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秋关门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过来,沈一一听得一清二楚。刚刚乔秋的话里有一句说得不错,“真想回去,还怕没办法吗?”沈一一被侍卫挡在门外,瞬间就什么也想不到了,大脑一片空白,以至于根本忘记了除了正门之外,还有很多其他方式进去了。
但是光靠沈一一一个人也是行不通的,如果还是以前小巧玲珑的模样,倒是可以从小时候常爬的小墙洞里进去,可是现在自己已经长高,那里已经容不得自己进去了,这第一个想法胎死腹中。沈一一绞尽脑汁地搜寻脑海中关于以前出宫的记忆,可是她越想着,却越想不到。多方尝试无果之后,沈一一出了门。
离夜幕降临还有一段时间,沈一一想去街上看看,刚刚跟着齐落落到这里来的时候,一直处在失神的状态,根本没留意街上的情况。反正呆在屋里也想不出个所以然,还不如去街上看看,疫情到底是个什么情形。沈一一走到乔秋门前,敲了敲门。
“乔秋,乔小天在吗?”自从刚刚乔秋跟沈一一私底下说了那么多之后,她就不再喊乔小姐了。乔秋给沈一一开了门,将她引进了屋。沈一一四下看了看,并没有看到乔小天的身影。当沈一一看向乔秋的时候,乔秋也无奈的摇摇头。然后,就听到乔秋说,她从沈一一屋里回来之后,就没见到乔小天了。
乔秋问沈一一,找乔小天有什么事,沈一一就将来意告知了乔秋。乔秋自告奋勇地提出顶替乔小天的计划,沈一一有些不知所措,说句实在的,沈一一并不想带着乔秋一起,虽说沈一i一本就把所有的期望都寄托在了乔秋的身上,可是现在乔秋的身体还没恢复,就这样带着乔秋去街上,接触那些病人,沈一一还是很担心的。
“乔秋,我……”沈一一不知道要怎么拒绝,刚说了半句又接续不下去了。乔秋也猜到沈一一的考量,但是她却不甚在意,乔秋对沈一一说,“不用担心的,我的身体我知道,没事的。再说了,我本就是行医的,我会看着办,你就放心吧。”乔秋看着沈一一的眼神中满是期盼,沈一一也不忍拒绝,最后只能妥协,带着乔秋一起上了街。
沈一一叮嘱乔秋拿好手帕,然后自己回屋也拿了块丝巾,遮住了半张脸,准备妥当之后,两人才相携出门。到楼下的时候,掌柜有些好奇地盯着她们看了好一会儿,乔秋没理会,拉着沈一一就旅店门口走。
一出门,乔秋就迫不及待地问沈一一,她们要去哪,是去右边的那条路还是左边的?沈一一看了看左边又转过头看了看右边,最后她决定还是去右边,顺道还能再去宫门看看。乔秋无所谓,沈一一说是右边,那就去右边,反正她一次也没来过主城,去哪一边都行。
说好地跟着沈一一,自沈一一选了右边的路之后,乔秋就一直走在前面,时不时地转头催促沈一一加快一点脚步,沈一一有些哭笑不得。这哪里像探查疫情的,完全就是游街的,只不过街上的人确实少的可怜。
乔秋也发现了,主城的街道上不见半个人影,确实有些怪。不过这也从侧面暗示了,沈一一口中的疫情已经发展到了人人自危的地步了。乔秋好不容易见到一位大婶从前面走过,刚想走向前问问城里的情况,可那大婶却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快速地跑开了,连臂弯上挂着的小篮子掉到地上也没捡,只顾着逃开了。
乔秋有些尴尬地朝沈一一的方向看去,沈一一报以理解的微笑。两人继续往前走,毫无例外地没有见到一个人,眼见着就走到了宫门口。乔秋看看面前偌大的宫门,又转过头看看沈一一,“你要进去吗?”乔秋若有所思地问起来,沈一一毫不迟疑地点头,乔秋看向门口守卫着的两个卫兵,试探性地走了过去。
沈一一站在原地,不知道乔秋要做什么,她又不能上前去,以防破坏了乔秋的计划,只能焦急地左等右等。乔秋迟迟不回来,沈一一越发地担心起来,她在心里默默地数着数,“再过三分钟乔秋还不回来的话,她就过去。”沈一一默默做了一个决定。就在沈一一数到最后一秒的时候,乔秋往这边走了过来。
乔秋没说什么,拉着沈一一就往远离宫门的方向走去。等离开宫门已经有好长一段距离之后,乔秋略带神秘地开口道,“你很快就能进去了。”说完还朝沈一一眨了眨眼。沈一一不解其意,“什么意思?”于是就问了出来。
乔秋故意卖起了关子,“回去再说,现在先看看为什么街上一个人也没有。”说完就离开了沈一一的身边,走向了道路尽头的一户人家。乔秋试探性地敲了敲门,门内没人回应,乔秋又敲了几下,还是一样。紧挨着那户人家的隔壁也有两三户人家,乔秋又依次敲了敲,可是都一样,根本没人理睬。
乔秋朝站在后面发着呆的沈一一招招手,只不过既然沈一一在发呆,也就是说,乔秋的招手是一点用也没有的。乔秋在招了好几次之后也发现了,于是喊道:“沈一一,快带着那群人到这里来。”乔秋故意将人数说多,她感觉门后面有个影子闪过,计上心来,“快点来,我敲过门了,像是都没人,今天看来能大赚一笔。”
沈一一不知道乔秋在打什么主意,不过她既然喊自己过去,那肯定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沈一一将乔秋刚刚说了一半的话先放到了一边,快步地向乔秋站着的地方走去。乔秋见沈一一过来,又故意地叫嚷了一句,“让那些人先呆在那儿,你过来就行了。”沈一一不知道乔秋葫芦里到底是卖的什么,只能顺着乔秋的意思来,“你们先待在这,我去看看。”说完又重新向乔秋的方向走去。
还没等沈一一走到门口,乔秋正对着的那户人家就打开了门。开门的是个老婆子,只不过她一开门就发现乔秋是骗她的,她就想把门给重新关上,可是乔秋又怎么会如了她的意呢。乔秋就往两扇门的中间一站,这样,老婆子是怎么也关不上门了。
沈一一觉得乔秋的这个姿势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这不就是她之前挡在乔小天门前所做的事吗?原来乔秋也跟自己一样啊,像是捡到了什么宝贝似的,沈一一看向乔秋的时候一个劲的傻笑。
乔秋其实是不想打断沈一一的,只是自己这么一直夹在两扇门中间,始终不太合适。”快进来啊,别笑了。“乔秋有好声没好气地对沈一一说。沈一一赶紧止住了笑意,走过去,使劲地推着里面的那扇门,乔秋感觉压着自己大腿的门有了松动,赶忙侧过身子,帮着沈一一往里推。
老婆子的力气哪里比得上两个年轻小姑娘的力气,所以老婆子被推着往后腿了好几步,趁着这个空隙,乔秋跟沈一一都进了屋。老婆子见她们俩还是进来了,双腿突然失去了力气,眼见着就要跌倒在地,沈一一跟乔秋赶紧一左一右将老婆子扶到了院子里的石凳上。
老婆子醒来的时候,看着坐在自己身旁的两个小姑娘,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口气,“多好的姑娘啊,怎么非要趟这趟浑水呢?哎。”老婆子的自言自语被乔秋跟沈一一给听了进去,沈一一先问起来,“老婆婆,你为什么不让我们进来。”沈一一不明白为什么进来就是趟了浑水。
老婆子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双手从腿上抬起又放下,放在大腿两侧,一直摩挲着粗布衣裳。眼神也是在四下游离,始终不看向乔秋或者沈一一。接二连三的叹着气,最终微眯上了眼睛,一言不发。
乔秋进来之后,就一直在这个院子里左看右看,时不时地蹲下,不知道在找些什么?沈一一见老婆子不愿意搭理自己,也就没再自讨没趣,而是走到了乔秋的身边,也蹲了下来。“你在找什么?”沈一一问乔秋。
“我也说不上来,感觉空气中有一股奇怪的味道。”沈一一听完乔秋的话,用劲地深吸了一口气,可是并没有闻到乔秋说的奇怪的味道。除了草木的青涩,沈一一什么也闻不出来。乔秋继续找寻着,那边坐着的老婆子突然开口说话了,沈一一在这边也帮不上忙,又重新回到了老婆子的身旁。
老婆子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将自己的所知娓娓道来。老婆子讲起那天,城里第一个人出现腹胀呕吐的情形,一开始大家都以为是他吃错了什么东西,请了大夫过来开了方子,本以为休息个几天就能痊愈,可是却没想到药一碗一碗地喝下去了,病情却始终不见好,照顾着他的妻子也出现了相同的症状,后来那天去看他的其他人也陆续出现了症状,都是从腹痛开始,然后呕吐,接着咯血,最后因呼吸道堵塞而窒息死亡。
不过,那些人死后,就没再出现类似的病人,大家也就没再留意。可是,有一天,王家丫头在河边洗衣服的时候,突然就见河里飘着一头鼓鼓胀胀的牛,慢慢地顺着河流往下游流去。王家丫头衣服都忘了拿,就回家喊人,可是奇怪的事,等到再去河边的时候,哪里还有牛的影子。大家都说王家丫头为了偷懒,编的谎。没有人证,没有物证,王家丫头百口莫辩,喊来的人也一个个散去。
这本来就是件小事,可是谁也不知道,王家丫头带回来的衣服就成了最大的隐患。王家丫头是王老爷府上专门洗衣服的,那天她把衣服带回了府,第二天府里的老爷夫人公子小姐们穿上了头天洗过的衣服,当天晚上,每个人都开始腹泻。找来大夫看了,说是吃坏了肚子。可是第二天一早,王家小少爷第一个死了。小少爷脸色惨白,身体下面是一滩黄色的污渍,隐隐还有恶臭弥散在空气中。
紧接着,不到半个时辰,陆续发现小姐们也一个接着一个断了气。最后,整个王府就只剩下了那些下人们。说来也怪,洗衣服的王家姑娘自个儿却一点事也没有,所以大家也都没把关注点放到衣服上。
王府没了主人家,下人们都是要遣散的,那些下人又都是隔着几十里的村子上的,等到我们这边发现的时候,那些个村子的人已经死了一大半了。村里的人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朝夕相处的亲朋好友一个接着一个死去,他们也不处理,整日整日地放在家中,然后没几天,就是整个家族的死亡。
幸存下来的人肯定是不会继续呆在村子里的,他们就往我们这里跑。他们也不说自己是为什么来的,只说求份工作,养活自己。君主早就下令,“不管哪区哪域,进来达录,都要一视同仁”,所以官府衙门给他们找了去处,安身立命,然后官员府邸就开始出现死人。
一开始,大家以为那些人受了虐待,所以才会一个接着一个的死去,大家还传出,官员们阳奉阴违,嘴上响应着君主的号召,一视同仁,背地里做得却是另外一套。可是这话传出来没几天,那些府里干了几十年的老仆人也相继死去,这就奇怪了,官员们不得不上报了朝廷,请求太医院的协助。
太医院里的那些经验丰富的老太医,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只有一个人说起是跟上阵子王家出现的事情有类似之处,可是当时太医院的总医师用了一句“误食中毒”结案了,所以那个发现了异常的人被责令写了好几十页的检讨,说他是大放厥词,蛊惑人心。
可是现在已经发展成这样的情形,要是再用一句中毒来回复,又怎么能平复民心呢?再说了,那些个官员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