈终于还是沉不住气了,猛得掀开了车帘,而后大踏步地就走了进来。沈叶很自觉地往旁边挪了挪,只是,赵邈邈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竟然朝着沈一一的身边走了过去,这次不够,他竟然就这么紧紧挨着沈一一坐了下来。沈叶就算再不想理会赵邈邈,这下子也沉不住气了。
赵邈邈的屁股刚碰到座位的时候,沈叶就一个箭步冲过去,将赵邈邈拉到了自己的旁边。沈叶按着赵邈邈的肩膀,眼神中有些气愤,说话的语气也冲冲的,“你就算再爱惹事,再爱发脾气,也不该坐在那里。”说完之后,沈叶就松开了赵邈邈,而后坐了下来。
赵邈邈的目的达到了吗?在某方面来说,应该算达到了,沈叶终于还是跟他说了话的。虽说是气话,也可以称之为警告,不管怎样,沈叶终究还是不能继续无动于衷下去了。赵邈邈不经意间弯起了嘴角,孙小小正好面对着他,所以一眼就看到了。
孙小小对赵邈邈的那些燃起来的喜欢,终于还是放下了。赵邈邈嘴上不说,可处处都透露出,他最看重的那个人就是沈叶啊。就算他们之间总是在磕磕绊绊,在孙小小眼里那些就很打情骂俏一个样,所以怎么说呢,也许他们不知道,也许他们不知道,但是对方在他们的心里早就占据了不可替代的一个位置了。
孙小小下意识地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有缘无分啊。也是,孙小小追了赵邈邈不也很长时间吗?不也没有什么结果吗?所以说啊,这世间的事,终究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又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定的。赵邈邈知道孙小小一直在盯着自己,所以就又余光偷偷地瞄了几眼,不过,奇怪的是,这孙小小一下子愁容满面,一下子又笑容满面,也许真的是那句话吧,“女孩子啊,终究是摸不透的。”
老爷子也没想到,竟然又听到了这样的症状。沈叶其实并不想打扰那两个东西的谈话,可是他现在急着将外面的事情解决,而且他还发现掌柜正在伺机逃跑,所以不得不提醒了一句,“这事以后再说,行吧,现在我们怎么办,可不能让外面的那个人走了,他要是跑了,我们还是要被困在这里面。”沈叶尽量保持着镇定冷静。
沈叶的话音刚落,魂石就感应到那人脱离了自己的掌控,这要是真让那人给跑了,魂石还有什么脸继续面对其他魂灵呢?魂石不知道叽里咕噜的说了什么,一大串话沈叶是一个字也没听懂,不过他透着沈叶的眼睛看到,刚刚还在往一旁偷偷走去的掌柜,重新又走了回来,然后停在了他的面前。
沈叶想问问怎么出去,可是还没等到他的话说出口,魂石先是对着掌柜狠狠地威胁了一番,“能耐了啊,想趁着我不注意偷偷跑?你这么想要我,就没打听打听,我最讨厌什么吗?”魂石好像扯了扯嘴,沈叶都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怪,他还能看到石头扯嘴,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己在痴人说梦,他赶紧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